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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斜陽2

燒烤店

小徑斜陽2 NIZE 4864 2023-01-11 21:48:10

  媚姐要走了,比我們所有人都要早走,越到后面,我們對這個實習越不抱有期望,然而媚姐作為上級領導離開了,對我們的沖擊還是不一般的大。

  她離開之前在專屬我們的小群發(fā)了條消息,說希望走之前一起吃個飯,就只跟我們這些手下,或許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歉意,明明距離我們結束實習就只剩下一周多了,她卻選擇這周直接離開。

  她的任何表達善意的方式只會讓我更加討厭她,從一開始她帶隊我們,就使我們處于放養(yǎng)狀態(tài),只是帶了我們去了一趟芳村茶葉園,從來不教授我們方法,對我們這些落后的也從不加以指導。她如果一以貫之的佛系下去也并沒有什么,然而在那次事件當中,她卻大發(fā)雷霆,讓我一下子知道了她的另一面,想想也知道,一個曾經(jīng)女領導,怎么沒有干練果決的一面,她只不過是不想管我們罷了。

  所以這場送別飯,我原本并不想去,然而阿良說還是得去,用的也是老話,所有人都去,你不去,槍打出頭鳥。

  我頓時發(fā)現(xiàn)這句話特別管用,至少是對于國人來說,原本可能好些人都不愿意去,然后一想到這句話,便勉勉強強去了,于是還是多數(shù)壓倒少數(shù),眾人也就齊聚一堂了。

  然而我未必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去。

  散伙飯的地點選在了一家燒烤店,在珠江新城的一個僻靜環(huán)境中,我看著整組十多個人,想著這頓消費應該是要破千。媚姐跟以往樸素的裝扮不一樣,穿了一條長裙,黑白相間的花紋,在公司樓下的大廳沙發(fā)處那里等著我們,周圍認識她的同事經(jīng)過時都驚訝地跟她打招呼。

  “什么時候跟我們吃一餐飯啊?!?p>  “哎呀,有的是機會?!泵慕阌钟盟虾萌说膽B(tài)度說道。

  “我都不知道你要走,都是聽別人說的,你居然又要走了?!?p>  “是啊,是啊,老了,累了,干不動了?!?p>  那女的居然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像鴨子似的咯咯咯咯連珠炮笑個不停。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媚姐則是一直微笑著看著她。

  沒一會兒我們所有人集齊,媚姐就帶著我們走了,迎著太陽照耀來的方向,媚姐的高跟鞋聲音在寬闊的珠江新城人行道有節(jié)奏地叩響著,引來了許多路人的目光,看著她那黑白花紋的裙子在陽光下映照出的腰肢,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剛才那個攀談的大姐會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陳仰,要不要給你來試試?”不知怎么的,在一群人把位子坐定以后,我發(fā)現(xiàn)只剩下了媚姐對面的一個位子。心里縱使有百般不愿意,我還是坐上去笑了笑。

  店里的裝潢如果沒見過世面的話可能會覺得破爛,那些樹葉隨意地舒展下來,垂落著,墻面也是被刷成了土褐色,連個瓷磚都沒有,就像是一間沒有裝修的毛坯房,然而整個構造很獨特,像是山間窯洞里面的墻壁全部被熱得融化或者扭曲一般,舒展出各種形狀。

  我們面前放的是一個有五六米長的鐵板,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旁邊有一個籃子,放著些鏟子還有調味料等,還有一筒的竹簽,底下還有旋鈕,可以控制火候的大小。

  “你們都沒吃過嗎?”媚姐側著臉,看著里面兩排人。除了一兩個沒有動作外,其余人都搖搖頭。

  “哎呀,你們現(xiàn)在出來就要多逛逛,多嘗嘗,我來教下你們。”

