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血族
“咿呀——咿呀——”
窗外的電線桿上站著幾只渡鴉,呼朋引伴的招徠更多同類,在黃昏緋紅色的天空,做著猶如紅場閱兵似的巡禮。
平慎渡坐在自家老宅的屋頂看書,鏡頭再拉近一些,細(xì)看之下,才知道是約翰·巴肯的《三十九級臺階》,未讀的書頁已經(jīng)變得很薄很薄……
「正如眾所周知,七周以后,我們參戰(zhàn)了?!?p> 讀到這里,平慎渡闔上了書,涼風(fēng)吹來亂翻書頁,他卻清醒萬分。
耳邊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機車的轟鳴,由遠(yuǎn)及近,一顆石子落在屋檐上離他的位置不遠(yuǎn),也可以說是沖著引他注意來的。
“慎渡——”
平慎渡上身向前傾,探出屋檐往下看去,鈴木勝行坐在機車上,正朝他大喊。
“你這家伙,都市傳說什么的有那么吸引人嗎?”
猜到鈴木勝行想做什么的平慎渡揉了揉額頭,對于這個假不良的跳脫性格感到頭疼。
“快點下來,天快要黑了!”
“已經(jīng)黑了!”
好在今晚屑仙貝不在。
“快點上車,我們?nèi)ツ亢谡屹F樹,然后直奔澀谷!”
“貴樹會殺了你的。”
“哈哈,回頭請客就是了!”
平慎渡跨坐上車,鈴木勝行一個掃尾,引擎的轟鳴聲在大街上炸開氣浪,在八幡小町里穿行而過,一路上開窗怒喝的聲音不絕于耳。
鈴木勝行不斷加快速度,很快就來到了遠(yuǎn)藤貴樹位于目黑區(qū)的出租公寓樓下
鈴木勝行故計重施地?fù)炝藥最w碎石子,朝遠(yuǎn)藤貴樹亮著燈的房間玻璃彈去,發(fā)出幾聲“碰——”的響聲。
“慎渡、勝行,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少廢話快點下來,澀谷暴走族一日限定體驗!”
“有沒有頭盔?!”
“暴走族不戴頭盔,那是釣魚佬才戴的東西——!”
玄野勝行一擰油門,機車引擎的轟鳴聲不斷咆哮,惹得出租公寓里的租客開窗叫罵。
“嗚呼——!”
車速一路狂飚,風(fēng)障使得三人的‘面目猙獰’,到達澀谷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之后的事了,但是對于晚上的澀谷來說,還是剛剛開始。
廣告熒幕上來回切換,各種少女偶像或可愛或嫵媚,而底下卻是暴走族的狂歡,當(dāng)他們齊齊擰動油門的時候,聲浪響徹整個澀谷,更不用說那些商鋪里招攬生意的背景音樂了。
“你們兩個,會開機車嗎?!”
鈴木勝行在嘈雜的澀谷街頭停下了車,回過頭來問平慎渡和遠(yuǎn)藤貴樹。
“當(dāng)然會啦,又不是什么高難度的機械!”
“那就好?!?p> 說著鈴木勝行又使勁轟了幾下油門,似乎是為了引起聚會狂歡中的那些暴走族的注意,然后放開剎車,機車一下子便沖了過去。
“鈴木!這么久沒見,后座怎么換成不知道哪個高中的小孩了?!”
大多數(shù)暴走都不超過二十歲,卻是會以校服為恥,以奇裝異服而自豪的‘勢利’集團。
而為首的叫大河的那個頭目,黑墨鏡黃色掃把頭,貼著密密麻麻各種亮片的牛仔衣服,像是上世紀(jì)的老土裝扮,但不得不說的是,他在現(xiàn)在的暴走族群體里好像還能‘火’,這讓平慎渡有些失笑不禁。
“說什么呢,混蛋大河,快點叫人騰兩臺機車出來!”
“鈴木,你小子還是這么囂張,不知道還以為澀谷你說了算?!
打得贏我你隨便選?!?p> “嗚呼~~嗷~~”
那個叫大河的這么一說,又是一陣改裝機車的引擎轟鳴聲,除卻這個還有一眾暴走族小弟的叫囂和拱火。
“就這么說定了,快點!”
