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苗疆蠱蟲
“拖延？“蘇離旋身甩出銀針，針尾蠱蟲撞碎梵文，“我倒是好奇，大和尚能為我這妖女耗去幾分佛髓？“
纏斗間，她袖中滑落半截焦黑手札。傅尚瞳孔驟縮——那分明是空明圓寂前攥著的《鎮(zhèn)魔錄》殘頁！
“此物怎會在你手中？“
“自然是有人不甘心...“蘇離足尖勾起手札，“比如那位到死都喊著'師兄救我'的...“
“放肆！“
錫杖攜風(fēng)雷之勢劈下，卻在觸及蘇離額前半寸硬生生頓住。傅尚腕間金血狂涌，七星釘嗡鳴如慟哭——?dú)堩撋虾杖皇强彰餮獣淖詈筮z言：“魔念非在井，而在師兄眼中“。
凄厲鈴響驟然撕裂雨幕。傅尚猛然轉(zhuǎn)頭，見仁和醫(yī)館方向騰起沖天蠱霧。林小棠的身影在霧中扭曲變形，四肢反折如蛛，眼底鎏金光暈染透半座長安城。
蘇離趁機(jī)掠窗而出，笑聲混著銀鈴碎響：“子時將至，大師是要救蒼生...“她甩出冰蠶絲纏上飛檐，“還是渡故人？“
傅尚握杖的手青筋暴起，腕間金血滴落《鎮(zhèn)魔錄》殘頁，將“魔念“二字灼成灰燼。
仁和醫(yī)館的飛檐在狂風(fēng)中簌簌震顫，瓦片如黑蝶般墜入長安街巷。林小棠赤足立在檐角，素色襦裙被蠱風(fēng)撕成縷縷殘帛，裸露的肌膚下凸起千百條蠕動的青筋。
她仰頭癡笑，背后騰起的蠱蟲虛影遮天蔽月，六對復(fù)眼泛著鎏金邪光，觸須掃過處，樓閣梁柱皆碎成齏粉。
“林姑娘！“井然甩出玄鐵鉤鎖纏住她腰際，牛皮靴在濕滑的琉璃瓦上擦出火星。三日前在西市酒肆，他曾與這醫(yī)女對飲青梅釀，聽她抱怨藥材難尋。
此刻她指尖滴落的毒液卻將鉤鎖蝕得滋滋作響——那毒液的腥甜氣息，竟與一年前苗疆密林中蠱師咽氣前噴出的黑血一模一樣。
“放手...“林小棠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囈語，鎏金瞳孔忽明忽暗，“蠱王要醒了...“
“醒個屁！“井然咬牙收緊鉤鎖，“小爺我還等著喝你釀的蛇膽酒呢！“
話音未落，蠱風(fēng)裹著腐葉迎面撲來。他踉蹌后退時，瞥見傅尚踏著梵文金光凌空而起，腕間佛珠正寸寸崩裂。
傅尚的僧袍被蠱風(fēng)撕開，露出后背猙獰的戒疤。七星釘從血肉中浮出，釘尖金血滴落，在蘇離后背繪出逆蠱符咒。每一筆都灼得少女脊背焦黑，她卻笑得比檐角銅鈴更清脆：“大和尚，這反噬咒需用活人血脈為引，你可舍得？“
“我接天機(jī)閣玄鐵令...“井然突然高聲喝道，黑霧化作鬼頭刀劈開襲來的蠱須，“可不是為了給你這禿驢打下手的！“
傅尚指尖微頓，忽然想起那日——井然踹開天機(jī)閣朱門，將玄鐵令拍在案上：“聽說你們專收瘋子？算我一個！“閣主問及緣由，他只咧嘴一笑：“湘西趕尸、東海鮫人...這等奇事不摻和，豈不白活一場？“
此刻井然被蠱須纏住左腿，仍不忘沖他挑眉：“老傅頭！你這金血再不用，我可要變蠱蟲點(diǎn)心了！“
蘇離忽然奪過七星釘。三百年前苗疆祭壇的畫面在她眼前重疊——鎏金袈裟的僧人將哭喊的少女釘入蠱鼎，鼎中沸騰的卻是佛血。
