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碧波淬心，向死而生

　　湖泊深邃。

　　身體剛剛被水淹沒，湖面嘈雜的響動瞬間被切斷。

　　四周光線暗淡，心跳被不斷放大，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與世隔絕的孤立感陡然襲來。

　　很多患有深水恐懼癥的人，大部分原因便是因為水流可以隔絕四周的動靜，在這種極度安靜的情況下，人很容易產(chǎn)生驚慌，恐懼的情緒。

　　不過，冰冷，孤寂的水底對李長青而言，卻沒有任何疏離感。

　　進入天人交感的狀態(tài)，自然中的一切都會成為他的朋友，他的助力。

　　強大的五感，讓他即便在水流的包裹下，依舊能夠清晰感知四周的動靜。

　　他睜開雙眼，氣血上涌形成一道薄膜，擋住河水的侵蝕。

　　水下三米，無數(shù)游魚體表閃爍著五彩的魚鱗，在水下穿梭。

　　它們并不害怕李長青，經(jīng)過剛才的呼吸法的蛻變，李長青的氣息赫然與四周的湖水融為一體。

　　來自食物鏈頂端掠食者的氣息，被他完美地掩蓋了下來。

　　水下十米。

　　這個距離，對絕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已經(jīng)是極限了。

　　在水下，每增加十米，身體所承受的壓力便會增加一個大氣壓。

　　在這個深度，人會感受到呼吸不暢，耳朵還可能產(chǎn)生輕微的疼痛。

　　不過李長青完全無視了這種程度的變化，繼續(xù)下潛。

　　二十米，三十米。

　　一路向下，隨著頭頂?shù)墓饩€越來越暗，李長青終于來到了湖底。

　　他抬起手上的腕表看了眼。

　　深度42米。

　　五個標(biāo)準(zhǔn)大氣壓的水壓。

　　體內(nèi)氣血流動了一圈，毫無問題，這點兒壓力對李長青來說，完全算不得什么。

　　舊時代的人類，都能在沒有裝備的情況下，深潛100米，以他的體魄，40米的水壓也就小意思。

　　李長青真正需要的，是這巨量湖水，給予他修行的助力。

　　以及恐怖的無氧環(huán)境。

　　他根本不打算上去換氣。

　　傳說中，古代的武者甚至可以做到身體內(nèi)周天循環(huán)，在水下活動數(shù)個時辰。

　　他為何不行？

　　李長青雙手劃弧，拳架剛一擺開，他就察覺到了區(qū)別。

　　之前練拳，水面最多齊腰。

　　和湖底的環(huán)境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水的密度是空氣密度的80多倍，相比于在地面練拳能夠借力狂風(fēng)，想借力于厚重的流水困難太多。

　　哪怕之前已經(jīng)領(lǐng)悟了流水真意，也同樣難以徹底消除阻力。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存儲的氧氣正隨著拳法演練快速消耗。

　　按照整個架勢，要不了多久，他氣血中蘊藏的氧氣就得消耗一空。

　　突如其來的困境，仿佛讓李長青又回到剛剛開始習(xí)武的那段時間。

　　也是這樣困難，也是這樣痛苦。

　　可克服這一切后帶來的成長，卻足以令他忘記一切痛苦。

　　李長青嘴角勾勒，他在湖底無聲地笑了。

　　“是啊，這樣的壓力，才叫習(xí)武！”

