千夏尋聲望去,穿著昨天那套衣服的肖熠,干凈陽光的臉上已經(jīng)長出青澀的胡茬,頭發(fā)略顯凌亂,神態(tài)有些疲憊,眼神里含著笑意的站在門口,正看著她,原來他也沒有回去,千夏默默地長出一口氣,“嚇我一跳?!?p> “一副女強人的樣子,怎么膽子這么小啊。”肖熠一邊打趣,一邊晃晃手中的早餐,“請你吃早餐,以表謝意?!?p> “不用這么客氣,分內(nèi)的事?!?p> “作為劇組顧問,特意熬夜幫忙,是一定要感謝的。”他刻意加重了“特意”二字。
算他有良心,作為特約顧問,她做到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鼻哪贸鍪谒?,去了衛(wèi)生間。
回來時,肖熠正坐在昨晚的位置一邊看手機,一邊喝粥,屬于她的那份早餐,已經(jīng)放在了她的位置。
千夏停下腳底的步伐,一絲異樣襲上心間,脫口而出“你是……”恢復(fù)思緒后,千夏收住了后半句——也要在這吃嗎?
她還從來沒單獨跟不熟的異性坐在一起吃過早餐呢,但眼前這架勢,應(yīng)該是沒法推辭了。她總不能把他趕出去吧。
肖熠有些疑惑地看向千夏。
千夏抿了抿嘴唇,“沒什么?!彪S后,坐回自己的位置。
看著極其不自然的千夏,肖熠心里猜想:是因為跟偶像一起吃飯,不好意思了?還是因為自己先吃沒有等她,惹她不高興了?
為了打破僵局,肖熠開口說道:“對了,11個案子的關(guān)系圖我都畫完了,一會你幫我看一下吧。”
“好,給我吧?!鼻穆燥@僵硬地回答。
肖熠將關(guān)系圖遞給千夏。
千夏接過后,隨手將早餐放到一旁,修改起手里的關(guān)系圖。
千夏沉浸其中,全神貫注的樣子,讓肖熠哭笑不得,肖熠只好起身抽回關(guān)系圖,“先吃飯,一會再改。”
肖熠帶有一絲命令的口吻,讓千夏愣了一下,她自己都沒察覺隱約蕩過心間的暖意,讓她聽話地放下了筆,“哦,好。”
除了第一次見面時,肖熠和盧泊坐在一起對過臺詞外,兩人再沒一起串過詞,就連沒有任何專業(yè)用語,簡單到就一行字的臺詞,盧泊都要看著提詞板說。
肖熠有苦難言,極其無奈,跟這樣的對手搭戲,拋過去的戲,對方根本就不接,哦,不能這么冤枉他,可能是他根本就接不住。真是白瞎這劇本了。
趕在視頻會議前,千夏把改后的幾幕臺詞發(fā)到了編劇微信群。能給盧泊那個角色增彩的專業(yè)性發(fā)言千夏按照他的要求全部做了刪改,僅留了幾處較簡短的專業(yè)對話,簡短到只能憑此猜測盧泊扮演的可能是一名律師。
付靜看完改后的臺詞,長出一口氣,這回他該滿意了,但此時她卻笑不出來,原本好好的一個劇本,如今卻已面目全非,編劇組之前通宵達旦的努力,這一刻全部付之東流了。
臨近中午,視頻會議結(jié)束,千夏關(guān)掉電腦,拿起包往外走。
導(dǎo)演助理看見千夏下樓,追上去,叫住她,“尹律師?!?p> 千夏停下腳步,回頭看去,“有事嗎?”
“尹律師,我們周日在中仁大學(xué)二號模擬法庭拍攝第三場開庭片段鏡頭,想請您到片場,幫忙把把關(guān)?!?p> 熬夜加班就是希望能騰出個完整的周末時間,結(jié)果還是需要貢獻一天,但也沒辦法,誰讓是工作呢,千夏也只能回答:“好,我知道了。”
“麻煩尹律師了?!?p> “客氣了?!?p> 下午開完庭出來,千夏想著也沒有著急需要回律所處理的工作,周末還需跟劇組一天,原本打算周六早上回郊區(qū)的姥爺家,現(xiàn)在看來還是今晚就回去吧。想到這里,千夏撥通電話。
“喂,夏夏啊?!?p> “喂,姥姥,我今晚回家,大概五點多到家?!?p> “好,知道了,等你吃飯?!?p> 午休時間,譚雪坐在前臺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劇。
高跟鞋摻雜著紙袋摩擦墻面的聲音,讓譚雪抬頭看去,“錢小姐好。”她放下手機,趕忙起身問好。
律所最大客戶騰盛集團的二小姐錢繼喬,自然怠慢不得。
“我來看盧泊的?!彼质疽馍磉吜嘀欢驯拥膬擅gS,“給她杯咖啡?!眲傉f完,就噠噠噠地跑上樓。
譚雪的目光一直跟著錢繼喬到樓上,才轉(zhuǎn)回看向給她拿咖啡的保鏢,笑嘻嘻地說:“謝謝?!?p> 劇組的人員都在吃午飯,聽見樓梯口有歡脫的腳步聲,大多數(shù)都好奇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盧泊不緊不慢地看去,正好對上錢繼喬的目光,他“噌”一下站起來,跑向錢繼喬,“喬喬,你怎么來啦?提前跟我說一聲啊,我下樓接你。”
錢繼喬挽住盧泊的胳膊,“人家想給你個驚喜嘛?!?p> 劇組重要人員見她當然也得上前打聲招呼,以示禮貌,不過大家也都識相,知道她是來探班盧泊的,簡單打過招呼之后,就散開了。
肖熠看向旁邊膩膩歪歪的兩人,端起盒飯挪遠了一些。
小凱看著手里的咖啡,不屑地看了一眼盧泊,小聲地跟小麗嘀咕,“真不知道錢小姐看上他哪了?除了那張臉還有其他長處嗎?”
