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姨娘看著匆匆而去的慕斯發(fā)了愣。
他何時又這樣緊張過誰？
寶生一面收拾著賬本，一面對姚姨娘道：“姨娘以后還是安生些好。少夫人是爺求來的，姨娘鬧過了，爺怕是容不下您?！?p> 姚姨娘怔怔地失了神。
林夕院
慕斯一路飛跑進屋子，見我躺在床榻緊張的問：“聽春紅說你不舒服，怎不叫個大夫來瞧瞧？”
我紅著臉阻他去喚大夫：“我身子并無不是，那話不過是個叫你離她院子的由頭?！?p> 慕斯見我臉色正常，不似作假。原緊張的神色才緩了過來。
他呆呆看著我發(fā)笑：“便不怕府里人嚼舌根了？”
我搖搖頭：“自然是怕的。所以我這般作為只可這一回，日后是再不可的了?！?p> 一回至多說我吃酸，多了便不好了。
慕斯沒說話，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心里是歡喜的。他脫了外衣，與我一同睡下，久久后突然道：“你日日這般也無妨的?！?p> 我原以為我這荒唐的舉動，該引得慕夫人來教說一通。我也已做好了聽訓的態(tài)度，卻不想慕夫人竟遲遲未來我房里教訓我。
慕斯回府時，我不禁與他道：“今日母親竟未來訓我?！?p> 慕斯奇怪問我：“母親為何要來訓你？”
“昨日我那樣荒唐……”
慕斯好笑道：“妻子不愿夫君在旁人處，喚了回自己屋里是常理?！?p> 妻子可以拈酸吃醋，自妾室屋里搶夫君？
我有些震驚：“可是妻主不是該溫良大度嗎？”
慕斯突然認真的反問我：“誰說妻主一定要溫良大度？妻主也是人，也該有想法性子。她隨著自己的想法性子來，又有什么錯?！?p> 這番言論是我第一次聽，此話還是我夫君講與我聽，我被震得好久都沒回過神。
只是盡管慕斯這般說，我卻不敢大意那樣荒唐。他再去姚姨娘院里時，我也不阻他。
每每看著慕斯自姚姨娘處出來時眼下的烏青，我都要警誡自己一分，男人的話是最不能信的。
三月十二日，草長鶯飛，桃色滿院的日子。黎思穿著姊妹們繡的嫁衣，嫁去了米府。
我微有些顯懷地與黎琴坐在了一處，黎琴拉著我分享著懷孕以來的辛苦和快樂。她說著說著，突然小聲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家從前的私塾先生蕭桉？”
蕭桉這人我當然記得。
黎琴道：“聽不畏說，他被宮里的凝珠公主看上，皇上已擬好了給他們賜婚的折子了?！?p> 我駭了一跳：“什么？”
那個肯為黎嬌拋官棄仕的蕭先生，要迎娶凝珠公主？那黎嬌怎么辦？
我駭然的動靜有些大，引得周遭人都看了來。黎琴也被我駭了一跳：“你這么震驚做什么？”
我收了神色道：“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蕭先生竟會做駙馬。實在震驚了些。”
黎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言猶在耳，蕭桉至死不渝的表情也好似就發(fā)生在昨日。誰能想到轉(zhuǎn)眼間，他竟要轉(zhuǎn)頭去迎娶公主。
黎琴了然道：“也是。我起初聽說，也震驚得很。”
我壓下心中諸多疑惑問她：“公主要嫁于蕭先生，難道蕭先生現(xiàn)在還未娶妻？”
黎琴不解的看著我：“自然未娶。他若娶了妻，如何還能迎娶公主?！?p> 我看著黎琴的神色，不敢再多問，怕再問下去她該起疑心。
我笑道：“想來這幾年蕭先生定在刻苦鉆研學術(shù)，這才到了現(xiàn)在還未娶妻?！?p> 黎琴符合道：“該是如此。能得凝珠公主的青睞，也是他的運道?！?p> 我強裝鎮(zhèn)定地吃過喜宴，回府時卻先與黎琴回了趟黎府。
“你怎么和我一道回來？”
我看著黎琴疑惑的樣子笑道：“懷了身子后，我便沒再見過父親母親，自然是想念的?！?p> 黎琴恍然的點點頭。
入了府，我徑直去了母親院里?？粗赣H憂慮的臉色，我心里哀嘆了一聲。
母親問我：“可是從二丫頭那里得了信，跑過來的？”
“是。五妹妹現(xiàn)下還在蕭先生處？”
母親扶額嘆道：“不知?！?p> 我蹙了眉，怎么會不知呢？
母親道：“我們剛得了消息那會兒，你父親便悄悄去尋過蕭桉。蕭桉說凝珠公主在瓊林宴對他一見傾心，他為了仕途沒法子。他原是想納嬌兒為貴妾，也算給她一個名份，日后也會善待她?！?p> 我黑了臉：“黎嬌當初那樣為他，跟了他數(shù)年怎么會連個名份都沒有。”