  一開始是她在鐵板上擺著,沒一會兒那些女生就都會擺放起來,媚姐還問大家喝不喝啤酒,有兩個比較矜持的女生說不喝,于是最后就點了可樂。

  我覺得這鐵板應該可以烹飪絕大多數(shù)東西,一樣是刷點油,然后把東西放上去,正面反面都煎一下,然后再撒點調料。然而最讓我驚奇的是媚姐還點了生蠔,這玩意居然也可以放到鐵板上去,沒一會兒就發(fā)出噗呲噗呲的聲音,烤的時候發(fā)現(xiàn)生蠔內部滲出大量水分,就好像在煮一般,咕嚕咕嚕,只覺得生蠔小小的內部在翻滾著。一共二十個生蠔,有的吃一個,有的能吃兩個,女生們比較愛吃,盡管她們眼饞地望著我們,但媚姐還是說男生比較耗體力,多吃一點,于是我直接吃了兩個,不得不說,在鐵板上烤過的還真是好吃。

  我發(fā)現(xiàn)這頓燒烤下來我對媚姐有了些改觀,一方面是她一直叫我吃東西,因為她是負責煎,煎完了就往我面前一推,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我只好埋頭苦吃,另一方面是她在煎炸的時候放棄了那種放任自由的性格,對于每一面要煎多久,煎到什么顏色,調料要撒多少,哪種調料撒下去的順序等等,她都了然于胸,嚴格執(zhí)行,一邊做一邊喃喃自語,像是在背誦著這些秘法。同時還有閑心思瞥一瞥其他人做得怎么樣,不時點評幾句。

  “該翻面啦,要焦了?!?p>  “咦——那個加辣椒不好吃,鋪點蒜蓉上去,罐子里有?!?p>  以至于雖然兩排加起來有四五個“廚師”,但他們還是不時地問媚姐到底要怎么去加那些調料。有的女生煎出來明顯有些焦了,還是讓那些男的吃了下去,沒一會兒那些男的便眼巴巴地看著我,我只好無奈地笑笑。

  媚姐像是上癮了一般繼續(xù)煎著,笑瞇瞇地看著大家,一直到我不停擺手、實在吃不下了,才罷手。

  “啊——”忽然一聲,阿夢叫了一下,我們看過去的時候,她正捂著手,整個臉皺在了一起,手里的鐵板則伴隨著那聲尖叫掉到了地上,咣鐺一聲。

  媚姐飛也似的沖了過去,座位下的椅子也直接摔倒在地,阿夢右手捂著左手手背,整個人蹲在地上,對面那個男生嘴里還掛著面條,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樓下有診所,我?guī)?,你們先吃吧?!泵慕阏f道,就帶著她走了。我隱約間看到她的手背紅彤彤的,碗底口大小,似乎還在往外滲血。阿娟沒一會兒也跟著過去了。

  剛才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們面面相覷,坐她對面那老哥像是醒悟過來般,也不吃東西了,向我們描述了剛才的一幕。原來剛才阿夢一直負責煎東西,隨后一邊煎一邊就和旁邊的人講話,漸漸地手越放越低。

  “就后面她的手就直接放在板上了,可能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p>  聽對面那男的繪聲繪色講著,我們都有點心驚膽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那些鐵板全部關了,看著黑漆漆的鐵板,想著剛才手掌要在這燙的不停冒煙的鐵板上放上個幾秒,我們就覺得這是一件酷刑。

  我們幾乎在那里等了半小時,把全部剩菜都吃完了,媚姐還是沒上來。大家有些尷尬,畢竟錢還沒付,服務員不時地過來換茶,大概像是來刺探我們的情況,東西都吃的差不多,鐵板也關了,我們只好假裝在聊天。

  “要不你去看下媚姐和阿夢?!庇袀€女的提議道。

  “我找?她們在哪里?”雖然這么問,我并不想去找媚姐,更不用說開口要錢。

  “就樓下,那個藥店?!?p>  “我沒看到?!?p>  “哎呀你下去就肯定能看到了。”