　　渾身筋骨齊鳴。

　　嗡！

　　虎豹雷音。

　　他完全沒有收斂自己的拳法，每一招每一式，全都用上了十成十的力。

　　因為困境就放松要求？怎么可能。

　　他雙目銳利，兩手演化陰陽，隨著他的拳法，丹田內(nèi)的氣血抱丹還勁，同樣演化以陰陽二氣，碰撞間，激蕩出恐怖巨力。

　　轟！

　　水下仿佛有雷霆炸開。

　　李長青在調(diào)動全身氣血的同時，心一橫，直接削減了大半氧氣的用量。

　　氧氣不夠用，那就逼自己少用，不用。

　　一瞬間，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不正常的潮紅。

　　無氧呼吸產(chǎn)生的乳酸被他以氣血分布到全身各處，迅速降解。

　　腦中，太上感應(yīng)篇化作的太極緩緩旋轉(zhuǎn)，細微的靈感涌上心頭。

　　【太極（天人交感）：15%】

　　果然，巨大壓力帶來的效果也是斐然。

　　李長青瞳孔發(fā)亮，黝黑的湖底，被兩顆紅色的珠寶點亮。

　　強大的虹膜聚攏光線反射而出，讓李長青即便在湖底，同樣能夠視物。

　　繼續(xù)！

　　他的拳法隨著演練不斷變化，天人交感最大的作用，便是借用自然，順應(yīng)自然。

　　整個人陷入湖底，想用拳法疏散水流，做到徹底不影響自身，那根本不可能，是在天方夜譚。

　　而李長青也完全沒有打算這樣做。

　　來湖底，是為了磨礪自身，連阻力都沒有，那什么磨礪？

　　既然，無法通過拳法消解流水阻力。

　　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

　　下一瞬。

　　李長青陡然一變，體內(nèi)勁力吞吐，他竟然完全不在調(diào)動流水，反倒通過氣血徹底攪動湖底暗流。

　　拳法變化間，他受到的阻力不增反減。

　　轟！

　　在勁力的作用下，一個直徑數(shù)米的漩渦出現(xiàn)在湖底。

　　“就是這個效果！”李長青的眼神愈發(fā)明亮。

　　他不斷調(diào)整著拳法。

　　漩渦的范圍不斷擴大。

　　五米，八米，十米……

　　終于，隨著勁力在湖底開始循環(huán)。

　　整個湖泊都被他攪動起來。

　　直徑長達10多米的漩渦被他以太極勁力攪動，壓力倍增，而李長青便屹立于漩渦重心。

　　虎豹雷音在體內(nèi)回蕩，震動骨髓，通過身體傳入湖水中后，形成的震動之力讓漩渦不斷攪動湖水，壓迫著他的身體。

　　竟然和李長青拳法所發(fā)出的虎豹雷音互為內(nèi)外，一并淬煉著他的體魄。

　　剎那間，原本阻礙李長青的流水，再度被化作他的助力。

　　不需要消解阻力，在此刻，李長青反而還想水流再重一些，再急一些。

　　流水越重，對他的淬煉效果也越好。

　　這才是他如水的真正目的。

　　以湖水之重，淬煉體魄。

　　李長青閉上眼，開始把握著自己天人交感的狀態(tài)。

　　拳法一遍又一遍打出，漸漸地，他的勁力開始圓滿，不再肆意向外擴散。

　　漩渦開始收縮，翻涌的湖面再度平靜下來。

　　湖底，一個圓滿的球形漩渦赫然成型。

　　激蕩的水流竟同樣發(fā)出雷鳴之音。

　　勁力往復(fù)，形成了自我循環(huán)的波濤，不斷淬煉著處于中心位置的李長青。

　　在李長青的太極拳法下，湖泊的流水終于被他所帶動，循環(huán)往復(fù)，徹底成為他淬體的幫手。

　　【體魄+3】

　　【氣血濃度：24%】

　　并沒有突破極限，對現(xiàn)在的李長青而言，極限已經(jīng)很難打破。

　　水到渠成的淬體功夫，同樣可以讓他獲得體魄點數(shù)。

　　身體愈發(fā)強健，涌上來的氣力竟然消解了他缺氧的不適，因為無氧呼吸而疲勞的肌肉重回巔峰。

　　李長青眼睛一亮，他借著體魄增加所獲得的補充，再度演練拳法，甚至于讓本就在不斷消耗的氣血透體而出，瘋狂壓榨著身體。

　　在氣血的攪動下，湖底的暗流徹底瘋狂，再度擴大。

　　直徑十五米！

　　奔騰的水流化作一個個小錘子，在李長青每一寸皮肉上狠狠敲擊。

　　內(nèi)煉外淬。

　　被虎豹雷音洗滌的身軀進入了自然的煉丹爐。

　　愈發(fā)澄澈，透亮。

　　恍然，李長青拳法突然停頓。

　　體內(nèi)陰陽二氣激蕩，體外湖泊暗流涌動，隨著自己的拳法演練，反過來幫助他淬煉身體。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p>　　我的身體不正是那熔爐中的絕世神兵。

