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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吟千渡

五 北關

琴吟千渡 作家pFJT1j 2738 2022-11-09 17:19:37

  “聽說,北方戰(zhàn)線又吃緊了。

  “是啊,北方佬們大舉來犯,據(jù)說這是百年以來第二次派這么多的軍隊?!?p>  “唉,這仗打了百年了吧。我記得我爺爺年輕的時候,兩國就打開了。神塔為什么不管呢?他們不是維世間正義的嗎?”

  “噓,小聲點,你也不怕掉腦袋。我說,要是觀家還像從前那樣輝煌就好了,他們哪敢犯我疆土!”

  小鎮(zhèn)的茶樓上,幾個腳夫正議論著。這時,走來一人,腳夫們不由自主住了口,眼睛緊緊盯在這人身上。那是一位青年,長發(fā)披散,烏黑,沒有一點凌亂。他有一雙深陷的鳳目,面容頗像女子般俊美。青年背上背了一面琴,素白衣衫,衣擺輕輕飄動,有種離塵的縹緲之感。

  “請問,往帝國北方寒武關是這個方向嗎?”他的聲音柔柔的,仿佛弱不禁風,但在柔弱之下卻潛藏著不容置疑的利氣。他如一柄雕花的寶劍,繁飾之下,是能斬斷一切的鋒利。

  “是、是啊?!蹦_夫不由的為他的氣勢所震,有些結巴地回答道。

  “多謝了?!鼻嗄昊厣頋u漸遠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盡頭,才有人低低地說了一句:

  “寒武關?那不是正在打仗的地方么?”

  “看這位,不像是普通人啊,莫不是修士?”又有人開口問。

  “你們沒看到他背后的古琴嗎?”不知誰說了一句。

  古琴……所有人心頭冒出兩個字:

  觀家。

  “可……可是十年前,觀家不是已經(jīng)……”

  沒人敢繼續(xù)說下去。

  ……

  我離開這個小鎮(zhèn),繼續(xù)往寒武關的方向走去。直到現(xiàn)在,我仍有些恍惚。今年我二十五歲,距離我離開家的那天,已有九年時問了。

  我的記憶,仍保持在九年前,又似乎,已度過百年千載。只記得,我到了神劍梟陽的腳下,那是一片大湖,我借一只小船向湖中劃去。我感到千鈞巨石般的壓力壓在我的頭頂、雙肩、雙腿之上,我咬著牙,彈起一首《高山流水》。船只一點點靠近,我感到身上的壓力在一點點增大。我好像失去了意識,又好像……真的到達了湖中央。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看到一個人,那個人戴著一頂銀冠,披鎖甲,掛一匹長長的白綢袍,背后斜挎一個銀輝長琴。我看到他,盤膝而坐,坐在萬里云端,輕輕地撥動琴弦,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曲子從他指尖流淌而出。琴曲曠遠,悠揚,浩大,在天地間低吟,又有一支高亢的笛鳴相和,琴聲沉,笛聲殤。

  我好像看到無數(shù)身影向銀冠青年撲去,如夢幻掠影,化作漫天血色??晌移惺懿坏揭稽c殺戮兇戾之氣,那銀冠白袍人的身上,只有寧靜、平和、高雅、浩然。那一刻,我隱約間覺得什么東西是錯的,產(chǎn)生了一絲明悟??墒?,我猶如在一團迷霧之中,什么也看不到,看不清。

  恍惚間,像只有一支琴曲的功夫,也像過了無數(shù)年。我再度完全清醒之時,自己還在那小船上,向岸邊駛去。我回過頭,梟陽劍仍屹立在那里,不知是否是陽光照耀還是我眼花,巖石之間隱隱有金芒一閃而釋。

  到岸,卻不見那艄公。登了岸,才覺身上衣物緊之又緊,忙摘下琴,又覺琴好像也變小了一點。我回了那小城,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長高了。找到一家裁縫鋪,要了一些白布,剪剪裁裁制成了件和身的衣裳,幸而幼時衣服破了都是自己來補,我的針線活還不錯。

  補著補著,我猛然驚覺,不對啊,我怎么突然就長了這么多。

  一問之下,才知已經(jīng)過了九年。

  接著,我聽到傳聞,北方帝國又來進攻,而且據(jù)說出動了百萬雄師。十年之前,不過六十萬軍隊,南方帝國吃了一次敗仗,這次情況只怕更糟。我想起父親母親,他們?yōu)閲鍪?,說的便是十幾年前的那一仗吧,這十幾年來,找沒見到過他們,他們也定是想念我了。

  我心中一動,何不直接前往戰(zhàn)線,既能衛(wèi)國,說不定還能直接遇到父親他們呢!我即刻動身,前往兩國將要交戰(zhàn)的地方——寒武關。

  ……

  我靠著步行,走了半個月,詢問人時,總說,遠著呢。莫非我得走上個一年半載?

