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一刻。
天色漸亮,寒氣微涼,雞鳴犬吠聲不斷。
一日之計在于晨,九叔早早就起來晨練。
秋生與文才一人在燒柴,一人在準備早飯。
某位熊孩子則是在一旁凈倒騰些“偷雞摸狗”的事。
好吧,準確的說是藍軒和一條看似兇猛的大黑狗合起伙來欺負一只怒晴雞。
雞名“怒晴”,金雞報曉本就是區(qū)分陰陽黑白之意,而怒晴雞引吭啼鳴之聲能破妖氣毒蜃,更可驅(qū)除鬼魅。
這頭怒晴雞是九叔曾經(jīng)在湘西游歷時,從一名畜生販子手中救下。
由于怒晴雞羽分五彩,雞喙、爪子尖銳鋒利無比,眼紅無懼,報曉為首鳴,所到之地五毒皆需逃離,九叔平時對它很是寶貝,更是時常以名貴中藥予以喂養(yǎng)。
它在九叔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還在秋生與文才之上。
可惜這一切在小藍軒的到來之后,一切都變得不同。
俗話說的好,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九叔雖然不是老太太,但他對于從小拉扯長大的藍軒,感情不亞于親兒子。
有一回,趁九叔不在家,尚且年幼的小藍軒因為好奇去拔怒晴雞的尾羽,竟還真被他“偷襲”成功了,這下子可把怒晴雞給氣的,當場在他白嫩的小手上啄了兩個血窟窿,血淌了一地。
九叔回來后發(fā)現(xiàn)到這血腥一幕,眼前一黑,險些親手將自己心愛的怒晴雞給宰了。
幸好小藍軒只是失血過多有些虛弱,饒是如此九叔依然把怒晴雞那條艷麗的彩色尾巴剪成了禿毛雞。
至此之后,小藍軒與怒晴雞之間的“梁子”就這樣結(jié)下了。
他身邊跟著的那條大黑狗是九叔特意為了給小藍軒當玩伴買的。
在義莊生活,周邊除了棺材就是尸體,連一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為了讓小藍軒的成長經(jīng)歷不那么無聊,九叔就買了一條忠心護主的小奶狗陪伴著小藍軒一同長大。
由于小藍軒對于怒晴雞一直抱有敵意,連帶著小奶狗也一直同它不合,從小到大,這三貨不知打了多少回群架,次次都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得虧了有九叔在旁邊護著,怒晴雞沒敢再下死手,否則以小藍軒的小胳膊小腿兒以及一只初出茅廬的小奶狗根本不是這只鳳種雞的對手。
小藍軒先前一心想要學習道法,跟想打贏怒晴雞亦有很大的關(guān)系。
這不,大清早,一人一雞一狗又開始互相對峙起來。
無形的硝煙彌漫在空氣中,眼看人雞大戰(zhàn)很快就要一觸即發(fā),廚房里秋生傳出來的一句“開飯了!”及時制止了戰(zhàn)爭。
一聽到開飯了,藍軒與大黑狗跑得比兔子還快火速趕到廚房,哪還顧得上打架,徒留下一只頭上帶滿問號的怒晴雞。
“秋生師兄,今天早飯吃什么?”
“放心,有你最愛吃的方糕。”
“怎么樣,今天要不要陪師兄我去鎮(zhèn)上逛逛,最近咱們鎮(zhèn)上又來了幾名女學生,嘖嘖,那身材,那長相......”邊說秋生一邊露出幾分猥瑣的笑聲。
出賣小孩子的色相泡文學女青年,的確像是秋生能干得出的事情。
只可惜現(xiàn)在的藍軒早就不是從前那只“天真無邪”的白包子,就算是也是只白皮黑餡的腹黑包。
“師父,秋生師兄想帶我去看女......”