  “你那么熟你怎么不去。”我笑著說道。

  “剛才媚姐給你炒那么多東西,你就去看下吧?!迸赃吜硪粋€小個子女生有些皺著眉頭說道。

  我看著她們倆,除了阿輝以外其他人也一起望著我,只好站起來,點點頭,朝樓下走去。

  樓下果然有個挺大的藥店,而且還是連鎖,進去之后見到媚姐坐在一旁,眼睛紅紅的,反倒是阿夢在一邊,一邊打趣一邊笑著說什么,手背上纏著一塊紗布。

  “吃完了嗎?!泵慕銌柕?,阿夢則是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差不多了,來看看你們啥情況?!?p>  “沒事了?!泵慕銈冗^頭看著阿夢,阿夢也說沒事了。

  “吃完了是吧,那我去結賬吧?!泵慕闾统鍪謾C,上樓去了。我便又跟阿夢聊了一下,確認她現(xiàn)在的傷勢已無大礙了。

  沒一會兒門口傳來一陣嘈雜,我瞥了一眼,媚姐身后跟著一群魚貫而入的同事,他們終于也過來了。

  那些人進來以后便輪流來看阿夢的傷勢,還有問剛才是怎么回事。藥房的一角便被我們幾個占據(jù)了,幸虧這里面還挺大。

  他們一開始站著聊著,沒有一會兒就坐在阿夢周圍聊起來,還叮囑她要怎么做去恢復受傷的傷口,就連阿娟都被擠到了最邊邊,我也只好站在一邊。

  “你待會去喝奶茶嗎?!卑⒕甑卣f道。

  “???”

  “媚姐說待會要請我們去和奶茶。”

  “額,她不是都請了燒烤了嗎,太破費啦。”

  “我也是這么說的,但她就是說要去,我怕待會人太少尷尬?!?p>  我有些明白了過來,“那你去嗎?!?p>  “去。媚姐今天看起來有些不開心?!?p>  “是嗎?”

  “是,剛才她看著阿夢的手,還哭了?!?p>  “我不知道她原來這么脆弱?!?p>  “媚姐是個很好的人?!?p>  就在我們繼續(xù)嘰嘰喳喳聊著的時候,媚姐走了過來,她剛才一直跟柜臺前的導購聊著什么,這會兒打了個響指,說準備去出發(fā)下一站了。

  “還有下一站?”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當我表示愿意跟媚姐去喝奶茶的時候,阿輝有些驚訝,但他最后還是走了過來。隔著人行道線,那幾個人和我們面面相覷。

  “走嘛,還沒玩夠呢,現(xiàn)在也不晚?!泵慕阈χf道,朝他們招招手,同時身體扭動著,像是個十八歲的少女。

  他們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說不去了,媚姐的劉海滑落了下來,她又把它撩了上去,“那好吧,你們回去,記得注意安全。”

  看著媚姐興奮拉著阿夢的手積極地往前走的樣子,我還是覺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樣。

  我們一直沿著街道走著,媚姐不時自問自答要去吃什么,經(jīng)過那個西餅屋的時候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還好最后并沒有進去。

  本來要去奶茶店,但珠江新城的奶茶店到處都是人排隊,而且一般他們也不會設室內座位,都是一個消費口,買完即走。

  最后媚姐居然帶我們去了星巴克。

  媚姐點了四塊小蛋糕,還問我們要喝什么,我說我不會喝咖啡,媚姐笑笑,給我們每人點了一杯冰沙。

  “這冰沙為什么是綠色的?!蔽覝惤⑤x旁,悄悄問了句。

  “可能是抹茶味的。”阿輝說道,此時他也瞪大了眼睛,看著上面的標簽表,顯示一杯38塊。

  我們家里一頓晚飯有時候都可能不到38塊。

  那四塊小蛋糕,放在那里,二黑二白,像是兩個小藝術品一樣,盡管我們剛剛吃飽,跟媚姐說不用點了,她還是要每人點一份。

  “白的是什么。”

  “瑞士卷?!?p>  “哦,我就說很熟悉。”