……
一圈繞行的機車圍出了一個圓形舞臺,叫大河的暴走族集團頭目和鈴木勝行被圍在中間。
平慎渡和遠(yuǎn)藤貴樹則在舞臺最內(nèi)側(cè),靠著鈴木勝行的機車上看著這場‘小孩過家家’式的鬧劇。
“轟——轟——”
“卟——”
隨著暴走族一起摁動機車上的喇叭,尖銳的汽笛聲在街頭呼嘯,大河與鈴木勝行的對決也就開始。
鈴木勝行在體型與力氣上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而那個大河混跡在不良與暴走族團體里,技巧與挑釁的方式會更詭異些。
兩人試探著接近,鈴木勝行搶先進攻,一記鞭腿踢在大河的小腿上,讓他身形一個踉蹌。
鈴木勝行當(dāng)即欺身而上,想繼續(xù)連擊破綻百出的大河,而大河手撐地板兩腳分踹,把鈴木勝行逼開了些距離,帥氣的反擊惹得小弟們吹起了口哨聲。
“我說你啊鈴木,用得著下這么重手嗎?!”
大河起身來梳正掃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一臉玩味地看著鈴木勝行。
“快把鑰匙拿過來!”
聽到鈴木勝行的要求,暴走族頭目摸了摸頭,回過頭去:
“川原、桐須,你們兩個把鑰匙給鈴木?!?p> “是…老大……”
兩個小弟開著機車上前,一臉不爽得把車鑰匙塞給了鈴木勝行,還惡狠狠地說:
“給我小心點鈴木,弄壞了十倍賠償!”
“哈?這種事你們應(yīng)該去找混蛋大河,”
就在這時,這群暴走族的外圍發(fā)生了一些爭吵,掃把頭大河往外看去,表情可就沒有對待鈴木勝行時的那么和善了。
實際上不用刻意去細(xì)看也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個足夠高大的金發(fā)外國人,背著一副碩大的木棺,沉甸甸的樣子,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沉悶的步伐聲。
特地靠近過來,似乎是要問路。
“請問,之前傳說出現(xiàn)過血族的澀谷駅在哪個方向?”
“哈?什么血族,腦子壞掉了吧你?”
暴走族小弟伸出手去,想要把那個問路的金發(fā)外國人推開,可是不論他怎么推都好,那個人依然是紋絲不動。
“混蛋!”
頗覺沒面子的暴走族惱羞成怒,揮出一拳,直沖金發(fā)外國人的面門。
“啪——”
一聲拳肉相交的聲音,但是卻沒出現(xiàn)在預(yù)想中的位置,那個人很輕易的,單手便接下了暴走族的這一拳,并逐漸收緊手掌,捏得暴走族小弟痛呼出來。
“我說啊你這混蛋,這里可是澀谷集團的地盤——”
暴走族集團見那個小弟捂著被抓住的手,疼得都快要膝蓋一彎跪下去了,頓時明白事情的不對,一擁而上。
然而他們就算是暴走族,本身能力還是在人類被劃定的界限內(nèi),那個金發(fā)外國人則是一個怪異,一名血族。
在他輕輕松松地撂倒了場上絕大多數(shù)的暴走族時,整個事情的興致就變了,就連巡邏到了這里的‘交番’巡警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呼叫支援。
“那個家伙——是怪物吧?!”
“他剛才有在說‘血族’都市傳說什么的那些東西吧?背著那種東西,難道他是傳說中的那些怪異?!”
平慎渡并不打算出面,在極有可能暴露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與那個人的接觸還是要避免的。
“慎渡,你怎么看。”
遠(yuǎn)藤貴樹以一種比較微妙的眼神看向平慎渡,也許是透過那個金發(fā)怪人表現(xiàn)出來的驚人戰(zhàn)斗力,想起了讓平慎渡成為「全東京最惡劣的問題高中生」的那檔子事。
“只是因為體型和力氣比較大吧,怪異什么的,還差得遠(yuǎn)呢?!?p> 直到那個金發(fā)外國人把背后的棺材當(dāng)做投擲物砸向平慎渡之前,或許遠(yuǎn)藤貴樹還能不對此抱有懷疑……
“砰……”
平慎渡沒有卸力的穩(wěn)穩(wěn)地接下了那副木棺,然后把它丟在了腳邊,木棺落地,激起一圈塵土,發(fā)出一聲提示著它本體重量的巨響。
“現(xiàn)在呢?”
“他是奧林匹克運動會級別的選手?!?p> “那你呢?”
“我是‘怪物’,一般力氣都很大,這很合理吧?!”
平慎渡很生氣,非常生氣,尤其是在自己的‘謊言’快要繃不住的情況下,他必須得阻止那個血族繼續(xù)鬧下去,雖然收場并不體面。
“我還以為你不會出手的,‘怪物’先生?!?p> 那個血族在怪物的視界中,看見了平慎渡身上那股接近實質(zhì)化的生命力,在他‘欺負(fù)’那群暴走族的時候,一直都把注意力著重放在平慎渡身上,他可不以為平慎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平慎渡徑直走了過去,然后以極快的速度,一拳把那個金發(fā)怪人擊倒了。
在那個金發(fā)外國人還想要起身還手的時候,平慎渡又給了他一腳,正中頭部,讓他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
全程幾秒而已,干凈利落。
“鈴…鈴木……那個看著就是個高中生的家伙是什么?”
