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季君珩深夜回到了c市，GOV俱樂部所在地。

　　但他沒有回俱樂部，而是去了俱樂部旁邊的酒店。休賽期俱樂部放假，他沒有回家，直接在酒店住下。

　　坐了幾個小時高鐵，渾身難受，洗個熱水澡出來，疲憊消解大半。

　　季君珩一邊擦頭發(fā)一邊玩手機，看到自己那條朋友圈，下面有很多人在叫喚。

　　逐光：喲大少爺去哪快活去了

　　臨風：這畫不錯呀

　　晏然：男明星擺拍

　　阿文教練：臉皮真厚

　　……

　　這些季君珩都沒有回復，除了沈珺若那條。

　　他看著兩人的互動，心情愉悅，點進沈珺若的主頁。

　　她的頭像是自己和一條博美的合照，抱著白色小狗坐在地上，一人一狗都笑得很燦爛。昵稱也很有意思，深海楊桃。

　　朋友圈不多，記錄著一些生活瑣事，看電影、趕作業(yè)……季君珩翻看著，眼前仿佛出現(xiàn)一個女孩，和朋友笑著追逐打鬧，趴在桌子上抱怨著不想學習……生動，鮮活，充滿朝氣。

　　沒等季君珩多想，手機鈴聲響了，季君珩接通，“教練?！?p>　　“殊珩，假期過得怎么樣？”

　　“已經(jīng)回來了，找我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你們這次拿了冠軍，領導非常重視，但有些事想提前跟你說一下?！?p>　　……

　　輕松的日子總是過的特別快，沈珺若每天陪江溫四處游玩，寫寫生，倒也悠閑。

　　林晚來之前吵著要看帥哥，真到了之后，曬了兩天就躲在酒店再也不出門，用她的話來講就是，“愛情錯過就錯過吧，我只有一條命啊，不能曬死在這里?！?p>　　江溫得知沈珺若下載了游戲，生氣地罵她重色輕友，自己說了那么多次不如跟帥哥見一面。

　　但她又每天興致滿滿地說要帶沈珺若飛，在弱水鎮(zhèn)的時候兩人每晚窩在床上打，寫生結束后各自回家，也不忘連麥教她。

　　沈珺若室友對她打游戲感到非常震驚，畢竟宿舍每次排位缺人想拉她入坑的時候，我們沈大美女總是很高冷地拒絕，“不打不打，正經(jīng)女大學生要把時間貢獻給學習?！?p>　　看著坐在床上敷著面膜，拿著iPad追劇的沈珺若，三人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表示無法理解學霸的思維。

　　沈珺若喜歡玩法師和輔助，有一次位置被搶，只剩下對抗路，被迫選了個亞瑟，峽谷萬金油。

　　那一局戰(zhàn)績出乎意料地好，順利贏下比賽，沈珺若非常開心，玩起了戰(zhàn)士，每天在峽谷沖鋒。

　　除了打游戲以外，沈珺若也開始關注職業(yè)賽事，但休賽期也只能看以往的直播回放。

　　因為季君珩的緣故，沈珺若看了很多GOV的比賽資料。

　　選手們坐在賽場上，下面的粉絲大聲為支持的隊伍或選手鼓舞吶喊，現(xiàn)場氣氛火熱，士氣高昂。

　　沈珺若被這種熱烈的氛圍所感染，詢問江溫怎么購買線下賽門票，江溫很激動，GOV是她最喜歡的戰(zhàn)隊，和閨蜜一起看比賽，簡直不要太開心。

　　“現(xiàn)在不著急，GOV有自己的主場，到時候等官方通知再搶票?！?p>　　“好，到時候記得通知我?！?p>　　“我辦事你放心。”

　　……

　　轉(zhuǎn)眼間到了開學的日子，安靜了兩個月的校園又熱鬧起來。

　　建筑學是五年制，大二的課程也非常繁忙。四人去教室領了教材，看著新學期的課表，只覺得大學生活一片灰暗。

　　“萬事不愁，打把排位先?！绷滞砗芸扉_解了自己，拉上三人開了游戲。

　　可能是今天運氣不好，連續(xù)打了幾局，都以失敗告終，看著界面大大的失敗二字，林晚終于放棄了，發(fā)誓再也不玩這個游戲。

　　沈珺若看著結算界面，嘆了口氣，截圖發(fā)了個朋友圈。

　　季君珩正在外面和隊友們吃飯，假期剛結束還有隊員沒回基地，俱樂部約束不多。

　　吃到一半，季君珩拿出手機，就看到了沈珺若的朋友圈。

　　深海楊桃：上天給了我美貌和智慧，就要剝奪我游戲的天賦。

　　季君珩失笑，點開截圖，戰(zhàn)績確實慘不忍睹。

　　“嘖，這誰打的呀，這么菜，不會是你吧阿珩？”逐光剛好看到這張截圖，故意打趣他。

　　季君珩把他的頭推回去，“吃你的吧，我打這樣就該收拾收拾退役了?！?p>　　“哈哈哈那可以，我早就想打野了，射手是生活，打野才是夢想?！敝鸸庖膊辉谝猓ξ?。

　　“我記得某人以前剛打比賽，玩射手天天被人切，是誰大半夜跑我床上抱著我哭??？”季君珩故意提起逐光以前的黑歷史。

　　同桌的隊友都笑了起來，逐光氣急敗壞，“我那是剛打比賽太緊張了，再說不就送了幾局嗎？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一上場就拿最佳打野??！”

