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男愛女(一)
今年的冬天冷得有些早，還沒到冬至便來了一股寒流，氣溫直接被刷到了零下十來度，天寒地凍的隆冬好像要提前來臨了。凜冽的北風(fēng)呼呼地猛刮著，好像根本就不想停歇似的，蕭瑟地偎依在枝頭的殘葉被無情的風(fēng)兒搖得嘩啦啦地作響，城市灰蒙蒙的天空中上下翻飛著漫天的枯葉敗絮。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降下來了冷冰冰的冬雨，還有那打得人們臉疼的細(xì)雪粒兒，看起來預(yù)報的雨夾雪還挺準(zhǔn)的。
大街上冷清得少有行人，偶有趕路的也是裹緊了厚厚的羽絨服匆匆而走。天氣雖然寒冷，但鄭改迷還是給學(xué)校告了個假，又從超市提溜了兩大兜禮品，急急地坐上了城際公交車。和父母說好了的，今天他要回老家去。不過和平?？赐喜煌氖?，這次不是周末，也不是拖家?guī)Э?，而是他一個人回來。這次回來他是有要事在身的，還是被逼無奈的，當(dāng)然這也是相當(dāng)緊迫的事兒。要不是他的那個”她”催得緊，實在是沒辦法推脫了，他還是不愿回來的。其實他也不是不肯回來，而是沒有勇氣和臉面回來。他感覺是沒法面對父母，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但事兒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一趟了。
”那個誰？清流橋到了，誰不是在這里下車么？”司機(jī)師傅洪亮的嗓門把鄭改迷從胡思亂想中喚醒。他抬頭一看，大巴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橋頭，他趕忙說聲謝謝也就下了車。
清流橋距離他老家金家營不遠(yuǎn)，順著清流河大約幾里地的河堤路也就到了，估摸著走回去也就是二十幾來分鐘的事兒?？伤]有給父親打電話，雖然父親說回來了給他言一聲，他會開電動三輪來接他，可他還是想自己走回去。他兩手提溜著禮品，步幅沉重地走上了這段他再也熟悉不過的河堤。
河堤上的風(fēng)更大了些，幾乎想要把他吹倒。他轉(zhuǎn)過身掖緊了羽絨服，又把連衣帽系好，才迎著風(fēng)慢慢而行。往日明花花的一彎河水今天明顯有些暗淡，被寒風(fēng)吹皺的漣漪激烈地涌動著蜿蜒在河岸的懷抱里，岸上兩行水墨般的樹冠延伸向遠(yuǎn)處，漸漸模糊成記憶的風(fēng)景。河堤上的煤渣路已經(jīng)濕漉漉的了，有些地方還很泥濘，甚至也結(jié)上了冰，幾次都差點讓他滑倒。他情緒低落到了極點，這次回去不知該如何面對父母，他心里沒有一丁點底兒，腳步也似乎難以挪動。他小心翼翼地走得很難，內(nèi)心的糾結(jié)如同這冷冰的天氣和泥濘的道路一般讓他躊躇不前。這次回家，他感覺這么短的路卻顯得是那么地漫長。
數(shù)里地的河堤路他竟然走了一個多小時，難挨的路總算是走完了。下來了河堤，鄭改迷走上了村里的小水泥路，或許是快到家了，他的步伐快了不少。
”咚咚咚”，他扣響了家里那兩扇紅彤彤的大鐵門。
”誰呀？”里邊明顯是父親的聲音。
”我?。⌒「?！”
”吱呀……”，父親打開了門，他有些吃驚，”原來是小改呀！我咋沒聽出來是你呢？下著雨你咋跑回來了？趕緊進(jìn)屋里暖和暖和！”
”沒事，我是坐城際公交車回來的?！彼跞醯貞?yīng)著。
”那也不打個電話讓去接你？踩著泥巴了吧？看你那新鞋都弄臟了，趕緊擦擦。”
”還好，河堤上有爐渣，沒那么多泥。我媽呢？”
”屋里呢！回來就回來么，還拿這么多東西干嘛？又不是串親戚哩！”父親嘟噥道。
鄭改迷也不搭話，徑直穿過院子，打開屋門，進(jìn)到了堂屋。
”小改回來了？”從里屋蹣跚著走出來了滿頭銀發(fā)的母親，走路有些吃力。
”媽，你腿腳不好，就別來回跑了，來趕緊坐下。”鄭改迷趕忙攙扶母親坐在沙發(fā)上，又把東西一股腦兒拿了出來?！蹦悴皇浅？人悦矗医o你帶的有蜂蜜和枇杷膏！”
”上次你拿的我還沒吃完呢！”
”媽，我給你說，這個枇杷膏平常沒事了也可以沖白開水喝，也可以用小勺子挖著吃，但別太多就行。”
”你每次都這樣說，好，我知道的了。對了，咋你一人回來了，麗君呢？圓圓孩子呢？”母親問。
”她忙呢！圓圓上學(xué)。媽，我爸你倆身體這段時間咋樣？”鄭改迷照例要問問。
”恁爸我倆都很好，這冬天也沒事了，就剩吃喝了。哎，小改，你今天回去就帶點花生吧，咱家自己種的，還有青菜，也記得帶回去點。”
