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萬真
……
遺忘之地，不夜城中城區(qū)。
幸運兒大街，第三十四號大樓，“第二時空”總部，地下機房檢測廳。
在地下看不見城市中的燈紅酒綠，天空中飛行的反重力汽車，唯有裝在天花板上的LED燈散發(fā)著平淡的白光，照耀在幾張無人的工作席位上，在其上面擺放著一臺電腦，在屏幕之中，顯示著許多條不一樣的折線。
那代表著超夢多人玩家在線的數(shù)據(jù)。
“你們好，這里是韋恩午夜頻道，我是你們的老朋友，韋恩，老規(guī)矩先念新聞。
昨日不夜城下城區(qū)灰霧大段又有一名孩童失蹤，這已經(jīng)是本臺這些天來接到的第五十……呃，我數(shù)數(shù)，這都是本周第五十一個報案的了。
瑪?shù)?，我承認那些吃著我們納稅人錢的條子是一群飯桶，但我可不是什么晶（警）哥，都向我報案干什么？
好了，還是要再次提醒廣大的聽眾，最近的治安很亂，有孩子的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孩子，沒孩子的注意自己的腰子……滋~”
“哈~”
一位穿著工作服的年輕男人隨手將一旁喋喋不休的收音機關閉，端著一杯剛沖的廉價咖啡，打著哈欠，迷迷糊糊之中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杯墊之上，雙手放在鍵盤之上，開始寫今天的檢測報告。
那毫無任何感情起伏的白光冰冷地進入他的瞳孔，將眼前的一切都同化為了那樣的色彩；一旁，設備上的紅色信號的有規(guī)律的閃爍著，像是嘲笑著男人的生活。
平淡，枯燥。
就像他那一眼望的見盡頭的可悲人生——等到他四五十歲做不動之后，他的下場可想而知：被公司隨便找個借口辭退，拿著微薄的違約金生活在陰暗潮濕的簡陋樓房中，像下城區(qū)的蛀蟲一樣在角落中蜷縮在一段時間——“蛀蟲”是中城區(qū)人們對下城區(qū)人民的普遍蔑稱。
……等到錢用完之后，也只有走進黑診所這一條不歸路了吧：開始販賣身體上尚存有價值的部分，并換上更為廉價，散發(fā)著機油味道的民用型機械義體。
不，我可不要想豬玀一樣活著……
被生活磨去棱角的青年怔怔地看了幾秒嘲笑著他的紅燈，確定那只是自己的幻覺，閉上雙眼，終嘆息一聲：“又是一日……”
他叫萬真，二十四歲，是一名數(shù)據(jù)監(jiān)察員，平日里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在機房值夜班，以確保不會出現(xiàn)問題。
雖然說是值班，但他并不被允許進入機房，只能在隔壁看數(shù)據(jù)；如果有問題電腦上會顯示，需要他打通訊器聯(lián)系相關維修人員。
不過這份工作無聊且要做的雜七雜八的屁事太多了，長時間在密閉的地下室心理容易出問題，近日以來愈發(fā)明顯，就比如剛才的癥狀：他甚至覺得閃爍的指示燈是一雙眼睛，在嘲笑著他。
耳邊偶爾也會出現(xiàn)幻聽，特別是像這樣獨自一人值夜班時。
像是有人在低語。
再說收入，按理來說這份工作對身心有危害，工資應該較高，但事實并非如此，拿到的工資極低，只能在中城區(qū)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不敢有半點奢侈的意圖——所以他只得住在下城區(qū)某個相對而言較好的公寓。
但即便是這樣，這份工作若是扔到應屆生群體，來應聘者絕對能搶著排到幾個街區(qū)之外。
因為他原先便是其中之一，靠著父母才得到了這份工作。
……青年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瞟向旁邊無人的工位。
“你明天不用來了，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收拾你的東西，去財務室把工資結(jié)了?！?p> 這個位置的前主人便是一位對這工作有所不滿，稍微抱怨了幾句，恰巧被上層聽到的同事，那掃地出門的場景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腦海中，每當回想起仍膽寒無比。
這組報告趕緊寫完得找點超夢，發(fā)泄發(fā)泄……
想到這兒，青年狠狠敲擊鍵盤，鍵盤發(fā)出清脆的回響。
“……有很強的負面情緒啊，人類萬真，看來你對這個人類的社會有著極度得不滿吶……”
一陣低沉的聲音從空蕩蕩的房間中傳來。
“這個世界不公平，為什么我要在這像是死狗一樣累死累活，還得不到一點客觀的收入，還得和下城區(qū)那群陰溝里的老鼠住在一起。
那些大人物卻摟著不重樣的美女去風花雪月的會所一擲千金，夜夜笙歌……”
“憑什么??？憑什么??？”
“為什么會有這種萬惡的社會??？”
萬真此刻還在向著一會該怎么玩，并沒有意識到什么不對勁，權(quán)當作自己腦海中的幻聽又出現(xiàn)了，帶著真情實感，下意識地回答道。
“哈哈，有意思，人類的心理真是有趣?！蹦羌怃J的笑聲像是用指甲刮黑板那樣令人毛骨悚然，聲音提高了幾分音調(diào)，如同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調(diào)笑道，“你的痛苦我感受到了，你不是在怨恨社會，而是在埋怨摟著人類雌性玩樂享受的不是你，埋怨你不是既得利益者，是嗎？”
“這……”被揭穿的尷尬很快消失，因為他猛然想起這地方只有他一人，而幻聽的程度從來也沒有達到可以交談的地步，不可能問他問題……
那么……是誰！？
青年頓時魂都快嚇掉了，果斷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起，沖向不遠處的墻壁，用力掀開保險玻璃，將手放在紅色按鈕上，作勢要按下。
“誰……誰在說話?。俊?p> 是收音機沒關，還是我精神分裂了？亦或是地上沒防備好，進賊了？？？
直到此刻，他還懷著僥幸的心理，不愿立刻按下——若是鬧了烏龍，他可是立刻會卷鋪蓋走人的。
“不要逃避我是你的內(nèi)心，直面我吧?！?p> “別在這裝神弄鬼，快滾出來！不然我按下按鈕了！”青年左右環(huán)顧，但依舊沒有找到聲音來源。
他并不相信這一套，盡管這是克系世界，但不管你信不信，不夜城的“人們”所接受的教育是偏向唯物主義的，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屬實難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