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妙啊
蘇長歌回頭望了一眼遠方隱隱戳戳的山脈,全都在月色的籠罩下,猶如披上一層薄紗。
山上路程也接近一半。再往上走一走,就應(yīng)該能看見和尚廟了。
輕微的風(fēng)在林中吹拂,蘇長歌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的樹林。
隱隱戳戳的樹林中,似乎有輕微的響動。仿佛有人潛伏在黑暗的深處。蘇長歌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往山上攀爬。
等快要到達和尚廟時,黑暗中躲著的那個暗影卻不在了。
這時候,已經(jīng)能看見上方的建筑物了。
招了招已經(jīng)累得呼哧喘氣的黑狗,繼續(xù)往上攀爬。這最后一段路,最為陡峭,幾乎接近筆直。還好修得有石階,兩邊都有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
這黑狗到這石階旁,抬頭看了一眼近乎筆直的石梯。竟然狗腿一軟,趴在那里不走了。
蘇長歌也頗為無奈,只好抱起這黑狗。
黑狗嗚咽兩聲,算是回應(yīng)了蘇長歌。
剛登上臺階,一種嚴(yán)重的不適感傳遍全身。有點像是暈車的感覺。內(nèi)觀一眼腦海中的羊皮紙,沒見任何異動。于是確定這反常的感覺,并不是在于腳下的石階。
他皺了皺眉,但沒有絲毫的猶豫,繼續(xù)向上攀爬。
等他攀爬到一半的時候,這種不適的暈車感更為強烈。胃里仿佛一陣翻江倒海,幾乎就要嘔吐出來。
這個地方如此古怪,也難怪平常的香客根本上不去??磥砩厦婺切┠峁?,多半不是什么善茬。
這也只是在心中推測而已,現(xiàn)在就下這種結(jié)論,似乎為時過早。
從儲物袋拿出師傅放在里面的一瓶靜心丹,倒出幾粒吞進嘴里,咽下去后,頓時覺得舒服多了。那種不適感很快得到了緩解。
而他抱著的那只黑狗,已經(jīng)開始翻起了狗眼。蘇長歌頗為無奈,又倒出一粒靜心丹,放進了狗嘴里。
只聽咕嘟一聲,黑狗吞下靜心丹后,似乎那種眩暈感好了很多。
看來,臺階上這種造成頭暈的感覺,并不只是對人,對活著的生物似乎都會產(chǎn)生效果。
就這樣,蘇長歌抱著黑狗,慢慢向上爬去。
終于踏上最后一級石階,前面就是一段平緩的路,這路的盡頭,看來就是和尚廟了。
蘇長歌放下黑狗,看了一眼那石廟的門面。
這廟門,倒是被洗涮得干干凈凈。一看這平時住在這里面的人,就頗為講究。
蘇長歌慢慢向前邁去,周圍的環(huán)境在月色的照耀下,顯得異常朦朧和違和。
走到那廟門處,只見上面用朱紅的筆寫著“和尚廟”三個篆體大字。
這字體十分新鮮,看來是新近才寫上去的。且這字體透著一股柔美,一看就是女子寫上去的。但寫的卻恣意揮灑,有幾分飄逸灑脫之感。
“想不到,這和尚廟里,竟然會隱藏著這樣的術(shù)法大家!”
在自己的前世,蘇長歌對于這書法也是略懂一二的,雖不敢自稱有何造詣。但從他上小學(xué)起,父親就開始讓他練習(xí)書法。直到他離開那個世界之前,練字簡直成了他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
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一直忙著疲于奔命,根本無法安定下來。更沒適合的機會去展示自己書法方面的才能。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強者生存。而普通人,只會成為別人向上攀爬的墊腳石。書法這樣的東西,在這個世界,至少目前為止,他沒有見過寫得比較有內(nèi)涵的字體。
但這門上的“和尚廟”三個字,卻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
那恣意揮灑的字體,猶如劍客在雪中揮灑的劍,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
門是虛掩著的,蘇長歌在門上敲了幾下。也沒人應(yīng)他。
“奇怪,這和尚廟不是傳言有尼姑住著么?怎么看上去沒人的樣子?!?p> 就在蘇長歌準(zhǔn)備推門走進去的時候,里面?zhèn)鱽砹顺林氐哪_步聲。十幾息功夫后,一個臃腫肥胖的胖尼姑堵在門前。
這尼姑身材也是胖的極致,但是臉蛋長得卻十分好看。如果忽略了她身上那堆胖胖的肉。就她的那張臉。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絕對是美人兒。
這尼姑看了一眼身材蘇長歌和他身邊的小黑狗,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公子來這和尚廟,不知有何事?”