藍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秋生急忙攔下,要是被師父知道他帶著藍軒在女人堆里廝混,師父非扒了他皮不可。
“我的小祖宗,還想吃什么就直說,咱可別聲張了。”
“三只林記家的荷葉燒雞。”藍軒白嫩的小手中比出一個三字,剛開始修煉他需要大量的肉食補充能量。
“三只!你這是要把我的私房錢掏空嗎?”秋生的手頭并不寬裕,雖然他在姑媽家的胭脂鋪里幫工,但他賺的那點錢基本上全在他姑媽手里,當然他姑媽也是為了替秋生攢老婆本,方便他日后結(jié)婚。
“五只。”見秋生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藍軒并沒有慣著他而是直接開始提價,別以為他不知道從前秋生靠他的小臉蛋撈了多少好處。
“你!”眼看藍軒的手指頭又要開始比劃,秋生連忙答應(yīng)下來。
正巧這時候九叔剛晨練完,一進入廚房就瞧見秋生正對藍軒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由沉聲將他訓(xùn)斥了一番。
秋生與文才跟隨在九叔身邊多年,關(guān)系雖不如小藍軒親近,但也是九叔看在眼里的弟子。
可惜對于他們兩個的道法水平九叔只能用恨鐵不成鋼來形容。
文才的話雖然有些膽小怕事,但修煉五年總算也有練氣三層的修為,勉強及格。
秋生則心性不定成天就想著跟外面的女子廝混,修煉了七年也不過是練氣二層。
兩人在茅山道術(shù)方面的天賦更是不堪造就,學了這么多年連畫道最簡單的祛邪符都有些磕磕絆絆。
幸好如今還有一枚修道種子在身邊,否則他林九真是愧對符箓一脈的千年傳承。
早飯過后,
九叔便帶著藍軒來到書房學習茅山最為基礎(chǔ)的符箓之術(shù)。
書房里,上好的狼毫筆,質(zhì)地上層的朱砂,不知名的妖獸血,十年桃樹制成的符紙,一應(yīng)俱全。
可惜這些都不是給藍軒準備的,九叔還沒有奢侈到拿自己的符箓裝備給他練手。
在一張高大的紅木書桌前,擺放著一小張一米高的茶幾,上面安放著幾樣新手套裝,那才是九叔為他準備的符道入門素材。
一枝小巧玲瓏的兔毛筆,一盒質(zhì)量普通的朱砂,一罐陳年黑狗血,還有一疊尋常桃樹制作而成的符紙。
小藍軒素來早慧,平日里沒少接觸九叔畫符,耳濡目染之下他對于符箓一道也略有研究,最起碼不會像是睜眼瞎,完全弄不清楚自己應(yīng)該干什么。
九叔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只是將畫符需要注意的幾個事項跟藍軒說明清楚,之后他就將一張繪制好的祛邪符擺放在藍軒的小桌子上,放任他自己臨摹。
在九叔眼中藍軒雖然在修道方面天賦極佳,但想要畫好符箓,起碼也得深下一番苦工才行。
調(diào)整好呼吸,平心、靜氣……
首次接觸符道,藍軒并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選擇先讓自己思緒保持平靜。
道家修行,首重在心,倘若心不靜,修行之路自然走不長遠。
在清凈心的輔助下藍軒很快進入到專注狀態(tài)。
像祛邪符這類道家基礎(chǔ)符箓最考驗人的目力以及對身體的掌控,這兩點對于從前的小藍軒或許有些難度,但對于現(xiàn)在藍軒簡直小菜一碟。
重瞳內(nèi)閃過一縷幽光,祛邪符上的筆觸全部倒映在瞳中。
取出一張略微泛黃的符紙用鎮(zhèn)尺壓住,手指微翹,提筆沾染了些許朱砂,筆走龍蛇,一氣呵成,一道如同鬼畫符般的祛邪符頃刻間被藍軒復(fù)刻出來。
“師父,你看我這道符畫的怎么樣?”
聽見藍軒的呼喚,九叔抱著鼓勵的心態(tài)走到跟前。
瞧見那道墨跡尚未干透的祛邪符,九叔不禁瞳孔一縮。
“模仿的痕跡太重,朱砂浸染過多,下筆稍顯稚嫩,筆畫間的流轉(zhuǎn)也略有瑕疵……”
“不過,難得的是符中竟附有一道靈韻。”
雖有諸多不足,但以九叔浸淫多年的制符經(jīng)驗上看,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道勉強合格的祛邪符,若是使用靈氣激發(fā),至少能發(fā)揮出三層效果。
考慮藍軒是第一次親手畫符,如果他能夠多花一點時間熟悉一下,相信距離普通的成品祛邪符也相差不遠。
“這是你剛畫的符?”隱藏在瞳中的震驚并未被九叔表露出來,徒弟表現(xiàn)的太妖孽,做師父的可不能再助長他的心氣,適當?shù)拇驌舾欣诤⒆拥某砷L。
藍軒的小腦袋輕輕一點回應(yīng)道:“師父,你說我畫的符有用嗎?”
九叔躬身摸了摸藍軒頭上的烏黑軟發(fā)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將他制符過程中的不足之處一一指出來。
意識到自己筆下的符箓還存在有許多問題,藍軒也顧不上追問,前世今生但凡他決定要做一件事情勢必會追求完善,二話不說,又重新沉浸在對符道的領(lǐng)悟當中。
在九叔堪稱吹毛求疵的嚴格要求下,藍軒畫了一道又一道的祛邪符,從早晨直到日落西山,他大概畫了有上千道,筆下的祛邪符變得越發(fā)完美,直到最后連九叔自己也挑不出有其他毛病了,方才罷手。
在九叔的一系列降維打擊下,藍軒也在不斷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很快他就意識到,單憑重瞳自己不見得能成為所謂的符道天才,他開始以一種更為謙卑的心態(tài)在符箓之道上求索。
其實以藍軒的閱歷,他也曾懷疑過九叔是否在有意刁難他,在他將心中的疑慮提出后,九叔當場提筆給他繪制了一道祛邪符。
在那道渾然天成的祛邪符中,藍軒透過符箓仿佛見到了另一片天地,在那之后,他再也沒有質(zhì)疑九叔在符箓一道的權(quán)威。
......
藍軒是符道天才嗎?顯而易見。
不過九叔筆下的祛邪符附著了一縷他筑基期的神念,就憑藍軒練氣一層的修為當然看不出長短,沉寂多年才剛復(fù)蘇的重瞳也難以察覺九叔在背后搞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