母親嘆道：“迎為妻，奔為妾。這也是她當初選的，怨不得旁人?！?p> 我不禁也哀嘆一聲：“我原以為她出去后，蕭桉會給她一個名份?！?p> 母親惋惜道：“她是個心大的，出了府去后，成日拋頭露面在集市謀生計，一心想著賺錢給蕭桉謀前程，倒忽略了拿些自己該得的。只在間小茅屋無憑無證的，和蕭桉拜過一回天地。”
我有些驚訝：“母親派人去打聽過她？”
“到底是我們府里的姑娘，總要上心些。只是后來她隨著蕭桉出了鷺島，我也就沒了她的消息?！?p> 母親言歸正傳：“那丫頭也是個有骨氣的，誓死不愿與蕭桉做妾。她逼著蕭桉在前途和她之間做抉擇。可她到底年輕了些，哪里知道嘗過人人奉承，仕途好處的窮書生是最難舍官場的?！?p> 我大抵能猜到蕭桉的抉擇：“黎嬌離了蕭桉，便未與蕭桉說過要去哪里嗎？”
母親有些惱意道：“黎嬌不愿做妾，蕭桉卻不愿放開她。他私自將黎嬌拘在屋里，不許黎嬌離開他。黎嬌是偷逃出屋的，他自然就不知黎嬌的下落。”
我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心事重重的想著黎嬌的事。她這一走，又會去哪兒？她為何不回府里一趟？哪怕只是去看看青姨娘?？此颇坏那嘁棠铮婢筒粨乃龁?？
哎～為何連兩個相愛的人，不過斷斷幾栽便走到了形同陌路？
吃飯時慕斯看出我心事重重的模樣問：“有什么為難的心事？”
我心里這家族隱秘之事，如何與他開口。我搖頭道：“沒有?！?p> 慕斯給我盛了碗湯，遞給我：“現(xiàn)下是不吐了，卻也要多吃些，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寶寶才是?！?p> 他提起寶寶，我原煩憂的思緒不由一松。端過他遞來的湯，笑著應是。
狀元郎入贅公主府的消息，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許多人艷羨蕭桉能娶到凝珠公主，不必與其他學子一樣為前途操勞，直接一步登天省下許多麻煩。
也有書生或鄙夷或惋惜他，白白讀了那滿腹經(jīng)綸，最后卻坐了公主的枕邊臣。
我無精打采的看著院子里抽條的綠枝，焉焉的聽著春紅打聽來的消息。
春紅有些憤恨道：“蕭桉也忒不要臉了，竟就這樣將五……桃夭踹了。”
柳綠憂心著道：“也不知現(xiàn)下桃夭身在何處。”
我嘆道：“她也是個傲氣的，這般了也不愿回府去低個頭。就這么一個人在外頭，叫人總記掛著她。”
春紅柳綠看著我焉焉的神色，又看了看我微隆的肚皮，不再在我面前說起黎嬌，只提了旁的事來逗我。
柳綠道：“待少夫人生了小郎君，我定要第一個抱的?！?p> 春紅懟她：“第一個抱的該是接生的嬤嬤，你莫不是要去尋嬤嬤學些接生的法子？”
我被她們逗樂，一時也忘了憂慮。
聊了會子，柳綠突然想起什么道：“也不知青姨娘……”
青姨娘自來京后，便一門心思撲在小六兒身上，平時在府里幾乎沒個聲響。
我道：“青姨娘那日已對五……她失望透頂，現(xiàn)在的心思全在六妹妹身上。她對桃夭一事，倒不如何上心。”
柳綠道：“怕是上心，也不愿叫人知道?！?p> 我不語。
六月六日是凝珠公主下嫁的日子，全城百姓都圍在街道上，想一睹公主的芳容。
可惜公主的臉被頭上鳳冠垂落的珠簾遮了，隱隱約約的叫人看不清楚。
我站在酒樓上看著喜笑顏開，騎著高頭大馬的蕭桉不盡鄙夷。
慕斯環(huán)了我略粗的腰：“夫人不喜蕭駙馬？”
我回過神，收了神色，溫順道：“沒有?！?p> 慕斯也不追問我，與我一同看起那隆重的迎親隊：“他若不娶公主，日后興許還走得遠些?！?p> 我低低道：“可那樣的榮耀還不知要等多少年，而眼下的榮耀卻是真真實實的?！?p> 慕斯笑看我一眼：“聽二妹夫說他曾是府里請的私塾先生?！?p> 我點點頭。
“怎不見岳父去與他攀過關(guān)系？”
“父親說，山雞變了鳳凰便會真將自己視做鳳凰，且厭棄從前山雞的自己，也厭惡見過他山雞模樣的人?！?p> 慕斯贊同道：“岳父做得對。”
看過公主嫁人的儀仗，我與慕斯同坐著馬車回府。
慕斯抱著我，輕撫著我的肚子不舍道：“過幾日我便要出遠門一趟，介時你一人在府里，可要照看好身子。”
自成親以來，他便一直待在京中。想來手下已壓了許多事物，等著他出京去處理。
“要去多久？”
慕斯蹭了蹭我的臉：“約莫三個月。要先去一趟金陵，再去姑蘇，再要去趟海外。我想爭取在你生產(chǎn)前回來，陪你一起等他出生在這世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