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溪城,戍寧王
良田不再,饑民聚集,歹人攔路。
這三者,便是江長青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往年里那油綠田野,隨風(fēng)稻浪早已消失,只剩下龜裂黃土,干涸河流。
眾多饑民或沿路而乞,或聚集于山野,以樹皮為食,枕于坡土。
見江長青騎驢路過,饑民們紛紛抬起頭來。
那眼神。
衰敗、絕望,又顯猙獰。
這些村民,皆是江家村附近村落中人,往年里與江家村頗有來往。
看清江長青的面容后,饑民們紛紛收回視線,按下了那想殺驢充饑的沖動。
理由很簡單。
江長青的兒子江濡,曾一人單挑附近十余村落,凡與之較量者,皆不是一合之?dāng)?。饑民們雖餓,但還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沿路而行,江長青忽被眾多歹人所攔。
歹人的要求很簡單。
留下錢財、毛驢,人走。
“這可不行,老夫身負血海深仇,正欲去報仇,需這老驢代步。”江長青搖頭拒絕。
歹人聞言大驚。
并非驚于江長青所言,而是震驚眼前的白發(fā)老頭,竟如此之飄!
眼見歹人們意圖發(fā)難,江長青伸出一根細指。
雷紋如蛇,纏繞指身,發(fā)出“滋滋”聲響。
此舉雖會耗費靈氣,但消耗不大,只需數(shù)日就可恢復(fù),也并不影響壽命。
他的本意也是震懾,而非真的要動用修為殺敵。
果不其然。
“仙人??!”
歹人頭領(lǐng)驚駭,率眾逃離。
江長青騎毛驢追上,終搶得白銀一兩,文錢十文。
明顯。
在這個天災(zāi)人禍的世道,歹人也窮……
看著手中白銀,江長青白眉微皺。
剛才歹人頭領(lǐng)稱呼他為“仙人”,這沒啥問題。
畢竟在普通人看來,他這最基礎(chǔ)的御雷術(shù),確實似那仙家手段。
可問題是。
他總覺得,歹人頭領(lǐng)的反應(yīng),缺乏足夠的駭然。
就像……
似乎見過許多個“仙人”?
因此才只震驚于“仙人”這個身份,而非震驚于“仙人”的出現(xiàn)?
這個想法有些荒謬。
畢竟末法時代的修仙者都在茍延殘喘,在普通人面前暴露修為,實在得不償失。
終究。
并非所有人都如江長青這般,有足夠的壽元拿來恢復(fù)靈氣、修為。
搖搖頭,江長青沿路繼續(xù)前行。
途中,他有意將白銀拿在手中玩弄,想借此舉,再弄些錢財以充當(dāng)此次“報仇”的資金。
誰料結(jié)果不如人愿。
或許是察覺,敢在這亂世如此張揚,且還是個白發(fā)老頭,必有來頭的緣故,這一路上再無歹人攔路。
明顯,歹人也是有智商的。
數(shù)個時辰后,江長青騎著毛驢抵達一小型城鎮(zhèn)。
城外,左右兩側(cè)聚集著眾多饑民。
這些饑民同樣面黃肌肉,卻因許多身著鎧甲的官兵阻攔,不得繼續(xù)向前,只得癱坐在地,有氣無力的哀嚎著。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數(shù)架帷幔落下,看不見內(nèi)部的奢華車輦。
伴隨著“咯吱”的滾輪聲,這些車輦正前后有序,逐漸穿過饑民群,駛?cè)氤擎?zhèn)中。
見狀,江長青撫須微瞇。
前方的城鎮(zhèn)名為溪城,是方圓百里唯一的集鎮(zhèn)。
由于溪城地處大盛國邊境,常年有商客來往之故,因此算得一座商業(yè)性集鎮(zhèn)。
集鎮(zhèn)有車輦來,這沒啥問題。
問題是這些車輦過于注重裝飾、舒適,絕非商人所用的馬車貨攆。
一看就知,必有貴人乘坐其內(nèi)!
那么問題來了。
如此偏遠城鎮(zhèn),究竟有何魅力,能吸引如此多的貴人前來?
江長青猜測,因是新設(shè)的勾欄之故。
畢竟那勾欄內(nèi),可有著一名能迷得老王神魂顛倒,置壽命于不顧的妖孽!
“妖孽,迷惑眾生,此乃大惡!看老夫收了你!”江長青拂袖,拍了下毛驢的腦袋,一驢、一人跟在眾車輦后方,前往溪城入口。
“入城交費,每人一兩。”
守城士卒攔住了去路。
“……”江長青嘴角一抽。
入城還要交費?簡直聞所未聞!
而且開口就是一兩?知道他賺一兩銀子,有多不容易嗎?
“官、吏、道籍免交?!笔孔溆值馈?p> “道籍?”江長青微愣。
大盛國一直都有道籍,但據(jù)他所知,在這末法時代,道籍應(yīng)該并不高貴才對,怎能和官、吏兩籍相同,免去入城費?
就在江長青發(fā)愣時,忽有一道聲響從后方傳來:
“此人的入城費,我家主人付了?!?p> 聲音尖而細,給人一種莫名的不適感。
訓(xùn)聲望去,江長青瞳孔微縮。
發(fā)聲者,是后方車輦旁的一名老者。
老者雖兩鬢斑白,卻面色紅潤,其眼神銳利似鷹,身材瘦弱,正對著江長青微微一笑。
笑的很難看,還有些陰沉。
“先天武者,還是個太監(jiān)?!贝蛄苛死险咭谎?,江長青心道。
先天武者具備渾厚內(nèi)力,而內(nèi)力絕頂者,甚至能駐顏延壽。
眼前老者雖氣息內(nèi)斂,但仍舊被江長青看得透透的。
緊接著,江長青又看向后方車輦。
他猜到了車輦上人的身份。
放眼整個大盛國,能讓既是先天武者又是太監(jiān)當(dāng)奴仆的人,唯有皇室中人。
如今天下大亂,常居國都的皇帝以及其他皇室中人,自然不會明目張膽的跑來邊境。
一番排除后,車輦上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戎衛(wèi)邊境的戍寧王!
“多謝王爺。”沖車輦拱手,江長青微笑道。
聞言,瘦弱老者目光驟凝。
短暫的沉默后,車輦內(nèi)發(fā)出爽朗笑聲:“哈哈,先生慧眼,請入車輦一敘?!?p> 江長青也不含糊,當(dāng)即縱身下驢,將韁繩放在瘦弱老者手中,讓后者好生照顧后,方才掀開車輦帷幔入內(nèi)。
看著手中的韁繩,瘦弱老者表示很無語。
他堂堂先天武者,竟要幫別人牽馬……噢,不對,是牽驢。
進入車輦。
與外部的奢華相比,車輦內(nèi)較為簡約,除了明黃色綢緞、靠枕外,再無其他。
而車輦最深處,則坐著一名身著襟窄袖長衫,衣襟、袖口鑲繡金絲流云紋,腳踏錦靴,腰纏紋帶的中年人。
中年人年過四旬,五官堅毅,目光沉穩(wěn),不怒自威。
江長青自顧自的坐下。
戍寧王也不計較,只是放下手中書卷,問道:“前來路上,黃鶴隨手擊斃了一伙歹人。據(jù)那群歹人說,曾遇到一騎驢飲酒的白發(fā)仙人,可是先生?”
他口中的黃鶴,正是車輦外的先天武者。
“……是又如何?”短暫的沉吟后,江長青反問。
“不如何,結(jié)個善緣罷了?!笔鶎幫跣Φ?。
我信你個鬼!
江長青心中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