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五此時很慘,慘的想哭。
他手下號稱八百賊匪,實際上確實有八百人,虛算的話可能還要多一些,但都是些往年被無良官吏欺壓活不下的窮苦人,拖家?guī)Э谝黄鹕系纳剑嬲捎玫那鄩?,不過四五百。
但官府這次出動的是五縣一府的精銳,一千三百多人,清一色習(xí)武捕快。
于是一個回合,就敗了,身邊兄弟瞬間死了三四十,自己的肩膀差點被砍掉,要不是狗頭軍師王葫蘆拉著他第一時間往洞里鉆,此時腦袋已經(jīng)被陳靖、元沫兒砍了。
四周一片烏漆嘛黑,空氣中還殘留著刺鼻的惡臭,不知是什么山野猛獸的窩,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行了葫蘆,不跑了,跑不動了!”
王葫蘆摸摸索索的靠近,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他還不想死:“大當(dāng)家的,怎么辦?官府和咱們死磕啊,對了!那個辛卓靠譜嗎?他們……”
“靠譜!”孫五眼睛一亮,“這辛卓不知學(xué)了辛老頭什么招術(shù),一刀砍了李青,至少八品甚至次七品,這個年紀(jì),是個人才??!只要他敢鬧事,一定能搞出大事!”
王葫蘆并不抱希望,嘆了口氣:“能干出什么大事,官道上怕是沒有路人敢過,府城?就他那幾個人敢去鬧事?”
孫五還要說話,就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嚿胶艉[:“大當(dāng)家的快出來,官兵退了,官兵退了!”
孫五二人打了個激靈,黑暗中對視一眼:“辛卓那小子真干出大事了?”
……
“蘇姑娘當(dāng)真被伏龍寨山賊劫了去?”
陳靖、元沫兒等一群捕頭,帶著大批捕快,匆匆下山迎上傳信令兵。
那傳信令兵焦急不安:“各位捕頭,千真萬確,蘇姑娘此時已在伏龍寨山上?!?p> 陳靖一把抓住傳信令兵的胳膊:“蘇姑娘怎會路過伏龍山下?身邊護衛(wèi)呢?”
“蘇姑娘前些日子去州府見朋友,回來并不知道如今伏龍山的情況,身邊只有徐大先生和六名護衛(wèi),原本也是穩(wěn)妥的,可是……”
傳令信兵胳膊被捏的生疼,強忍著說道:“徐大先生受了重傷,六名護衛(wèi)死了三人!”
“完了!徹底完了!這辛卓萬死難贖其罪,朝廷誅他九族也不為過!”
陳靖和元沫兒等六名捕頭對視一眼,臉色一片煞白。
蘇姑娘姓蘇,蘇知府的蘇,但卻不是蘇知府的女兒,只是從小養(yǎng)在蘇家。
她父親也姓蘇,卻是有個很多人不敢提及的名字,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所謂“三千紅纓鎮(zhèn)南疆,不教夷人渡天關(guān)!”
辛卓好膽??!
……
“玉佩?”
辛卓接過玉佩仔細(xì)端詳,鴿子蛋大小,通體潔白,晶瑩玉潤,水種很好,表面雕刻著鸞鳳,“你從那位姑娘脖子上扯的?”
“這是襟帶佩,身上佩戴的,她不小心掉落的?!?p> 崔鶯兒給自家這位學(xué)問不錯、武功極高,卻見識一般的大當(dāng)家解釋,“其上雕鳳,龍鳳玉佩最是養(yǎng)人,也是身份的象征,朝廷明文律令,非官宦、勛爵之家,不許佩戴。
這扶風(fēng)府城周邊,即是官宦又有勛爵的,恐怕只有一人了,就是那扶風(fēng)府的新任知府。”
“妙??!”
