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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深淵

第十三章 未來世界的模樣

失憶深淵 雙重黑影 4350 2023-09-25 23:45:12

  嚴歆璇拖著枯萎的身軀,一頭扎進黑洞大廈大廳。此時已臨近中午,龍未遠將一個恒溫毯披在她肩上,沒有詢問,沒有安慰,更沒有埋怨,只是輕輕將她扶回房間,又喝退了所有圍觀人員。

  關門前,他還對她說:“我都知道了,不用擔心,我來處理?!?p>  低沉的語氣堅定而隱忍,仿佛驅散了一路的混沌。

  發(fā)燙的熱水沖過每寸肌膚,嚴歆璇抱著膝蓋,心有余悸地在浴室蹲了很久很久。

  升降桌上擺著早已備好的合成漢堡,她隨手咬了幾口,便癱倒在床,連衣服都沒顧上穿。

  木羽仙被劫持、自己從磁懸浮墜落、高叔叔和索命法官死后的目光……痛苦的畫面在腦海不斷翻騰,循環(huán)著無盡的煎熬。

  詹馳遺留的手表再次停滯,將她剝離到時間之外,直到手機的震動從耳邊傳來。

  那是遲芳菲的留言:“歆璇,你還好嗎?爸爸今天約了一個老客戶采訪,卻發(fā)現那人被殺了。他叫高冠文,也和咱們討論的事情有關,所以我擔心你。”

  下午的上課鈴聲從對街飄過,嚴歆璇突然坐起身,心想遲芳菲或許正好擁有她需要的情報。短暫的猶豫后,她決定立刻約其面談,于是便趁龍未遠等人不備,偷偷溜出了黑洞大廈。

  狂放的大雨漸漸停歇,暖陽拂過遍體鱗傷的云端。嚴歆璇靜靜坐在海派藝術中心的長椅上,近期恰逢第五屆華夏雕塑節(jié)開幕,周圍擺滿了栩栩如生的各類作品。

  這里既隱秘又不失喧囂,適合交流又不易被發(fā)覺。指手畫腳的人群中,她拿出詹馳的魔方,心如止水地將每個側面拼成統(tǒng)一的顏色。

  遲芳菲悄悄來到身邊,左顧右盼了一陣后,才如履薄冰地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嚴歆璇疑惑地望著她的眼睛,僵硬地點了點頭。

  遲芳菲身上帶著一股近乎單純的仗義:“爸爸懷疑你是黑洞公司的人,但你救過我的命?。〔还芰?。”

  這時,她從包里拿出一疊密密麻麻的訪談記錄,小聲說道:“我們曾在公安局有個線人,那人的徒弟叫安穎荻,提供了很多信息。我把它們和高冠文的采訪拼在一起,基本還原了事情的原貌?!?p>  乳白色的男性雕像在對面手握長槍,巍然凝望。嚴歆璇轉過魔方的最后一步,不知將聽到怎樣的解答。

  遲芳菲清了清嗓子:“那個神秘組織就是黑洞公司,實際掌權人詹馳在2031年前沒有任何違法記錄,各種訪談中的人設也不錯。但從那后,他就再沒公開露面過,并和各種犯罪事件糾纏不清。所以我猜測,2030年末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p>  聽到這,嚴歆璇突然回憶起十年前的圣誕節(jié),關擎逼她打開珊瑚門的畫面仍歷歷在目。看來那一夜是他們命運的轉折,卻陰差陽錯成了失憶的起點。

  密閉空間里投射著刺眼的光斑,三個小男孩從一旁嬉笑跑過,又被工作人員當場叫住,不準發(fā)出任何與大環(huán)境違和的聲音。

  嚴歆璇握緊衣袖,低聲打探著:“那你對陸壓地產……有了解嗎?”

  遲芳菲小心翼翼地說:“有的,昨晚爸爸黑進了他們的系統(tǒng),發(fā)現一年前,黑洞公司曾派出兩名女員工,刺殺陸壓地產的董事長,砍掉了他的小腿?!?p>  嚴歆璇恍然大悟地眨著眼睛:“你說的董事長,是關永默嗎?”

  遲芳菲詳細查閱著資料:“是這個名字。還有,那兩名女員工,一個叫木羽仙,一個叫虞小臺,直到現在陸壓地產還在跟蹤她們呢?!?p>  嚴歆璇愈發(fā)混亂了,她不顧暴露身份的風險直接問道:“虞小臺……不是已經死了嗎?”

  遲芳菲嚴謹地思考了一陣:“應該不可能。根據陸壓地產的跟蹤記錄,虞小臺最近幾周都出入過黑洞公司,包括昨晚?!?p>  隔壁大廳的發(fā)布會即將開始,五顏六色的燈光劃過嚴歆璇茫然的臉龐。遠古的投影在墻壁閃爍,千捶萬擊的巨石無不飽經滄桑,用沉默封存了歷史的困惑。

  嚴歆璇暗流涌動地揣摩著真相,又強裝平靜地問:“芳菲,你們以后還會調查這兩家公司嗎?”