”不要，媽，那些太沉了不好帶，這超市里面都有?！?p> ”超市里的哪有自己種的好！咱種的都是純綠色，不打藥的。”一邊的父親接過話茬說，”對了，小改，上次你電話里說，回來有啥事要給你媽我倆說，啥事啊電話里還不能說？”
”就是啊，這啥事??？你爸我倆還合計呢，小改神神秘秘的不說，這八成是個好事，想給你爸我倆一個驚喜里！”母親也道。
”嗯……”鄭改迷一時語塞，有些猶豫起來。
”啥事就直說么！又不是有外人在，就你媽我倆，還有啥吞吞吐吐的？”父親有些著急。
”嗯，……爸媽，嗯……這個我還真不好開口！”
”小改，你這是遇到啥難事了？啥難事也不用害怕，有你爸我倆呢，你就說吧！”
”媽，那我可就說了啊。”
”說吧！你爸我倆聽著呢！”
”我，我，……”鄭改迷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出了口，”我……我想和麗君離婚哩！”
”啥??？”父母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他倆大吃一驚地望著鄭改迷。鄭改迷被父母兩雙疑惑的眼神盯得有些尷尬，默不作聲地低頭不語。
”小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外邊有人了？給媽我說說？”母親慢慢過來坐到鄭改迷身旁的沙發(fā)上，拍著他的肩膀問。
”你凈是做精里！人家麗君咋了？多賢惠啊！圓圓馬上都上大學(xué)呢，你這是咋想的，你是昏了頭了？”緩過神來的父親顯然很是生氣，對著鄭改迷大吵大嚷起來，”老實說，你外邊是不是有人了？”
”老頭子，小聲點！你是不是想讓鄰居們和老少爺們都知道?。糠畔履愕呐Ｆ獍?，聽孩子說說么！”
”聽他說個狗屁！他要再敢往底下說，看我不揍死他！”
”小改，別理你爸，給媽說說，她是誰？在哪兒上班？你倆在一起了么？”
被父親訓(xùn)了幾句，鄭改迷的眼淚也就出來了。母親這一問，索性就說：”她沒工作，在酒店打零工，叫黃萍，對我比麗君好多了！”
”那這個孬種！咋不往好里學(xué)！你這個逆子！我讓你學(xué)壞！啪！”氣急的父親上來就是一個耳巴子，正打在鄭改迷的左臉上，瞬間幾個鮮紅的指印便顯露出來。
鄭改迷被打了一個愣怔，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敢動了，他知道父親性格耿直，生怕氣頭上的他出個什么閃失。
”死老頭子，有話好好說，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動不動就打人，孩子都幾十幾了你還這樣？”母親上前攔住父親，把他推到了一邊，”看你那樣子吧，坐那里好好歇歇吧！看氣出毛病誰管你！”
”小改啊，媽可是要說你兩句了，人家麗君好歹也是一個學(xué)長的副校長，哪點配不上你了，要樣有樣的，還有學(xué)問，還給你生個乖女兒，多好的家庭，你咋凈瞎想呢！”
”媽，不是瞎想，人家是真對我好。麗君我倆整天都沒話說。”
”哦，這時候沒話說了，你倆才認(rèn)識的時候呢？也沒話說么？麗君她也有工作么！哪能整天照顧你？她哪能和一個沒工作的女人比？你說那個黃萍是不是更年輕??？”母親問。
鄭改迷點點頭。
母親又勸道：”這就對了么，小改，你沒想想，年輕也有老的時候！這時候她為啥對你好？你也想想！不就是圖你事業(yè)有成，是個穩(wěn)定的職業(yè)，要么她會找你？你想她是看上你哪點了？你爸說的也對，你凈是瞎想！”
”老婆子，你也別再說了，他敢給我做精，以后就別進(jìn)這個家！還是個教師呢！你這么做咋為人師表呢？敢離婚，我去他學(xué)校吆喝他去，看他的臉兒往哪擱！趕緊讓他滾，我不想看見他！對了，東西也讓他拿走！趕緊給我滾！”
”死老頭子，你真是個不論理，下著雨讓孩子去哪兒？你也去屋里歇歇吧！”母親趕緊把父親推到里屋去了。
鄭改迷站起身來，抹抹眼淚，對母親說：”媽，我還得趕回去，下午還有課呢！”
”慌啥啊慌？我趕緊去做飯，吃了午飯再回去唄！”說著，母親就趕緊往廚房里去。
他趕忙攔住，：”媽，你別忙了，我真是下午有課，得走了?！闭f著出門就走。
”哎呀，你們父子真是冤家，到一塊兒就不會好好說說話，就知道吵吵鬧鬧，我這也是跟著受氣！哎！”母親跟出來送著也是抹眼淚。
”媽，你回去吧，外邊風(fēng)大！冷！別凍著了！”他把母親扶到屋里，轉(zhuǎn)身出來掩門而去，紅彤彤的大門在身后”砰”的一聲響，震得他心里酸疼酸疼的。他匆忙走上河堤疾行，呼呼的北風(fēng)吹得他臉頰發(fā)燙，頓時清醒了不少。他想起來了，下午還真有一節(jié)課要上呢，他得趕緊回城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