“什么?擅長打架的‘怪物’罷了?!?p> 鈴木勝行拍了拍大河的肩膀,一臉堆笑地走向站在木棺上的平慎渡,腳下躺著那個身形壯碩的金發(fā)怪人,周圍,是一片被放倒的暴走族成員……
“大河,機車我們就開走了?!?p> “請…請隨意……”
大河那個比怪物還怪物的木棺上的高中生,實在沒有拒絕鈴木勝行的膽子。
“渡……慎渡君?!”
‘交番’巡警呼叫的支援到達了事發(fā)地點,來人是平慎渡在特事局的熟人——高木澤警部。
“高木警官?!?p> 十幾個警員處理現(xiàn)場情況,而平慎渡則與高木澤尋了個角落細(xì)說了一些事情起因經(jīng)過。
“那個金發(fā)外國人是一名血族。”
“血族?
最近東京的外來人員很多,警視廳那邊也有跟特事局互通消息說澀谷新宿地區(qū),出現(xiàn)了很多怪人?!?p> “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嗎最近?”
“是,有很多市民報警稱澀谷和新宿有女性金發(fā)血族的目擊事件……
可能最近的異常事態(tài)跟最近甚囂塵上的‘都市傳說’有關(guān)也說不定?!?p> 高木澤回想著跟平慎渡說道。
“我會試著查查看的,有消息會跟羽川小姐說的。”
平慎渡跟高木澤說完,轉(zhuǎn)身走向等著他的鈴木遠(yuǎn)藤他們。
“慎渡,你和那個警官很熟?”
“嗯,在之前學(xué)校的那檔子事見過?!?p> “這樣啊——感覺你們很要好的樣子?!?p> “哪有,可能是他對我的印象比較深刻而已。”
平慎渡隨意揭過。
事后,因為與怪異有關(guān),澀谷暴走族事件對其他一般民眾的解釋,總體還是以普通治安事件對待,對外也是以治安事件的處理方式處理。
無事發(fā)生的平慎渡三人,此時正開著機車,在澀谷大街上肆意奔馳,優(yōu)等生遠(yuǎn)藤貴樹也第一次體驗到了作為暴走族這種社會‘惡屬性’角色的生活。
為期一天的暴走族體驗卡,其實還不賴,「如果只是以安全速度安全著裝開著安全的機車的話?!惯h(yuǎn)藤貴樹如是想。
“慎渡,你確定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怪異什么的嗎?!”
機車在風(fēng)中鼓嘯,鈴木勝行扯開嗓子,向落后半個車位的平慎渡再次問道。
“如果沒有親眼看見,我是絕對不會認(rèn)同這個世界有神明這回事的,絕對——?。?!”
“慎渡害怕神明大人那種東西嗎?”
“神明大人是什么東西?完全不知道!”
“那不就沒什么問題了嗎?相信這個世界有神明大人的存在,這樣子會更有趣吧?!”
“我說!這個世界最好不要有那種存在比較好,不然,一般人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遠(yuǎn)藤貴樹的想法很簡單,也很自我,作為優(yōu)等生的他一直在學(xué)習(xí)升學(xué)路上付出努力,日復(fù)一日才保持著72點的偏差值——這是只要一直保持下去,就能讓他在第三學(xué)年保送東大的成績。
像神明大人這種能夠輕松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的存在,他大概是不喜歡的,甚至是厭惡的,沒有誰的努力愿意被輕易否定,不是嗎?
鈴木勝行重重的闔上剎車,車轂濺出大量的火花,但身下的機車仍順著慣性向前沖出上百米遠(yuǎn),直到猛的一個甩尾,將機車橫停在了路上。
平慎渡與遠(yuǎn)藤貴樹也順勢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著數(shù)十米外的鈴木勝行。
他靠在不遠(yuǎn)的機車上,表情平淡,似乎沒有什么能夠讓他生出敬畏的東西,自小優(yōu)渥的生活養(yǎng)成了他一往無前的特質(zhì),鈴木家也確實有著讓他這樣的資本。
“既然不喜歡神明大人,那就讓祂們?nèi)咳ニ啦痪秃昧??或者,神明大人就是我們自己,很帥吧?!?p> “很帥是吧?!神明竟是我自己這種事情!”
鈴木勝行在夜色中大聲呼喊,不知道是在問平慎渡遠(yuǎn)藤貴樹他們,還是在問潛藏在風(fēng)中的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