黃大貴的獨眼爍爍生輝,“抓了條大魚,前些天大當(dāng)家的還說抓了知府千金做壓寨夫人,這就做到了,哈,事情搞大了。”
“事情確實很大!大到官府可能會放棄猛虎寨,捕快們會瘋了一樣進攻我們,我們這六條命,怕是保不住了?!?p> 要命的事情,崔鶯兒說起來冷冷淡淡,只是微粗的呼吸,暴露了她的擔(dān)憂,順帶附加了一句:“這事我也是剛剛才想到!”
終于意識到事情嚴(yán)重性的黃大貴、白尖細(xì)三人張了張嘴,臉色發(fā)白,然后不受控制的看向辛卓,尋求安慰。
辛卓沒出聲,心里有點麻,今天不僅幫助猛虎寨救火了,還超額完成了。
本以為逐漸打開的局面,結(jié)果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把最大的仇恨拉到了自己身邊,真是刺激啊。
“唔……”
在廚房偷吃果脯聽的真切的韓七娘也走了出來,鼓嘟嘟的嘴里滿滿的食物,噎的直翻白眼。
然后六人一起看向天空,天上星辰點點,繁亂無章,恰如他們的心情。
流年不利,沒買黃歷。
“咔!”
院外腐朽到了盡頭的“替天行道”大旗,終于倒了下去,濺起一片泥濘,仿佛預(yù)示著什么。
“殺……”
就在這時,山腳下傳來陣陣山呼海嘯的呼聲,“轟隆隆”的馬蹄聲也隱約可聞。
“哈哈哈……”
黃大貴愣了片刻,心態(tài)崩了,蹦跳著竄入院中,揮舞一套自我精神療法的樸刀術(shù)。
“怎、怎么辦?”韓七娘終于把果脯咽了下去,靠近自家大當(dāng)家的,仰著小臉,巴巴看著。
冷靜……
辛卓皺眉將可能發(fā)生和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想了一遍,一句“咱們跑路吧”終是說不出口的,因為在這扶風(fēng)府地界,幾個人面對成千上萬的官兵圍堵,逃跑的幾率幾乎為零。
山下喊殺聲越來越近了,地面都發(fā)出陣陣共鳴般的震動。
辛卓最終下了決斷:“七娘,看緊房內(nèi)的姑娘,一定不要她跑了,這是我們的籌碼,剩下的人,跟我下去看看?!?p> “聽大當(dāng)家的?!?p> 韓七娘留下,其余眾人一起來到峰腳下。
從高位置俯視,只見山下一條長長的火把如蜿蜒的火龍,盤旋而上,其中刀槍碰撞,殺聲如雷。
粗略估計,不下千人。
崔鶯兒握緊手中柳葉彎刀,說道:“應(yīng)該是就近圍剿猛虎寨的捕快,府城的人要趕到這里,還需要三四天。”
“捕快已經(jīng)夠了,一千對六,完全沒有懸念的!”韓九郎忍不住的牙齒打顫。
白尖細(xì)也小聲說道:“如果……咱們把那位姑娘還給他們呢?橫豎沒少一根頭發(fā),大家不如就這么算了?!?p> 崔鶯兒搖搖頭:“只怕……算不了,官宦人家最看重女兒名節(jié),我看那位姑娘還待字閨中,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山賊擄上山,還能有的好?名聲傳出去,誰要?那位知府老爺豈會饒了我們?”
眾賊對視一眼,無言以對,這分明是個催命符、燙手山芋,吃進來扔不出去。
“殺!”
山下潮水般的捕快越來越近,已經(jīng)可以看清火把下那唬人的官府制服,和如林的亮刀。
山賊們的身體控制不住的打起了擺子,千古艱難唯一死啊。
恰在這時,旁邊沉默了好久的大當(dāng)家,淡淡一笑:“不慌,六對一千,優(yōu)勢在我!”
眾賊猶如吞了一坨狗屎般茫然的看向他。
發(fā)現(xiàn)他并不像在說胡話,反而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