  直到我得知一種名為“馬”的事物。

  我駕馬飛馳,比我步行快了數(shù)倍。初時我不懂御馬之術,一天下來馬兒跑得口吐白沫,第二日怎么也不肯跑。后來,我漸漸懂得如何騎馬,趕路的速度又快了幾許。

  一個月過去,我終于抵達了寒武關。

  站在高達數(shù)十丈,雄渾巍峨的巨大城墻下,我看得呆住了好久。見那巨大的花崗巖鑄成的厚重的城墻,如此之浩大,我不禁感慨人之雙手竟能鑄就如此巨物。城樓上,彩旗飄飄,旗上有黑墨寫著“南”字。有守城的士兵看見了我,高聲問道:“來者何人?”

  我高聲回應:“我是南方帝國的人,特來助戰(zhàn)抗敵!”

  士兵說:“我們沒有接到任何來援的消息,我不能放你進城,速速離開,否則要放箭了!啊!敵人攻來了!”最后一句是向旁邊喊的,我一回頭,看到身后揚起漫天黃塵,腳下大地傳來微微震動。一支軍隊從黃塵中殺出,戰(zhàn)旗上有個斗大的“北”字。

  城樓上響起了號角,喧嘩出現(xiàn)在城頭,不一會兒出現(xiàn)了許多士兵,持弓刀,嚴陣以待。北方帝國的軍隊還未進入射程,我心中忽然一動,既然他們不信我,那我就沖殺一陣給他們看!

  我駕馬回身奔馳面去,順勢取琴于背,彈起一支《廣陵散》,激烈壯闊的琴曲,絲毫未被喊殺聲掩蓋,反而愈加之烈,刀槍劍戟,金鐵相交之聲滾滾而出。敵軍之首有一紅纓大將,看到我的琴明顯大吃一驚,可千騎沖鋒之勢不可停止,他大喝一聲,縱馬當前,挺槍向我刺來!

  我慌了一下,右手五指一掃,一道音刃橫掃而出,怒風咆嘯,音刃轉眼飛至近前,最前面的紅纓戰(zhàn)將未能擋得了一擊,連人帶槍被斬落下馬!音刃勢道不減,我身前三十步之內(nèi),霎時之間血流成河,人號馬嘶,無人能擋得下一擊之力!

  我愣了一下,自己的內(nèi)力何時達到如此地步了?啊,定是那梟陽劍下的九年!容不得我思考,后面的騎兵轉瞬間到達身前,我目光掃過一地尸骸,有種要吐的感覺,心有不忍,可不得不發(fā)出下一次攻擊。我長嘯一聲,強行調(diào)動心中殺意,雙目瞬間射出瑩瑩紅芒,一股殺氣四散開來,戰(zhàn)場的血腥氣愈加濃重。

  我內(nèi)力運指,全部精力放于琴曲之上。《廣陵散》激昂的曲調(diào)更加嘹亮,更多的人聽到了我的琴聲。我左手按弦,右手輪指滾掃,一道接一道數(shù)丈之寬的音刃呼嘯而出。騎兵沖過來,猶如割麥子般成片到下,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剎那之間,血流成河,慘叫沖殺聲連成一片。

  敵軍中有人大喊:“觀家古琴!是觀家古琴!”

  一句話驚醒了所有人,騎兵們?nèi)缯烁C的群蜂,拼命向四周散開,前沖之勢瞬間變作潰逃。場面亂作一片,后面頂上來,前面的沖回去,左邊的人往右沖,右邊的人向左逃,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士兵落馬,被無數(shù)人馬踩過。北方帝國這支軍隊死傷慘重。

  此刻,我的心已被殺意控制,道道鎖命的音刃如同死神的黑色鐮刀,帶著死亡的呼嘯聲,穿過一個又一個士兵的身軀。這支軍隊足有千騎,被我一人一琴生生打散。那些北國兵們聽我琴聲如聞惡鬼,更有甚者丟盔棄甲,唯求一逃。

  直至我的內(nèi)力耗盡,殺機才退下去,我感到頭暈目眩,一頭栽下馬。昏迷之前,我聽到了南方帝國的沖鋒號,所到有人大喊:

  “觀家來助我們了!大家沖啊!觀家來了!”

  觀家護我山河,佑我百姓!

  觀家先輩,用血,鑄成我觀家魂、觀家骨!

  那個男人的話回響在我邊,我抱緊了懷中的琴。

  父條,我沒有丟觀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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