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整整、層層疊疊、數之不盡、密密麻麻。
請原諒張閑詞匯貧乏,因為他覺得自己恐怕只能用這樣的詞匯,來形容眼前這副景象了。
這是一座極其寬闊的大廳,看起來就像是把這座公館內的空間幾乎全部打通了一般。
但是,這片本該寬敞無比的空間,卻早已被那許許多多的記憶棒給填滿了。
它們都被插在一種像是很奇怪的試管架一樣的扁平箱體上,然后用金屬架子一層層地壘起來,疊成一座書架模樣。
而這里,像這樣的“書架”還有幾百幾千座,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了一間規(guī)模巨大的“圖書館”的模樣。
事實上,它們都被排得很密集,列與列之間大概僅能容一人通過。
唯獨張閑面前的這條最中間的過道,它倒是還算寬敞,地上還給鋪了一條直達最深處的暗色天鵝絨地毯。
而在長毯的盡頭,正擺著一張大大的書桌。
嗯,還真就越來越像是一間圖書館了!
“誰?”
就當張閑還在東張西望之際,一個聲音忽然從右邊中間那幾排“書架”的方向響起。
是那個記憶棒竊賊的聲音,他剛才就聽了好一會兒了,自然不會分辨不出。
“我!”
張閑頗有些無厘頭地回了一句。
但這對他來說,其實倒也并不是一個無意義的行為——既然都大搖大擺地進來了,要是還遮遮掩掩,或許反而會令這里的主人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呢!
所以,是的,他這句話本來就不是對那個小賊說的。
果然,那小賊聽了,頓時就有些發(fā)懵,下意識地便將“誰”這個詞再度重復了一遍。
只是這回,張閑就不再去理會他了。
“老夫人,請先原諒我的擅自拜訪?!本吐爮堥e他道,“雖然遲了些,但是不知道……我有這個榮幸能夠進來參觀一下嗎?”
話音稍落,片刻的安靜,跟著他才聽到之前那個老人家的聲音再次響起,緩緩地回答道:
“當然可以,這記憶陳列館本就一直是對公眾開放的,只是現(xiàn)如今整條街都沒人來了,才讓這里也顯得一片死氣沉沉的罷了?!?p> “噢!那真是太好了!”
張閑聽得老人家這么說,倒是真的很高興,因為他現(xiàn)在對這個地方可好奇了。
“老夫人,這臨時有事才第一次來這邊,進到這里來也只能算是一場意外,所以什么都沒準備。這空著手來拜訪,著實讓我有些惶恐,真是失禮了!”
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他舉動上卻是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當即便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而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座大廳里比較寬敞的過道,其實是呈十字形的。只是從門口那邊看過來,那一排排近乎一模一樣的架子實在容易讓人看花眼,這才沒有發(fā)現(xiàn)橫向還有一條過道。
值得一提的是,這條橫向的過道上還擺放著幾張厚重的閱覽長桌,眼下那位老人家就坐在一張桌子旁,桌對面還杵著個瘦不拉幾的斗篷男。
在這里,他倒是已經把兜帽摘掉了,露出了一張明顯有過改造的、帶著幾條對稱紋路的面龐。
張閑現(xiàn)在對他沒興趣,只瞥了一眼就不去看他了,雖說那家伙在他出現(xiàn)后就一直陰森森地瞪著他猛瞧。
“那請問老夫人就是這里的館長嗎?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他已經看到了,這位老人家是一個看起來很慈祥的老奶奶。
她身上穿著一件褐色的毛衣,頭發(fā)已經花白了,被她松松地扎著垂在了背后。
雖然早已不再年輕,但老人家還是在自己的額邊夾了一個帶小花的發(fā)卡,鮮艷的色彩在她頭上卻并不顯得突兀,仿佛它本就應該在那兒一樣。
聽到張閑詢問,老人家微微地笑了笑,很是和藹地道:
“是的,我就是這一任的館長。孩子,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可以叫我崔佛夫人——現(xiàn)在還認識我的人,大都是這么叫我的。”
“我知道了,崔佛夫人。”張閑當即也微笑著點頭道,“很高興認識您!”
“我也很高興?!贝薹鹄戏蛉说?,“坐吧!看你,也不像是那種性格拘束的孩子。”
“那我就不客氣了!話說崔佛老奶奶,這記憶陳列館……”
張閑是真的不客氣,一把就拉開了一張靠背椅,就在老人家的旁邊坐了下來。
然而,這就讓對面那竊賊兄有點難以忍受了,就見他深呼吸了好幾次,可最終還是禁不住開口道:
“喂!讓你坐你就坐嗎?這是對老夫人的不敬!像你這么不禮貌的家伙……”
“是老夫人讓我坐的?。 睆堥e白了他一眼道,“還有,像你這樣打斷別人說話才是不禮貌好不好?你也跟老夫人說了那么久了,老夫人不收你東西,你還在這兒死纏爛打,你倒說說到底是誰‘不敬’了?。俊?p> “你——”
“快回去吧!再不走一會兒天都要亮了?!?p> 張閑沖他很是隨意地擺了擺手,接著便又再度將注意力放到了崔佛老夫人的身上,不再去管他了。
……
“……所以這間記憶陳列館其實自打很久以前起,就已經存在了。只是當時不是在這里,而是在沃里克郡的埃文河畔,館內也不是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不過……”
“咦?真的走了?”
正聽著老夫人講述這間陳列館的歷史,忽然,張閑就感覺到從剛才起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兩道“火辣辣”的目光終于消失了。
他扭過頭去一看,就見那家伙已經轉身走到了拐角處,他只來得及看到了那個斗篷背影,隨后就徹底看不到了。
“你那么說了,他自然也就只能離開了唄!”老人家停下敘述,輕笑著說道。
“嗯,不管他了。”張閑略一聳肩,“老夫人,您繼續(xù)講!‘不過’什么?”
“也好,難得有個活潑的孩子能像這樣放松地坐下來,聽一聽我這個老婆子講些無聊的歷史……嗯,我剛剛是想說,‘不過’這間記憶陳列館的作用,其實是一直都沒有改變的——”
說到這里,崔佛老夫人微微一頓。
“就和館名所說的一樣,‘陳列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