  這時,遲芳菲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高冠文死后,爸爸就決心放棄了。”

  激昂的開場音樂在遠處沸騰,遲芳菲愛撫著厚重的訪談記錄,俊美的面容褪去倔強,只留下一抹無奈的微笑。

  她釋然地說:“再多的熱血都抵不過現實的嚴刑拷打。你看看周圍,這哪里是藝術呀?分明是流水線上的產品!這個時代一切都是固化的,沒人能逃離,沒人敢創(chuàng)新,更容不下爸爸這種試圖改變的人?!?p>  冰冷的陶俑環(huán)繞在身邊,嚴歆璇低頭沉默了很久,不禁陷入了對往事的懷念。

  她用力捏住魔方,緩緩講道:“這幾天,我經歷了公安局、監(jiān)獄、醫(yī)院、學校、企業(yè)、媒體,好像社會確實和十年前不太一樣了,人們都在一個看似成熟的模式下運轉,再也不比從前自由?!?p>  突然,藍色的側面如蓋子般脫落,一塊袖珍硬盤從里面掉了出來。

  誰曾想到,這魔方竟是個簡易的保險箱,“轉成相同顏色”便是詹馳設置的密碼。

  兩個女孩子相擁了很久,才分別離開,留下各安天涯的渺小背影。

  櫸樹的枝葉在濕潤的空氣里徜徉,嚴歆璇跟隨潛意識記憶的指引,漸漸走進黑洞大廈頂樓五十層的實驗室。

  這里通體純白,卻安靜得可怕。墻壁上布滿了彈孔的瘡痍,空蕩蕩的冷藏柜佇立在角落,似乎再也無人留意它的前世今生。

  市區(qū)在腳下麻木運轉,嚴歆璇站在肅殺的房間里,抬起顫抖的手臂,將硬盤按進唯一的插孔。

  那一瞬,多彩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射來,漸漸形成一個成年男性的輪廓,那人氣質高貴卻笑容苦澀,長長的卷發(fā)盤在后腦,像一位古歐的騎士。

  詹馳!這是三十歲的詹馳!

  世界被清淚淹沒,嚴歆璇沖上前去,試圖伸手握住他,抱緊他,從此再也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然后一起飛到闊別塵世的國度,沒有陰謀,沒有追殺,只有和愛人的相濡以沫、子孫滿堂。

  然而,近在咫尺的容顏換不回天人永隔的眷戀,全息投影宛若視頻重播,唯見立體光束平移交匯,共同組成了一間偌大的球狀禮堂。

  詹馳穿著奢華的深藍西裝,在臺上慷慨激昂地講著——

  “女士們、先生們,當我還是一個中學生時,我曾渴望探索未來世界的模樣。但如今,我終于明白,未來的改變不是等來的,而是靠我們的雙手爭取的?!?p>  臺下坐著九位來自不同國家的隱秘權貴,他們無不扣著智能墨鏡,用AI同聲傳譯審視著這位東亞人的驕傲言論。

  每當提到自家科技,詹馳臉上總是寫滿了無法磨滅的珍視與憧憬,如今而立之年的他,依然神態(tài)偏激,動作奔放,似乎仍攜帶著敢為天下先的少年輕狂。

  只見他高聲宣告道:“毫不夸張地說,潛意識記憶轉移技術會對人類歷史產生空前絕后的影響,這種影響將遠大于兩次工業(yè)革命,大于互聯(lián)網和人工智能,因為我們不是創(chuàng)造了某個成果,而是改變了創(chuàng)造本身?!?p>  縹緲的全息投影下,詹馳大步流星地走向舞臺中央,又伸出雙臂,對觀眾們深情地說:“事實上,我們的事業(yè)已經超出了記憶轉移,實現了記憶創(chuàng)造!我們正在制作各大領域的潛意識記憶模板,可以被無限復制到每一個人體中?!?p>  講到這,他眼里竟泛起了幾株淚花。

  詹馳毫不遮掩澎湃的心緒,反而握著拳頭,極具感染力地發(fā)出陣陣吶喊:“女士們、先生們,你們能想象這樣的世界嗎?你們敢想象這樣的世界嗎!人類歷史上的每一類知識,每一項技能,都能在十分鐘內習得,到達最頂尖的水平!我不是讓你們?yōu)槲彝顿Y,而是邀請你們與我合作,共同成為新世界的主宰!”