“這次我自己選！“她反手將釘尖刺入心口，蠱王血噴濺在符咒上。鎏金光柱破云貫日時，傅尚看見她后頸浮現(xiàn)蚩尤刺青——與藏經(jīng)閣禁書記載的苗疆圣女圖騰如出一轍。
“蘇離！“井然掙脫蠱須撲來，卻只抓住一縷消散的星芒。三日前地下河畔，這少女曾譏諷他：“天機(jī)閣的走狗也懂情義？“此刻她殘存的銀鈴碎片扎進(jìn)掌心，竟與他在苗疆撿到的蠱器殘片紋路重合。
蠱蟲虛影在光柱中灰飛煙滅，林小棠腕間銀鈴化作流螢睡倒過去。傅尚接住墜落的蘇離，少女指尖拂過他腕間舊傷：“九黎祖奶奶的蠱蟲...最愛大慈恩寺的素包子...“笑意凝在染血唇角，身體已化作星芒消散。
晨光刺破殘?jiān)茣r，井然把玩著玄鐵令躍下危樓。令牌邊緣還沾著蠱蟲黏液，在陽光下泛出七彩暈光：“今日起我便卸了這勞什子?！?p> “世間詭事萬千...“他將玄鐵令拋向半空，鎏金匕首凌空劈成兩半，“不如獨(dú)行痛快！“
遠(yuǎn)處傳來地脈轟鳴，昆侖方向騰起青銅傀儡的虛影。朱雀大街盡頭，新開張的包子鋪蒸騰熱氣，籠屜里飄出大慈恩寺獨(dú)有的素餡香氣。傅尚垂眸，見銀鈴殘片上浮出微不可察的苗疆符文——“魔心蘇，因果續(xù)”
暴雨剛停，醫(yī)館的廢墟上還飄著沒散干凈的蠱霧，瓦礫堆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磷光。傅尚盤腿坐在半截?cái)嗟舻姆苛荷希滞笊系姆鹬楸唤附鹧目噹б粚訉庸?p> 井然抱著胳膊靠在焦黑的廊柱旁，靴尖踢開一塊嵌著銀鈴碎片的焦木：“喂，和尚，你那佛珠再轉(zhuǎn)下去，怕是要磨出火星子了?！?p> 佛珠突然停了，第一百零八顆菩提子上裂開了一道細(xì)紋。傅尚沒抬頭，指尖蘸著金血在殘破的經(jīng)書上勾畫：“你要是覺得無聊，不如去西市打壺酒。“
“打酒？“井然嗤笑一聲，手里的鎏金匕首“嗖“地釘在傅尚身邊的梁柱上，“你當(dāng)我是跑腿的？“刀鋒離僧袍只有半寸，震落的蠱蟲殘骸在月光下泛著七彩的毒光。
“不如跟我說說當(dāng)年蘇九黎和空明的事”
傅尚抬頭看了看還未亮的天，“那事發(fā)生在三百多年前”，說著逐漸陷入回憶：
苗疆十萬大山的雨夜，篝火在蠱神廟前明明滅滅。十八歲的蘇九黎跪在血池邊，腕間銀鈴浸滿蠱王血，三千青絲寸寸成雪。池中浮沉的蠱蟲突然齊齊轉(zhuǎn)向——有個穿月白僧衣的年輕沙彌立在雨中，手中佛珠泛著鎏金微光。
“小師父走錯路了?！疤K九黎指尖蠱蟲凝成短刀，“再往前半步，可要喂了我的寶貝?！?p> 空明卻徑直踏入血池，僧鞋被蠱蟲啃噬見骨：“女施主的鈴鐺，沾了太多怨氣?！八鋈晃兆∷值兜氖?，佛光灼得蠱蟲灰飛煙滅，“不如讓小僧幫忙凈化？“
那一握成了劫數(shù)的開端。蘇九黎教他辨蠱，他便以佛經(jīng)相授；她煉蠱王差點(diǎn)被反噬時，是他割腕以佛血相救。直到某個滿月夜，她將浸透情蠱的銀鈴系在他腕上：“明日我繼任蠱婆，你若要阻我煉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