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惡務(wù)盡,你死之后,四哥提議將整個幽影門都付之一炬,兄弟幾人對此都很贊同,但我卻說,還需再等等?!惫攘荷逞凵褡兊每斩?,不再聚焦于何赤明,而是回憶起當(dāng)年之事:“五哥問我為何,我的回答是‘幽影門雖是邪道門派,但立派已有數(shù)百年之久,也算是源遠流長。
何赤明后半生雖恃強凌弱、肆意殺戮手無寸鐵的百姓,可稱罪大惡極、罄竹難書,但也不可否認,其前半生,行事果斷、豪氣干云、不屈天邪強權(quán)而行己之道,并不愧對邪道梟雄之名。
天下樓能將何赤明,排在‘四海拳掌榜’第二十七位,便是對其的認可。
那些邪道武學(xué),燒就燒了,無甚可惜。
可幽影門的歷史,若是因一把烈火,便就此掩埋在灰燼之下,就著實有些可惜了。
我想取走幽影門的宗牒,交予天下樓,以不至于讓幽影門的故事徹底消亡,還能以此驚醒世人,莫入邪道。’
幾位兄弟,對我的想法褒貶不一,最終還是大哥開口,贊同了我的想法?!?p> “原來如此,我便說你深諳‘恕究’之道,果不其然?!焙纬嗝骰腥?,神色復(fù)雜的對谷梁沙說道:“我父子二人雖為掌門,但實則虧欠幽影門太多。
如今門中,更是僅剩我一位孤家寡人,何赤明已無顏面去見幽影門的列祖列宗。
得你之助,能讓幽影門之名,長存人間,也是萬幸。
何赤明,在此謝過谷梁大俠。”
對于“江湖七義”,何赤明一直感觸頗為復(fù)雜,有羨慕、有厭惡,言語間多稱之以小子,或是直呼其名,而今這聲谷梁大俠,他卻喚得真心實意。
何赤明已經(jīng)被谷梁沙不偏不倚的仁者風(fēng)范,徹底折服。
因一己之私,將整個幽影門都拖入深淵,一直讓何赤明愧疚不已,在‘圣人’麾下,門派之名其實早已蕩然無存,組織自有名號,而他們所有人,也都有了新的“代號”。
此前,楚笑煩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他們就是活在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光,什么邪道梟雄,早已是過眼云煙。
谷梁沙的行為,無疑是截留下了最后一絲,幽影門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據(jù),讓其不至于徹底消失在歷史的滾滾洪流之中。
何赤明行禮,對谷梁沙深鞠一拜,心甘情愿、心悅誠服。
此刻,五行歸位、兩儀分立,周遭天地恢復(fù)如常。
再抬首時,何赤明已從青年樣貌,變得兩鬢斑白、老態(tài)盡顯,內(nèi)力緩緩而動,肩膀深可見骨的刀痕隨之恢復(fù)。
“你為何?”
谷梁沙本想避開這一拜,但發(fā)生在何赤明身上的變化,卻讓他思緒一滯。
“我苦修三十余年,僅練出兩口五行精氣,方才為保性命,無奈被你斬去一道?!毕嗝沧冏魑?、六十歲,就連稚嫩的聲音也變得無比滄桑,何赤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谷梁沙記憶中的樣子:“如今,代價來了?!?p> 谷梁沙這一刀,堪稱斬去了何赤明十余年的功力,也將他的長生之道,斬得分崩離析、前途渺茫,他而今已九十有六,也不知在余下的歲月中,可還有機會能突破至大宗師。
這也是方才那一刀過后,何赤明的神情變得黯然失色的原因,千辛萬苦修成的兩道根基,被人斬去一半,換誰能受得住啊。
心氣一散,便萌生退意,既然斗不過谷梁沙,那眼下的局勢,就已經(jīng)不再是何赤明能輕易掌控的了。
輸了,便是輸了......
鮮血從何赤明體表滲出、流淌,最后化作兩道人形,向谷梁沙撲去。
有了此前的經(jīng)驗,谷梁沙抽刀出鞘,毫不猶豫地斬出刀氣縱橫,要將血人絞得支離破碎,但這血人卻與谷梁沙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就是兩攤被真氣推動的鮮血,一觸即消,灑落一地鮮紅。
再看眼前,何赤明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谷梁沙,這次算你贏了,就讓‘赤劫’再在沈潛手中保存一陣。‘圣人’的腳步不會停止,你就算一直護著沈潛,也沒有用,除非讓他滾回神鰲島,此生再也不在江湖露面。
其實也不用我多言,大孝子!父母血仇,你忍得住嗎?”
沈潛額頭青筋暴起,他掙扎著從人群中擠出,厲聲喊道:“我不會怕!也不會躲!‘赤劫’就在我手,‘圣人’想要,就拿頭顱來換!”
“對,就是這股勁兒!可千萬別漏了怯!不然整個江湖,都會笑話他沈百城一生頂天立地,卻生了一個窩囊兒子,哈哈哈哈。”
“我會殺他!一定會!”
“呵呵,我拭目以待。哦,對了,還有楚笑煩,你也要當(dāng)心了,毀了‘圣人’的計劃,是要付出代價的?!?p> “麻煩轉(zhuǎn)告‘圣人’,讓他小心藏好,可千萬別一不小心,就被我揪出來了。”
“神鰲島的人真有意思,希望下次見面時,你們依舊能這么從容自信......”
聲音漸漸遠去,何赤明的敗退,代表著因沈潛復(fù)仇而引起的一系列事件,暫時塵埃落定。
季時休身死、暗子龔七身死、幽影門僅何赤明一人幸存......
此等戰(zhàn)果,可謂是取得一場大勝,但在場眾人,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因勝利而帶來的喜悅。
面面相覷,靜默無言,哪有所謂的大勝?
兩敗俱傷罷了......
方鎮(zhèn)岳見戰(zhàn)局已定,抱著重傷昏迷的秋元青快步離開,隨行軍醫(yī)僅能救急,秋元青的傷勢太重,需要更好的郎中醫(yī)治。
申淵心思滿懷,向簡文雍請示過后,手中緊握著龔七臨死前交予他的鑰匙,快步向其家中趕去。
應(yīng)付完下屬,簡文雍苦苦思索,這次上書的奏折,遣詞該如何斟酌,“圣人”行事居心叵測,明顯對朝廷多有針對,表奏時,務(wù)必要極近詳實,但那“圣人”的代號與陛下實在犯沖,稍有不慎......
算了,多書幾本,先送往左丞府,讓老師過目幫忙把關(guān)后,直呈陛下,京中可能并不安全,這樣也省得被有心之人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