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愿者上鉤
翌日。
清晨。
暑風(fēng)輕撫,樹搖沙走。
住在縣衙后院的風(fēng)棋,走出客房。
慵懶的伸個懶腰,風(fēng)度頗具。
他負(fù)手慢步,卻見一眾縣衙官員正傻愣愣的堵在院門口。
“一大早,你們便堵在這里,可有何事?”
聽到聲音的魯縣丞回過頭來,望見是風(fēng)棋,忙拱手行禮:“風(fēng)使官,昨夜睡得可安穩(wěn)?”
有風(fēng)使官坐鎮(zhèn)在縣衙,他反正是睡得安穩(wěn)多了。
風(fēng)棋隨手還禮,順著眾人圍攏的目光看過去,訝異道:“今日這縣衙可當(dāng)真是不染纖塵啊?!?p> 魯縣丞點頭應(yīng)是:“是啊,那游小子認(rèn)錯態(tài)度誠懇,聽門子說,他天還未亮便趕來灑掃,這才能在驕陽初升之際將縣衙里里外外打掃的整潔如鏡??!”
正如其所說,此刻的縣衙內(nèi),地面干凈的仿佛能照出人影來。
往常雖然也有仆役打理,但也未見得這么干凈。
風(fēng)棋里外走一遍,越看越是滿意,臉上笑容深了幾分。
頭腦中回憶起些許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勝唏噓。
“風(fēng)棋,你初入玄衣門,什么都不懂,便讓各位哥哥們教教你吧!”
“入門第一年,你需前后灑掃玄衣門,做好仆役之事,諸位兄長全都是這么過來的?!?p> “沒錯,身為新入門的門人,你要對門中兄長有絕對的尊重!
“你要起的比所有人都早,幫著哥哥們打水端茶……仆役的活你要做、玄衣門的活你也要做、陛下吩咐下來的繁冗之事你更要做……”
他一開始還真這么以為。
新人入門,孝敬兄長、能者多勞是最常見的規(guī)矩。
直到他發(fā)現(xiàn),在他之后入門的那位朝中一品大員之子,受到諸位“兄長”眾星捧月的照顧以后。
他才明白……
這不是規(guī)矩,而是階級。
他被一眾同門搞針對,只是因為他毫無根基、只是因為他毫無根基且天賦超群。
收回思路,他搓搓手。
“也不知這灰柳巷游烽,資質(zhì)如何……若是可造之材,便想辦法將他也帶入玄衣門,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叫他做我之前做過的事!完美!”
魯迅曾說過: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真·怯者憤怒》
決定了!
趁著春州府收網(wǎng)大局還未布下、趁著師父還未神游到此,他要觀察一番游烽這小子的資質(zhì)。
不過……游烽?也姓游?
這小子不會和那個不要臉的游師有啥親屬關(guān)系吧?
不可能……!
他馬上搖頭。
手腕一抖,一只通體火紅的鳥兒飛出袖管,在他面前歡快的蹦跳幾下。
“找到灰柳巷游烽。”
一縷紅光,沖天而起,眨眼間消失不見。
……
“果兒紅呦~”
“朵兒艷呦~”
“美人睡呦~”
“伸手摸呦~”
山林間。
有一面容邋遢、胡須凌亂的中年人,身著一幅洗得發(fā)白的儒衫,手持蒲扇,嘴里叼著根嫩綠草葉,側(cè)躺在青牛背上。
隨牛腳步晃晃悠悠、從遠(yuǎn)方行來,順著林間小道,直奔寶和縣。
他瞇著眼睛,嘴里歌唱著十分文雅的小調(diào)兒。
愜意自在。
一路上,引來些許農(nóng)耕的農(nóng)人注意。
“解開懷呦~”
“***呦~”
“***呦~”
他繼續(xù)朗聲高歌著。
路邊大碗茶攤邊,有兩個過路行人聽到這曲子,也不由跟著哼唱起來。
“好文雅的詞兒?。 ?p> “好聽得很呢~似乎像是翠屏山一帶的曲調(diào)風(fēng)格,文意清幽、曲調(diào)高雅,令人聽之心曠神怡啊?!?p> 無名小河邊。
正擺開魚竿垂釣的游烽,聽著漫山遍野傳來的歌聲、滿臉黑線。
嘴里輕聲嘀咕道:“又一個開旁門的修士,障眼法一類么……?能令旁人耳中聽到的歌聲與其唱出的歌聲不同?”
路人聽不出他本來唱的詞兒,可游烽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尷尬了嘛?”