  “你小時候沒有吃過嗎?!?p>  “吃過,兩塊錢一個,它現(xiàn)在這么貴,放在盤子上,我都不敢叫出來了?!?p>  “黑的是什么?!卑⑤x問道,它上面有有一顆顆的黑色的奶油。

  “提拉米蘇?!?p>  “提拉米蘇是什么東西?!?p>  媚姐笑而不語,“你們有來吃過嗎?!?p>  阿夢她們倆點點頭,我和阿輝則是搖搖頭。“我們不喝咖啡?!蔽已a充道。

  星巴克給我們每人配了一把金屬勺子,這他倒是挺大方,我們幾個人用勺子蒯著吃,媚姐說叫我們啥都得嘗嘗,就算不喜歡,也要試一試,說不定以后就會派上用場了。

  我對他們38一杯的飲料很失望,這都比不上那天我在阿丹公司喝到的二十多一杯的喜茶,甜的發(fā)齁簡直,而這38一塊的瑞士卷吃起來也跟我小時候吃的兩塊錢的瑞士卷一樣,倒是所謂的提拉米蘇是第一次吃,味道有點新奇,我倒是也不打算再去打聽它這個名字的由來了。

  “媚姐,你離職以后打算去做什么?!?p>  媚姐似乎預料到了我們會問這個問題,她手指交叉,手肘倚在桌子上,腦袋稍稍傾斜了一下說道,“可能會去開一個花店,人畢竟還是要工作的嘛。”

  “媚姐很喜歡花嗎?!?p>  “喜歡啊,我以前下班的時候經(jīng)常會買一些花放在家里,不過倒是不太會養(yǎng)就是了?!?p>  “媚姐,你不去其他銀行嗎?!卑粽f道。

  “為什么要去銀行?!?p>  “畢竟做了那么多年,你經(jīng)驗很豐富?!?p>  媚姐無奈地笑笑,“還是算了吧,我確實在這行摸爬滾打很久,但是也知道這行壓力太大,表面光鮮,實則疲于奔命?!?p>  “也是?!?p>  “所以我不敢過多要求你們啊,就讓你們盡量去發(fā)揮,我怕要是對你們過多要求,反而對你們有反效果?!闭f道這里媚姐瞥了我一眼,“說到這里陳仰應該是對我有意見的對不對?!?p>  “沒有沒有?!蔽覍擂蔚匦π?,搖搖頭,其他幾個人則是看著我,笑出了聲。我拿起飲料喝了一大口,看著綠色的液體在慢慢下沉,握住的雙手似乎更冰了。

  “我很早就明白了這件事,對你們這些孩子,盡量讓你們自己去施展。像陳仰這樣的,我逼一逼或許真的能上去,但是可能就走上一條錯的路?!?p>  “媚姐,你真好?!卑艉鋈话咽执钤诹嗣慕愕氖稚?,整個嘴撅著,她的手背上還纏著一塊白色的紗布。

  媚姐似乎有些錯愕,她低了一下頭,摸摸阿夢手上的紗布,又馬上抬起頭來看著阿夢,眼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動。媚姐把手轉過來,捏住阿夢的手輕輕揉搓著。

  “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不是不想管你們。我有個姐妹,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對他很嚴苛,有次國慶,游泳課教練都放假了,為了接下來的比賽她還私下帶孩子去游泳館,結果沒看好,孩子死了?!泵慕愕穆曇艉茌p。

  “被水淹死了?”

  “嗯,腳抽筋。”

  “為什么沒看好?!卑⑤x問道。

  媚姐看著阿輝,“她那會兒去給孩子買早餐了?!?p>  我們默然,阿輝伸向小蛋糕的勺子也停了下來,媚姐把另一只手也放在阿夢的手上,“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走的時候,兩個女生的蛋糕幾乎沒有動,媚姐讓我們直接打包帶回去,不然浪費,我們面面相覷,有些不好意思。阿娟說干脆讓媚姐帶回去給孩子吃,小孩子最愛吃甜食了,媚姐看著桌上的蛋糕,眼睛眨了幾下,說不用了,他現(xiàn)在蛀牙,不能吃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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