  突然,一位身披白袍、面帶頭巾的男子起身打斷了他,全息投影上的資料顯示,此人名叫阿扎木,是阿拉伯的王室成員。

  阿扎木仰起下巴,不屑地說:“我的朋友,你的夢想令人敬佩,但一切只停留在理論層面。我很好奇,你有多少個實驗樣本,來證明潛意識記憶轉移的可行性?!?p>  這時,詹馳神秘一笑,用聲控密碼打開身后的屏幕。

  嚴歆璇看到,上面滾動播放著近三十個孩子的照片,他們皆是約十五歲的年紀,有的面相憨厚,有的卷發(fā)飄逸,有的眼眸晶瑩,每張面孔都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詹馳長嘆了一聲,平靜地回憶起過往:“2035年,我做了一件好事,一件壞事。我從人販子手里救下了這些孩子,本想送他們回家,卻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后來呀……我將孩子們留在了身邊,為他們刻了紋身,并進行了記憶改造。”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實驗室里,讓嚴歆璇聽得瑟瑟發(fā)抖。

  詹馳接著感慨道:“經過數輪潛意識記憶的植入與清洗,他們已擁有多項卓越技能,并且認可了自己新的名字、籍貫、身份,甚至是新的童年經歷,還篤信彼此間有著多年堅不可摧的情誼。只可惜……后來那個人販子被抓了,警方把我也當成了同伙?!?p>  球狀禮堂中進行著激烈的討論,他們像十位自詡的神明,熱切探索著瓜分星球的計劃,卻無人在意孩子們被篡改的命運。

  過了很久,全息投影的燈光才隨著會議結束漸漸熄滅,世界又恢復了久違的安寧。

  嚴歆璇迷茫地后退了幾步,突然發(fā)現龍未遠已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他的言語依舊簡練:“關永默聯(lián)系我了,今晚7點,滴水湖,王冠莊園,讓我們用記憶轉移技術換木羽仙。”

  嚴歆璇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顫抖的聲音充滿了悲憤與無奈:“木羽仙,曾是個被拐賣的孩子,對嗎?她有著自己的爸爸媽媽,自己的家庭,和另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名字,對嗎?我們改變了她的大腦,而她卻一無所知,對嗎?”

  這時,她凄涼地看了看窗外,接著說道:“這不像是詹馳的所作所為,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就做出了這樣的事呢?就不怕遭天譴嗎?”

  嚴歆璇擦掉最后的淚水,苦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也許我也沒權力評判他,評判你們,也許十年來的一切我都參與了,也許十年來我真的變了。記得過去詹馳常說我是個外柔內剛的人,但如今,我發(fā)現自己好像反了過來,平日里暴躁沖動,遇到大事卻拿不定主意?!?p>  龍未遠將袖珍硬盤輕輕收好,又來到窗前,和嚴歆璇一同眺望著無盡的、布滿積水的屋頂。

  他捋了捋頭發(fā),沉重地對她說:“其實半年前,咱們曾主動把真相告訴過每一個人,讓他們去尋找父母,重新選擇自己的生活,但潛意識記憶轉移的威力實在太大,孩子們不僅不信,更沒人愿意離開?!?p>  幾只云雀劃過天空,龍未遠內心雖百感交集,聲音卻依然穩(wěn)如磐石:“所以,如果真的想這樣做,只有徹底抹掉他們的記憶,抹掉他們頂尖的能力,可我們又于心不忍。當時哥哥還問我,一種是擁有本領卻喪失自我的人生,一種是自由發(fā)展卻難以立足的人生,該怎么選呢?”

  嚴歆璇冷笑道:“我明白,如今的社會就是個大工廠,要是不按照既定的軌跡生活,不成為標準的玩偶,就會連飯都吃不上?!?p>  路燈的光芒被地平線吞沒,嚴歆璇轉過身,清澈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堅定。

  純白的房間里,她斬釘截鐵地說:“但我寧可餓死,也不愿磨滅掉自己的個性,也要活出我想要的樣子,否則我和街上的一株草、一棵樹、一只貓、一條狗有什么區(qū)別!”

  龍未遠望著嚴歆璇倔強的神態(tài),向來拘謹的他,竟露出了幾分滿足的笑容,盡管他笑得那樣奇怪,仿佛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轉瞬即逝,綴滿了無能為力的牽掛與不舍。

  龍未遠繼續(xù)笑著,又拍了拍嚴歆璇的肩膀:“今晚我自己去滴水湖,一定會救出木羽仙。你和其他人盡快動身去香港吧,但你要答應我,剛才你說的一切,都要一輩子做到,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永遠不能反悔。”

  他的語氣既像是命令,又滲透著一種無怨無悔的自豪??蓢漓ц瘏s直接推開他的手臂,義憤填膺地說:“答應什么啊!木羽仙是為了就我才被抓的,難道我能坐視不管嗎?”

  急剎車的聲音從街邊傳來,仿佛驚擾了半個城市的迷茫。

  那一天,嚴歆璇對龍未遠說——“今晚我和你一起去,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沒得商量!至于其他人,就讓他們自由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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