他裝作聽不到的樣子,繼續(xù)默默垂釣,默默翻看閑書《人魚尾的秘密》。
【你閱讀閑書體驗良好,文氣得到持續(xù)提升】
【文氣+1+1+1+1……】
【你聽到美妙樂章,心態(tài)悠然,擁有極佳的生活體驗,獲得今日增益效果“幸運值翻倍”,持續(xù)時間十二時辰】
美妙樂章?
心態(tài)悠然?
?。???
游烽聽著那每一句詞兒都得被神獸河蟹掉的曲子,陷入沉思。
人仙錄,你還真是越來越不正經(jīng)了啊……
《人仙錄》:你最好反思一下自己。
游烽:不,我絕不承認(rèn)是我的問題!
正在游烽沉思之間,那背后慢慢悠悠的青牛,已然行至背后。
瞇眼唱歌的中年文士停下歌唱,聲音遙遙傳來:“敢問漁家,此去可是寶和縣?”
“不錯,順路直上十幾里路,便是寶和縣城了?!?p> 游烽隨手將書合上,朗聲回答道。
中年文士道了聲謝,正準(zhǔn)備離去,卻無意間瞥見游烽看的書,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曖昧表情。
“漁家這書,甚有趣味呀?!?p> 那也沒有您唱的歌兒有趣味啊……游烽心里默默吐槽,隨即笑道:“先生也曾看過?”
“呵呵呵,那是當(dāng)然?!敝心晡氖繐u頭晃腦道,“筆者也是個妙人吶,寫的一套十冊,你這是第五冊。不算精彩,只能算是中庸。”
“那《狐妖別傳》和《鹿靈別傳》,才是最有趣兒的。尤其是那狐妖別傳中,將那狐尾用法描寫的淋漓盡致,實在令人心馳神往,恨不能找到與之一般無二的狐妖結(jié)作連理,方曉人道之妙呀……!”
游烽表情不太自然的點點頭。
他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中年文士還說上癮頭來了。
明明尼瑪是小劉備文。
結(jié)果居然要這么大張旗鼓的探討劇情細(xì)節(jié),真有點社交牛逼癥的感覺了。
不知道的人,甚至還以為他倆討論的是什么傳世經(jīng)典、儒道大文章呢!
“咳咳……先生可真是博覽群書,胸有溝壑啊?!庇畏檎遄么朕o半天,才違心說道。
沒想到中年文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很自然的應(yīng)了一聲:“哈哈,漁家果然與我乃是同道中人。為兄這里有一首絕佳歌謠,教你唱來如何?”
滾……
游烽無語道:“先生行路還遠(yuǎn),還是早些上路吧?!?p> 中年文士深深地看他一眼,這才點點頭:“也是……不過我勸漁家一句,若要垂釣,還是別在此處。下游再行四十里,必有大收獲?!?p> 游烽眸光一閃。
下游四十里,有至少三道品質(zhì)黑的支線任務(wù),確實會有大收獲。
這中年文士指點的沒錯。
不過他還是搖搖頭,“我正是那寶和縣人,傍晚還要歸家,不能走的太遠(yuǎn),此間距離剛剛好?!?p> 中年文士也不再勸,只是神神道道的隨口道:“春州府眼下生逢巨變,氣運凋敝、霉氣交纏,尤其是這寶和縣,烏云遮日,不是垂釣的好時節(jié)吶。”
“漁家若是執(zhí)意在此,恐怕至少要有月余時間不見收成吶?!?p> 對方也是好意,游烽微笑道,“先生博覽群書,可曾聽聞過金筆書圣所寫《封神》中‘太公釣魚’的典故?”
“自然聽過,‘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不過可不是誰人都能當(dāng)那封神的姜太公??!此間水道青氣下滾、霉氣上浮,不會有魚兒愿意咬鉤的。”中年文士誠懇道。
游烽兀自一動不動。
中年文士也沒了再勸的意思,又輕飄飄的躺回青牛背上:“漁家,一言盡此,咱們后會有期?!?p> 青牛頗通人性,聽聞中年文士的招呼,邁開四蹄,正準(zhǔn)備繼續(xù)前行。
卻聽旁邊的游烽喜道:“咦?魚兒咬鉤了~”
他手腕一抖魚竿,一尾遍纏金光的鯉魚破水而出。
留下漫天晶瑩。
嘭——
青牛抬起的蹄子應(yīng)聲而落。
中年文士一個晃神,居然直接從青牛背上栽了下來。
他爬起身,仰著脖子看去,滿臉震驚:“當(dāng)、當(dāng)真有這愿者上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