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師叔,飛升大典事宜已然安排妥當(dāng),按師叔的要求,定在下個月十三?!?p> 顧閻壓下心中的不安,恭敬地與白離見禮。
“哦?知道了?!?p> 白離聲音淡然,雙眸流轉(zhuǎn),卻有意無意落在二人身上。
芙均瞬間低頭,顧閻卻渾身緊繃,再次作揖,咬牙詢問:
“請師叔恕弟子冒犯,敢問師叔,道體內(nèi)是否已經(jīng)出現(xiàn)道魘之癥?”
道魘,是不可知境的一個傳說,它無形,無質(zhì),本身似乎更像是一種現(xiàn)象,一種只會在不可知境發(fā)生的現(xiàn)象。
從沒人能搞清楚它的形成原理是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阻止它。
有人說這是人間界對高階修士的枷鎖,因為它只出現(xiàn)在那些特別強(qiáng)大的修道士身上,
也人有說是域外天魔對人族的暗算,因為就是在當(dāng)年人族最昌盛時,數(shù)位最強(qiáng)的仙君因道魘瘋癲化道,魔族趁機(jī)開戰(zhàn),幾乎將人族滅絕,
更有甚者,說道魘是道則之靈對修士的詛咒,詛咒那些肆意支配道則的大修士...
雖然眾說紛紜,但無一例外,迄今為止所有出現(xiàn)道魘之癥的仙君全部瘋癲化道。
更何況人族史冊曾有載,當(dāng)年入了道魘的一位仙君竟瘋癲到以飛升為由,將全宗上下連同前來觀禮的數(shù)萬修士屠戮一空,其中甚至還有一位同為不可知境的仙君!
這也是為何顧閻哪怕冒犯師長,也要問個清楚的原由。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離渾身氣息悠然,一縷縷云霧出現(xiàn),順從地繚繞著他,越發(fā)清逸如仙,高深莫測。
如仙如畫的景色落入二人眼中,卻處處透著險惡。
芙均的手中不知何時已握住了一塊淡藍(lán)色的玉牌。
顧閻則是一邊暗中積蓄起全身法力,一邊說道:
“若是師叔無恙自然最好,可若是師叔已然出現(xiàn)道魘之狀,那..”
顧閻稍稍一頓,
“那弟子斗膽,煩請師叔暫緩飛升大典,再請師尊出關(guān),為師叔診治,師叔以為如何?”
白離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顧閻,和小動作明顯的芙均,眼前一晃,好像又回到了數(shù)千年前。
當(dāng)時那兩個孩子也是如此,一個怕生,一個老成。
“呵呵...罷了。不逗你們了?!?p> 高山之上,白離的笑聲溫潤,但落在在芙均與沈言二中卻總有些說不上來的詭異。
清風(fēng)吹起白離的發(fā)絲,他有些散漫地開口,可隨后說出的話卻讓二人震驚不已。
“道魘?確有這回事——不過那已經(jīng)是千年以前了。”
白離師叔竟已入道魘一千年?!
顧閻猛地抬頭,死死盯著白離,而芙均更是抬手便要將那玉牌捏碎。
白離俊秀的眉頭一皺,
“乖一點,”
隨后抬起食指,只一點,二人瞬間動彈不得。
“先聽我講完?!?p> 白離瞥了眼那塊淡藍(lán)色的玉牌,搖了搖頭,隨即又放下指尖。
“請師叔指教?!?p> 二人只能乖乖聽教。
“其實道魘并非世人描述那般的不治之癥,相反,道魘是其實是道的證明?!?p> “道的證明?”
芙均一愣,顧閻卻若有所思。
“自然,”
白離繼續(xù)說道。
“夫道者,有清濁,有動靜。天動地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
然而此萬物非指世間萬物,而是我等修道者眼中的萬物。
道魘,便是世間萬物與眼中萬物之間出現(xiàn)的偏差。這份偏差,便是飛升的關(guān)鍵。”
白離聲音清冷,不帶任何感情,可眼中的笑意卻止不住地流露。
“也即是說,師叔如今看到的我們,與我們眼中的自己,并不相同?”
恢復(fù)鎮(zhèn)定的顧閻若有所思。
“對,也不對,不過我更認(rèn)為是相同才對?!?p> 白離如此說著,卻也讓二人越發(fā)疑惑——對,又不對?
緊接著白離話鋒一轉(zhuǎn):“芙均,”
“弟子在?!?p> “我且問你,在你眼中,顧閻是何樣貌?”
“是頭戴青云冠,身穿淡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面容呢?”
芙均盯了顧閻:“面容嚴(yán)肅?!?p> “顧閻,芙均說的你以為然否?”
“弟子以為然?!?p> “那你可知于我眼中,顧閻與你又是何等樣貌?”
仙君眉間帶笑,比起所謂縱云仙君,此刻的白離更像是個凡塵少年。
“弟子不知?!倍嘶氐馈?p> “顧閻不過是個頭上蓋著頂破鳥窩,身穿短衣,腰間圍著虎皮裙的頑童。
看年歲不過八九,卻偏偏在我面前故作老成;
小芙均你更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手上攥著一個荷包,卻也來與我見禮。
哈哈哈!爾等可說,好笑否?”
白離望著二人,眼中清明。
而此刻顧閻與芙均忽的想起來什么,面色大變
——白離說的,分明是自己數(shù)千年前剛剛拜入青云道宗時的模樣。
“我再問,難道此刻我眼中所見的你二人,就不是你二人了嗎?”
兩人沉默,年幼的自己當(dāng)然也是自己。
說完,白離轉(zhuǎn)身一揮,長袖飛舞間,一道云霧自他袖間四散而出,覆蓋整個青云道宗。
二人眼中的世界,旋即不同。
顧閻看到遠(yuǎn)處血竹道人的洞府中,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正笨手笨腳地偷吃一鍋稻米飯;
原本高大宏偉的道緣殿此刻卻是個低矮的茅屋,一個七歲的男童學(xué)著老夫子的模樣,站在一群嬰孩間眉飛色舞,高談闊論,十分滑稽;
再低頭看自己,一雙小手白白胖胖,身上的道袍也變成了上山那年娘親做的小夾襖,肩膀上還沾了不少鳥毛......
唯有眼前這位師叔仍舊白衣勝雪,不染纖塵,卻也多了幾分紅塵氣。
“師...師叔,這是?”
顧閻大驚,正想詢問,而白離卻又吹出一股清氣,將這副獨(dú)屬于他的世間撕裂,露出二人熟悉的那個世界。
“這便是道之證明,也即是你口中的,我的道魘。”
說這話時,白離又恢復(fù)了以往他們熟悉的那副模樣
——眸如古井,太上忘情。
“道魘竟然這般神妙?這,簡直匪夷所思...”
顧閻喃喃自語。
而一旁的芙均在震驚之余,卻又問道:
“那按師叔所說,這是師叔的道,
那為何師叔能讓我二人也能得以窺見?”
白離點點頭,對芙均的悟性頗為滿意。
“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所以殊途同歸。
無論世間萬物如何變化,你我終究道途同源。
本師叔并非因境界而生道魘,而是因道魘得以飛升啊!”
說道此處,不知為何,白離微微嘆了口氣。
“可師叔,那為何史冊有言,道魘之修無論修為多高,最后盡皆化道,瘋癲至此?”顧閻又問。
白離望向顧閻,神色有些復(fù)雜。
“那些前輩們,其實也飛升了?!?p> 二人還在疑惑,但白離下一句話卻讓二人心中發(fā)寒,一股涼氣直沖天靈。
“以他們自己的方式?!?p> 白離幽幽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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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呀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