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親訪郡衙
“父親,請準女兒即率中兵精銳增援睢陵,他等不了那么久!”
銀甲束胸、紅巾束發(fā)的柳文菲,焦急請戰(zhàn)。
黛眉成峰,水眸含霜,大有不準便要抗命出戰(zhàn)之勢。
睢陵被圍的消息,已然傳入北徐州治燕城。
幾乎同時,北朝鎮(zhèn)南將軍元沐親率主力夜渡淮水,將燕城團團圍困。
心憂蕭郎的柳文菲屢屢請戰(zhàn),卻無一例外的都被柳世權(quán)拒絕了。
此時,一日已過,心急如焚的柳文菲再也等不了了。
睢陵城內(nèi)有多少兵馬,她是很清楚的。
“不準!”
心智堅定、面色剛毅的柳世權(quán),展現(xiàn)出邊帥的果決,再一次嚴詞拒絕。
倉啷!
長劍出鞘,直指愛女!
若敢越雷池,他不惜揮淚斬女!
皇子被困,他的內(nèi)心已是火燒火燎,恨不能立刻揮兵救援。
然而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不容他輕舉妄動。
元沐大軍兵臨城下,旌旗蔽日,不下十萬之眾。
他以城中兩萬精銳州兵固守有余,邀擊卻是不足。
若是任由柳文菲意氣用事,后果難料。
且不論她能否突破重圍,打到睢陵,分兵后的燕城,必然陷入兵力不濟的窘境。
而燕城所在,遠比睢陵要緊要得多。
一旦落入北朝之手,南梁苦心經(jīng)營的淮水防線便蕩然無存。
從此,江淮之間、淮南之地,便要任由北軍肆意牧馬了。
因之,擺在柳世權(quán)面前的選擇并不多,惟有固守燕城而已。
若是蕭紹瑜歿于此戰(zhàn),梁帝追究下來,他寧愿引頸就戮,也不能棄戰(zhàn)略要地而不顧。
非是絕情,而是大愛無疆。
“父親,你若不斬,女兒便算你準了!”
柳文菲將頭昂起,俏音驚天。
只要今日不死,她便定去援救蕭郎,赴刀山火海而不辭。
好一個烈性巾幗!
柳世權(quán)畢竟不是諸葛亮,柳文菲也不是馬謖。
他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哎。”
一聲嘆息。
柳世權(quán)收劍入鞘,他的心被女兒滾落的淚珠軟化了。
“謝父親成全!”
柳文菲深深地看了一眼父親。
也許出了城,從此父女便是天人永隔。
但她最終還是毅然決然轉(zhuǎn)身欲行。
“且慢!”
柳世權(quán)疾呼。
他喚住去意已決的女兒,一邊解下腰間佩劍,一邊走近女兒。
“這柄秋水劍,乃陛下所賜。
你帶上吧,一切都是天意。”
柳世權(quán)撫摸著女兒,高高束起的秀發(fā)。
他忍著淚奔的沖動,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
“小菲,此去勿念為父!”
這是父親與女兒的訣別。
他不想女兒帶著牽掛奔赴戰(zhàn)場,那里的兇險是容不得女兒分心的。
“父親,今生女兒不孝,來世必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
接劍,轉(zhuǎn)身,芳淚灑征袍,她義無反顧地邁向戰(zhàn)場。
“一切確是天意?!?p> 一道中年女子的嘆息,突兀的傳入柳世權(quán)耳中。
聞言,柳世權(quán)的心顫抖了。
“你也要去么?”
“放心吧,此戰(zhàn)是屬于他們的?!?p> ......
“稟郡丞,九殿下來訪?!?p> 郡衙門前當值的差役,一路小跑,入內(nèi)稟報。
他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生怕擾了陳樸的興致。
此時,大權(quán)獨攬的陳樸,已然有了明顯的變化。
比之沈賀尚在時,他不在兢兢業(yè)業(yè),簡直判若兩人。
大敵當前,他不理防務(wù),而是在愜意地與人對酌。
“不會是陳旺出事了吧?”
與其對飲的劉廣平,不覺緊張起來。
他擔心自己與陳樸合謀通虜之事,東窗事發(fā)。
蕭紹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此敏感時刻而來,陳樸也不愜意了。
“帶了多少護衛(wèi),范雍和葉清玄是否隨行?”
不知隱情的差役,見郡丞竟然如此嚴肅,仿若如臨大敵,他當即小心回話:
“沒有護衛(wèi),僅有王府李長史隨行?!?p> 陳樸暗暗松了口氣,吩咐道:
“你先去衙前應(yīng)承著,本官隨后便來?!?p> “是?!?p> 陳樸疑色稍緩,警惕性也降了下來。
果如蕭紹瑜所料,他真正畏懼的是范雍和葉清玄,而非自己。
“應(yīng)該不是沖那事來的,二爺不如先行回府。
待那邊有了回復(fù),本官親自登門相告。”
陳樸一邊說著,一邊朝城外努努嘴。
“也好,告辭?!?p> 心中忐忑的劉廣平,隨即起身。
“二爺,請走后門?!?p> 陳樸叮囑道。
隨后,他命人撤去酒席,便出門相迎。
“下官軍務(wù)在身,迎駕來遲,還望九殿下恕罪?!?p> 迎出衙門的陳樸,抬手作揖。
神態(tài)中隱有傲慢,與昨日城頭時一脈相承。
“陳郡丞一身而系全城父老安危,區(qū)區(qū)小節(jié)勿要掛懷。
本王心憂戰(zhàn)事,此來正是要向陳郡丞當面討教?!?p> 蕭紹瑜面現(xiàn)憂色,略失往日的淡定風(fēng)范,內(nèi)心的焦灼不言而喻。
陳樸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心中想著:
“果然是借了葉清玄之勢,出出風(fēng)頭而已,武道廢材終歸還是武道廢材?!?p> 他暗通北軍以求保命是實,但他沒有想過就此投效北朝。
因為他舍不得,在南梁這邊多年積累的人脈,還有一片光明的仕途。
而這,也是他與劉廣平心有靈犀的默契之處。
恰如李東陽從劉廣升話中所悟,劉廣平確是動了降虜保命之心。
然而,他終是割舍不下,還沒坐熱的家主寶座,以及皇族外戚的身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命在、情在、濟陰劉氏底蘊在。
他并不懼怕南梁朝廷追究于他。
陳樸的打算,則是與北軍演一場好戲。
他親率全城軍民奮力抗虜,卻終是寡不敵眾。
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被迫突圍而去。
在朝中靠山的美化下,他將被樹立成“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的抗虜?shù)湫汀?p> 為了掩蓋真相,合謀者中除了劉廣平,余者他會處理干凈的。
自己解決不掉的,便假北軍之手除之。
“九殿下,勿憂。
有本官在,睢陵便固若金湯,北軍難越雷池一步。
入衙詳敘。”
陳樸說得煞有其事,自信滿滿。
蕭紹瑜邁步入衙,心中卻是冷笑陣陣:
“本王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梁書·武帝紀》載曰:
魏鎮(zhèn)南將軍元沐,重兵渡淮,兵圍燕城,后執(zhí)意率兵援帝。
帝親訪濟陰郡衙,南康郡王府長史李公東陽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