　　“哥們心理素質(zhì)超群?！奔揪駪涣嘶厝?。

　　逐光還要說什么，中單晏然及時打斷，“盛陽淡定，你說不過這個毒舌的?！?p>　　逐光灰溜溜坐好，繼續(xù)吃飯。他旁邊的輔助臨風突然開口，“云岫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啊，他一回家就跟失蹤似的，要不是看到游戲在線我還以為他被拐賣了呢。”逐光大大咧咧，也沒放在心上。

　　幾人吵吵鬧鬧說等他回來一定要狠狠敲他一頓，季君珩聽著，沉默片刻。

　　“他要退役了?！?p>　　消息來得太突然，眾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季君珩，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逐光才開口，“你說什么？”

　　“休假的時候教練給我打過電話，”季君珩緩緩呼出一口氣，“云岫已經(jīng)23了，手法跟不上團隊節(jié)奏，去其他隊伍也需要時間磨合，沒有隊伍愿意冒著個險，退役是最好的選擇?！?p>　　“可是我們剛拿了冠軍，他怎么就不行了？”逐光神色激動，為自己的好兄弟爭辯。

　　“教練說云岫不想拖累隊伍，新賽季別的戰(zhàn)隊都在補強，他不想做短板。”

　　“誰說他是短板？我這就打電話讓他說清楚?！敝鸸庖呀?jīng)掏出手機準備打過去，季君珩伸手攔下。

　　“我打過了，”季君珩環(huán)視一周，“他說他想當面跟兄弟們解釋，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我們尊重他的決定?！?p>　　逐光放下了手機，不再言語，晏然和臨風也低頭繼續(xù)吃飯，氣氛凝滯。

　　季君珩握著筷子，卻沒有任何動作，他想到了那天的電話。

　　自己當時也像逐光一樣激動，打電話給云岫，一定要問個清楚。

　　他得到了怎樣的回答呢？這不是云岫一個人的決定，拿下冠軍后，俱樂部管理層找過云岫談話，被自己撞見，當時云岫只是說談論一下薪資問題，說不定能升薪呢。

　　后來仔細想想，就覺得不對勁，升薪為什么要私底下找選手，還要避開其他人呢？而后教練的那通電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私心希望云岫留在隊伍，但理智卻在心里反問自己，整整齊齊一定就是最好的安排嗎？

　　他回答不了。

　　或許已經(jīng)有答案了。

　　這幾天戰(zhàn)隊的氣氛一直很奇怪，大家還像以前那樣打鬧著，但都帶著幾分刻意，仿佛在掩飾什么。終于在云岫收假那天，這個僵局被打破了。

　　云岫從教練辦公室出來，就看到四個人等在外面。不等他們開口詢問，季君珩搶先說道，“別在這里，去訓練室?！?p>　　五人剛進訓練室，逐光就急切問道，“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退什么役？”

　　“我年紀大了，手法意識都退步了，這兩個月我想了很多，是當首發(fā)繼續(xù)熬，還是退到二隊當替補，”云岫的聲音平靜又緩慢，“但我何必把自己弄得渾身狼狽呢？一定要在比賽臺上出現(xiàn)失誤掉點，才愿意承認自己的巔峰期已經(jīng)過了嗎？”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我17歲輟學出來打職業(yè)，18歲上場，打了5年，跟你們一起拿了三個冠軍，我已經(jīng)比很多選手都幸運了，”

　　“我知道冠軍有多難拿，一小局的失敗可能都無法彌補，你們還年輕，我不能自私到拿你們的前途，掩飾自己的末路?！?p>　　訓練室安靜下來，大家都低著頭，默認了云岫的話。

　　承認自己變菜了，對一個職業(yè)選手來說，無異于自斷后路。

　　逐光突然轉(zhuǎn)身打開門沖了出去，晏然和臨風見狀，趕緊追了上去，偌大的訓練室就剩下季君珩和云岫。

　　“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云岫冷不丁開口，“那天你撞見了我從辦公室出來，我就知道瞞不住你?！?p>　　“是猜到了，但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們?！奔揪窨嘈?。

　　人在預感到一件壞事即將到來的時候，會自我欺騙，想讓自己相信這件事不會發(fā)生。

　　“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和逐光，年輕又有天賦，剛上場就拿到了冠軍，比當年的我不知道厲害多少倍。”云岫感慨道，“但人各有命嘛，我也拿到過冠軍，職業(yè)生涯也算是圓滿。”

　　季君珩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自己的職業(yè)生涯怎么才算圓滿，是帶著榮耀退役，還是帶著傷病黯然離場。身邊的選手來了又走，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而他又將何去何從？

　　他活在當下，未來的路走一步算一步，而云岫的退役讓他開始思考，什么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迷茫和未知讓他很無力，無人回答他的問題，他還得繼續(xù)往前走，去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