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新榮村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提楊柳醉春煙。在一片黃燦燦的油菜花地,孩童拿著家長為其糊的紙風(fēng)箏爭相比試誰的風(fēng)箏可以飛得更高,歡笑打鬧,好一片快樂之景。
然在孩童歡笑之地,還有個滿頭大汗、面色發(fā)白,且一臉憂愁的婦人。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她和林仲春約定的時間,對方還沒出現(xiàn),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她哥哥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知道她要找官老爺告狀,帶著一群人帶人來鬧,把她家搞的雞飛狗跳,櫥柜里的碗碟都碎了好幾個。
“六娘——”
林仲春撐著油紙傘匆匆忙忙跑了過來,盡管說她上次來了一次,但還是對此地不甚熟悉,稍稍晚了些。
見林仲春趕來,等待許久的馬六娘連忙迎上去:“林姑娘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那日只是說說,幸好你沒騙我?!?p> “你這是……?”伸手幫她拭去臉上的血痕,林仲春眉頭緊皺,“怎么受傷了?”
隨著林仲春的動作,傷口處發(fā)出微微刺痛。馬六娘這才意識到剛剛攔著櫥柜的時候,摔下來的碗割到了自己。
她抿唇笑了笑,“沒事,小傷而已。林小姐答應(yīng)幫我寫的訴狀書帶來了嗎?”
“帶來了。”林仲春從袖兜里掏出昨日寫好的訴狀書。
雖說有夫子懲罰的法則也要抄寫,但是馬六娘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故此她是先把馬六娘的訴狀書先寫完,才去完成沉夫子布置的抄寫任務(wù)。
訴狀書分為七個部分,為筆(語)、緣由與計由、期由、成敗與得失、證由、截語以及結(jié)尾與事釋。寫訴狀書要講究語言規(guī)范、縝密;不可太文,亦不可太俗,最重要的是,要從弱者的角度出發(fā)。
雖然說法不容情,但在公序良俗上,大家會更偏向于弱勢的一方,說白了,就是“賣慘”。
馬六娘接過林仲春為她寫的訴狀書,心里壓著的大石頭稍微松了一點:“起先我還擔(dān)心林姑娘是拿我開玩笑,沒想到林姑娘真的會寫訴狀書。也對,林姑娘是華庭書院的學(xué)子,定然不會拿我個大字不識的婦人開玩笑。林姑娘,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雖然說她擔(dān)心林仲春會欺騙自己,但看在她身上穿著的衣服是華庭書院唯一的學(xué)子服的時候,也有了一半的信任。
華庭學(xué)院的學(xué)子不是富家子弟,就是達(dá)官貴人之后,但凡在其順利的讀到第二年,就會獲得預(yù)備官職,等到他們?nèi)雽W(xué)第四年,完整的學(xué)習(xí)完在學(xué)院的知識,便可以獲得正式官職,最少也得是個縣老爺。
有書院的聲譽(yù)在前,自己的事情也就多了幾分保障。
“告官?!?p> 事情原委皆寫于紙上,也有馬六娘父親留下的遺囑,此事,馬六娘在理。
津渡城乾陽縣內(nèi)
“威——武——”
馬六娘家住在津渡城郊外,隸屬于乾陽縣的轄區(qū),理應(yīng)到乾陽縣找縣老爺裁判遺囑事宜。
乾陽縣的縣衙郭富強(qiáng)原在后院書房處理公文,最近瑣事繁多,需得好好處理。
郭縣令看向雙膝跪地的婦人:“堂下何人,為何擊鼓?”
馬六娘雙手奉上林仲春為其寫的訴狀書,道:“民婦馬珍珍,家中排行老六,也叫馬六娘?!?p> 還寫好了東西帶來。郭縣令給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知曉,把馬六娘手里的訴狀書呈上。
訴狀書,訴其兄長馬四搶占遺產(chǎn),希望通過這場訴訟得到自己應(yīng)該得到的遺產(chǎn)份額,也就是六畝土地。
狀書看完,郭縣令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你要狀告你的胞兄搶奪你應(yīng)有的遺產(chǎn)份額?”
一母同胞,何至于為了遺產(chǎn)而落得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一般遇到這樣的訴訟,他會采取息訴的法子,兄妹本有六個,由于意外事故,如今還剩他們二人,不同氣連枝也罷了,還對簿公堂,荒誕至極。
視線看向一旁站著的衙役,郭縣令道:“你去蒲草村把馬四還有周里正給帶來?!?p> 衙役:“是?!?p> 待衙役離去,郭縣令又繼續(xù)低頭看訴狀書:“馬六娘,本官已閱汝呈上的訴狀,馬四為汝胞兄,其父為汝等留下一處房屋和九畝土地,按照你的說辭,九畝土地理應(yīng)有六畝歸你,你的訴訟目的是為了拿回屬于你的六畝土地對吧。”
馬六娘點頭:“是?!?p> 其實這個問題來擊鼓前她與林仲春討論過的,對方給出了她兩個方案,一個是拿到六畝土地,另外一個方案就是拿到六百兩銀子。馬六娘覺得拿到六百兩銀子馬四會發(fā)狂,退而其次只要土地。有地可以租,也可以賣,怎么看都比六百兩銀子來的現(xiàn)實。
“你且稍等片刻,待馬四過來,再繼續(xù)堂審。”郭縣令一邊看一邊點頭,縣里能寫訴狀的訟師他全都認(rèn)識,但字跡沒有一個對的上。
既然排除了縣里的,便是縣外的,加之如此文筆,應(yīng)當(dāng)是華庭書院學(xué)子了吧。
抬頭,郭縣令一眼就看到穿著華庭書院學(xué)服的林仲春,他會心一笑,果然是華庭書院的學(xué)子。
“他們帶人還需要點時間,暫且到這,待人到了我們再繼續(xù)吧?!惫h令把訴狀遞給衙役,“退堂?!?p> 舉起驚堂木,與木桌子碰撞發(fā)出一聲“篤”,爾后便是衙役們敲打殺威棒的聲音。
“威——武——”
郭縣令從凳子上起來,直直的朝著林仲春走了過去,“馬六娘的訴狀是你寫的?”
林仲春左右看了看,見他目光不曾移動,這才回答他的話:“是我?!?p> “寫的不錯的?!惫h令朝她點了點頭,這才朝著后院書房走去,反正把人帶來還需要一些時間,既然如此,抓緊處理公務(wù)。
馬六娘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等現(xiàn)場沒有了郭縣令的身影,才捏著訴狀紙顫顫巍巍的站了起身。
林仲春走來,伸手扶住因為跪的太久,所以腿部沒了力量的馬六娘。
馬六娘道:“林姑娘,我真的能從我四哥手里拿到我應(yīng)該得到的遺產(chǎn)嗎?”這縣老爺看著兇神惡煞的,她慌的厲害。
林仲春笑著安慰她:“信我,應(yīng)該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況且當(dāng)時你爹請了里正做見證人,還入了卷書,遺產(chǎn),必然會有你的份額?!?p> 聽林仲春這么說,馬六娘心安不少,也不知道大人派去的衙役能不能把她哥哥帶來,她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