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橘黃色的路燈在易城的眼前閃閃而過,對他而言,一切都是那般的陌生,然而這卻是他出生的故土,盡管有些年沒有回來了,但他此刻的心思并沒有放在窗外發(fā)生天翻地覆的景物上,在接到爺爺?shù)碾娫?,得知父親病危的消息他便立即向廠里請了假,買了張從廣東回安康的火車票。
這時車箱內(nèi)響起“尊敬的旅客,即將到達終點站——安康車站,請旅客們做好下車準備”的廣播,旅客們紛紛起身收拾行禮,易城站起身,走到過道處,伸手從貨架上取出行禮箱。
外面下著綿綿細雨,昏暗的霓虹燈映照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給十月份的天氣帶來了絲絲涼意,出了車站,易城推著行禮箱,隨意的攔了一輛停在路邊等乘客的出租車,心情焦慮的趕到中心醫(yī)院。
白慘慘的燈光撲照在白色的病床上,加上空氣里彌漫的各種混雜的腥膩味,就不由得讓人感慨健康是多么的可貴,易縣天民望著病房白撲撲的天花板,目光呆滯,自從得知自己身患絕癥后,他便時時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他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兒子易城。
他年輕時好賭博,輸光了所有的當家,從那時起,他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每次都是醉醺醺的回到家,對母子倆拳腳相加,易城的母親因忍受不了長期的家暴,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給剛上初中的易城留了一封遺書便懸梁自盡。
因為母親自殺,易城無法面對內(nèi)心的悲傷,便選擇輟學去外面打工。
易城離家那年剛滿十五歲,十年過去了,他沒有回過家。
易城民也因為欠了一屁股賭債跟債主發(fā)生口角時將債主捅傷,坐了五年牢,出來后才開始改邪歸正,當了一名建筑工人。
也許每個人在生命的終點都會為自己的一生中所留下的遺憾而懺悔,一行熱淚從易天民的眼角滑落下來。
病房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個穿著白短袖,黑色緊身褲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一身濕漉漉的,右手邊提著一個行禮箱。
易天民緩緩的扭過頭,剎那間,他有點不敢相認,在他記憶深處的男孩變成了眼前這個壯碩的年輕男子,他抽搐了幾下嘴角,“城……城兒?!?p> 易城放下行禮箱,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在病床前坐了下來,“怎么不早點治?”
易天民極力的擠出一絲笑容,“發(fā)病就成這樣了。”
易城沒有接話,他起身拖過皮箱,從里面拿出幾瓶鹿茸、人參等補品放在柜子上,“你太虛弱了,要補補身子?!彼蜷_瓶蓋,將鹿茸倒在水杯里,倒上熱水,把易天民從床上扶了起來。
“花這些冤枉錢干啥。”易天民吃力的撐著身子靠在床頭上。
易城剛把杯子靠在易天民的嘴邊,易天民便連連咳嗽了幾聲,噴出一口鮮血。
易城慌了手腳,對著門外嚷了一聲。
聽到叫喊后,一個中年醫(yī)生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護士,“誰讓他坐起來的?”
“連坐起來都不行?”易城擔憂的問。
“他得的是肺癌,如果坐起來會增加病人的呼吸難度?!?p> 易城退到一邊,默默的看著護士將易天民扶倒在床上。
等護士換好了點滴,中年醫(yī)生便出了病房,在門口時,他轉(zhuǎn)身對易城說:“你是病人的家屬?出來一下?!?p> 易城望了父親一眼,隨即跟了過去,在走廊上他開口問,“還有治好的希望嗎?”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兒子?!?p> 中年醫(yī)生“哦”了一聲,“既然你是他兒子,我就不妨跟你直說了吧,你要做好準備,你父親的病已是晚期,存活時間不超過一個星期?!?p> 看到易天民第一眼起,易城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只是比他想像中發(fā)生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