　　以丹田陰陽氣血為爐火，自然造化為工，風(fēng)雨雷電萬物為銅，淬煉己身。

　　心中大徹大悟，強烈的共鳴反映在他的拳法之上。

　　天地為爐，陰陽為炭。

　　李長青的拳法陡然一變，傳承自流水真意開始，傾向于柔水的拳法。

　　第一次，出現(xiàn)了根本性的蛻變。

　　烈焰焚天，侵略似火！

　　轟！

　　李長青右臂一記單鞭揮出，拳勢決絕，再無從前那般連綿不絕的生生不息。

　　沒有余地，不留半分退路。

　　一拳拼上所有。

　　要得便是這份，如烈焰般恣意，有去無回的意境！

　　湖水被這一拳直接打散。

　　拳勁在氣血的灌注下，轟然擊穿直徑15米的巨大漩渦。

　　劇烈的水波朝著四周擴散，下一瞬，李長青左臂向內(nèi)徐徐扣緊。

　　他的拳法再度發(fā)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褪去了所有陽剛，只保留陰柔的太極拳法交匯，輕而易舉便斂聚了所有擴散的水流。

　　將剛才烈火般，陽剛?cè)な幩鞯牧α?，反而聚攏過來，重新淬煉身體。

　　以水火化陰陽。

　　這一下。

　　李長青不僅是在用拳法和湖泊淬煉自身，他還利用了自己揮拳對水流造成的力道，同樣可以反過來繼續(xù)淬煉。

　　一魚三吃。

　　【太極（天人合一）：30%】

　　一朝聞道，拳法的熟練度直接翻了個倍。

　　以前，李長青對自然的借用，從來都是以太極的陰柔面去轉(zhuǎn)化。

　　直到今天，他才徹底創(chuàng)造出了太極陰柔的對立面，至陽至剛，侵略似火的陽剛?cè)狻?p>　　徹底，陰陽兼?zhèn)洹?p>　　隨著悟道，李長青體內(nèi)原本就并不富裕的氧氣，即將耗盡。

　　就要上去了嗎？

　　余光掃過腕表。

　　才過去半個小時。

　　如今氧氣即將耗盡，可他依舊沒有找到內(nèi)循環(huán)的思路。

　　【體魄+3】

　　【氣血濃度：26%】

　　湖泊的重量，拳法的消耗，自身的勁力。

　　三重錘煉下，李長青的體魄再度提升，雄渾的氣血補充，帶來的體力恢復(fù)暫時緩解了李長青的氧氣危機。

　　體魄提升帶來的力量，讓李長青再度擴大對湖泊的攪動范圍。

　　20米！

　　直徑20米的漩渦，將恐怖的水壓施加在他身上，此刻李長青身上的壓力，何止百米深水能比的。

　　力量增強所帶來的拳勁增強，同樣會反作用在李長青自己身上。

　　一來二去，淬煉體魄的速度再度加快，可剛剛緩解的氧氣，再度陷入枯竭危機。

　　沒有內(nèi)循環(huán)手段，他遲早得上去。

　　轟！

　　水流相比于空氣，是更好的力量傳遞介質(zhì)。

　　李長青擊打水流，同樣相當(dāng)于擊打湖底怪石。

　　巨大的力道不斷攪動。

　　轟！

　　終于，平衡被打破了。

　　水流的方向陡然變化，李長青以自身勁力構(gòu)造的漩渦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打斷。

　　他定眼望去，身側(cè)湖泊夾角。

　　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湖水倒灌，巨大的力量仿佛整個湖泊都壓上來了。

　　就連李長青都有些站立不穩(wěn)。

　　“這樣的壓力……”

　　他望著湖底缺口，腦中一個瘋狂的念頭不斷涌現(xiàn)。

　　要說極端，還有什么地方比這里還要極端呢？

　　武道之途，自是如此！

　　腳上氣血一松，李長青直接被水流席卷，猛地沖向那巨大的孔洞。

　　砰！

　　雙腿扎下馬步，兩腳直接嵌入湖底巖石之內(nèi)。

　　四周水流沖擊連他都難以站穩(wěn)。

　　巨大的孔洞內(nèi)部怪石嶙峋，加上強大的水流沖擊，落入其中必死無疑。

　　現(xiàn)在，就連李長青自己想要脫離都做不到了。

　　水流沖刷下，只要他敢懈怠一瞬，無情的水流便會將他瞬間卷入孔洞。

　　面對如此死局，李長青卻笑了。

　　“這才是修行??！”

　　武道攀登，本就該如此。

　　碧波淬心，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