“光有那張臉就夠了啊,20歲的小姑娘,家里還有錢,不圖長相還圖啥。”
“腦殘的富二代。”
“精辟、準確?!毙←惐硎緩娏屹澩?。
肖熠厲色地瞪向兩人。
兩人識相地埋下頭,專注于吃飯,不再嚼舌根。
錢繼喬手拿一杯咖啡,看向千夏辦公室,“咦,千夏姐沒在呀?!鄙蠘菚r只顧著看盧泊,都沒注意到辦公室沒人。
“你跟尹律師很熟?。俊北R泊問。
“當然熟啦,千夏姐可是我哥心尖上的人?!?p> “繼楠哥的情人???”
“咳咳咳......”肖熠離他倆的位置并不遠,他們的話很清楚地落入肖熠耳廓,聽見“情人”兩字,肖熠嘴中的米飯瞬間卡在喉間。
盧泊和錢繼喬都看向肖熠。
肖熠連忙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小麗趕忙拿來水讓肖熠喝下。
看肖熠沒事,錢繼喬沒在理會,轉(zhuǎn)頭親昵地打了盧泊一下,“你的智商都用來充顏值了嗎?我哥還沒結(jié)婚呢,什么叫情人,你讓他聽見這話,他絕對能封殺你?!?p> “嘿嘿,對哦,繼楠哥還單身呢,”盧泊吐吐舌頭,“這么說尹律師是你準嫂子嘍?”
“額,也不算,我哥還在追求中。哎呀,先不說這個了,我們吃飯吧?!北gS已經(jīng)把餐品擺好,錢繼喬拉著盧泊一起坐下。
肖熠看向千夏的辦公室,心中泛起嘀咕:一入豪門深似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慮的。
八卦傳播的速度總是快到驚人,不到小半天的時間,整個劇組就傳開了,千夏是騰盛集團未來的少奶奶。
千夏姥姥、姥爺還有媽媽住在BJ郊區(qū)的中仁大學(xué)教工休養(yǎng)所里,位置比較偏,不是很熟悉路況的,真的很容易走丟。經(jīng)過一片別墅區(qū),一個全是古樸二層小樓的小區(qū)映入眼簾。每戶都是獨門獨院,樓體看起來有些年代感,滿是經(jīng)過歲月洗禮的痕跡。
千夏跟保安大爺很熟絡(luò)地打了一聲招呼,大爺便開門放行了。轉(zhuǎn)過中心花壇,開過一段林蔭小道,一轉(zhuǎn)彎就是姥爺家。
剛一推開院門,一只可愛的秋田犬就從屋里奔來。千夏蹲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看見它吐著舌頭的笑臉,讓人頓時很開心,“豆汁有沒有想姐姐呀?!?p> 豆汁不停地搖著尾巴,歡快的叫著,好像在回答千夏一般。
在屋里聽戲曲的姥爺看見豆汁高興地往外沖,就知道八成是千夏回來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走到門口,“回來了?”
“嗯,姥爺。”千夏扶著姥爺往屋里走,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我要去廚房看看?!?p> 姥姥和媽媽正在廚房里面忙活,看見千夏回來,都很高興。
工作后,為了上下班方便千夏就搬去了現(xiàn)在的公寓,只要不趕上出差,幾乎每周都會回來。
“在學(xué)校有沒有好好上課?”尹媽媽一邊剝蒜,一邊問。
“放心吧媽,我在學(xué)校很認真學(xué)習(xí)的,下學(xué)期直接保研了。”千夏湊過去,一起剝,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媽媽的記憶錯亂,這樣也很好,至少媽媽活的很開心,沒有被往事困擾。
“夏夏真棒,清明掃墓時,我要告訴藤野君這個好消息。”尹媽媽自然自語。
千夏的眼神黯淡下來,她也想打心底認為那個男人只是死了,可事實并非這樣,她又怎么能做到自欺欺人。
飯菜陸續(xù)端上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在飯桌旁邊。
姥爺詢問著千夏的工作近況,尹媽媽思維里的時間點又來到現(xiàn)在,像正常家長一樣,關(guān)心著女兒的終身大事,“千夏,你馬上29歲了,女孩子不能只顧工作,成家更重要,有合適的,也該談朋友了?!?p> “啊,我知道了,媽?!鼻碾S口帶過。
雖然對外千夏一直高舉不婚族大旗,但在家里為了不惹老人不快,她從未提過,畢竟有些事不必說,自己默默做就好了。
“這是頭等大事,放在心上,當事辦?!币鼖寢尭杏X到千夏的敷衍。
“嗯!”千夏用力點頭,“當事辦!”
姥姥慈祥地笑著,這個鬼丫頭,一看就知道她心口不一,“夏夏,我們年紀大了,不能一直陪著你,看見你身邊有了人,我們才能安心啊?!?p> “姥姥,”千夏很想說一個人生活總要好過兩人煎熬,但還是憋回了心里,為了不讓老人擔心,只能說謊了,“我知道?!?p> “食不言,吃飯就好好吃飯?!崩褷斂闯隽饲牡姆笱芎筒粣?,終結(jié)了這個話題。
心里的陰影,哪是那么容易驅(qū)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