“我想見一見你們主持?!?p> 胖尼姑冷哼一聲:“我們主持,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看你這一身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個風(fēng)流才子。難道是想找我們主持比試書法么?”
“不敢,在下在書法上也練了多年,有點小小的心得。但還是有很多東西不是很明白。聽聞這里的主持是個書法大家。于是就想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聽聞蘇長歌會書法,那胖尼姑看蘇長歌的眼神,也變得緩和了一些。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學(xué)習(xí)也不行,此時主持正在睡覺。”
“可是,師傅,現(xiàn)在天才剛剛黑呢!”
那胖尼姑氣鼓鼓地看了眼蘇長歌:“天黑了,不就應(yīng)該用來睡覺的么?”
這一下,蘇長歌也被對方整得徹底無語了。
就在這時,里面?zhèn)鱽砹硪粋€尼姑的聲音:“妙善,讓他進來。”
“是,主持?!?p> 名為妙善的胖尼姑微微測過身子,把蘇長歌和那條小黑狗讓了進去。
蘇長歌微微一笑:“謝過妙善師傅?!?p> 妙善也不搭理,徑直向著后院走去了。
蘇長歌詢著剛剛發(fā)出聲音的那個方向,一路走去,他見到好幾個如妙善這般身材臃腫的尼姑,但臉蛋卻不及妙善好看。
這些胖尼姑,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蘇長歌看見了一個亮著油燈的房間,里面正跪坐著一個長發(fā)女子。身穿灰衣,手執(zhí)毛病,正在紙上寫字。
蘇長歌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寫字的灰衣女子,微微一愣。
想必這位就是這里的主持了。
蘇長歌也算是誤打誤撞,本來他并不知曉這里的主持在書法上,會有很深的造詣。但門上的那三個大字。告訴了他此女子恐怕還真不一般。
蘇長歌在門外微微躬身:“晚輩貿(mào)然打擾,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p> 屋中的女子依舊在專心揮灑手中的毛筆,待寫好眼前的字,她向?qū)懞玫淖煮w吹了一口氣,放好毛筆后,才微微抬起頭來,打量著站在門外的蘇長歌。
“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么?”
“聽聞主持在術(shù)法上造詣也是高深莫測,晚輩想來觀摩觀摩,也許對完敗在術(shù)法上,會有很大的幫助?!?p> “我叫妙緣,也是這里的主持,你可以叫我妙緣師傅。如果你真想學(xué)習(xí)書法,我也可以給予指導(dǎo)。如果你心術(shù)不正,我也有辦法收拾你?!?p> “晚輩不敢?!?p> “進來吧!外面風(fēng)大?!?p> “多謝妙緣師傅?!?p> 蘇長歌正想著要不要將那只黑狗也帶進去,但等他低頭去看時,那只黑狗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狗,似乎對這里很熟悉的樣子。但剛剛在那筆直的階梯前,它為何表現(xiàn)出那個樣子,難道只是為了騙取自己的靜心丹?
走進屋里后,身上的確感覺暖和了許多。
雖說只是深秋時節(jié),但是夜晚的和尚山上,溫度極低,隱隱有了初冬的感覺。
房間里燃燒著檀香,非常好聞,給人一種無比靜心的感覺。
妙緣主持寫的那幾個字,還鋪在桌上。蘇長歌已經(jīng)看清了那幾個筆墨還未干透的黑黑絲字體。只見是“緣不該來。”
蘇長歌不理解這話中深意,但卻感受到這字體無比柔美,有無比氣勢磅礴,就像是群山之巔,有白霧縈繞時那樣的感覺。
“在下蘇長歌,岐國人。能見到妙緣主持,也是晚輩的榮幸?!?p> 妙緣又微微抬起頭來:“原來你是岐國人。岐國有我一個故友,想起來,也是很多年未見面了。掐指算算,我來這里,已經(jīng)七年的時間了?!?p> “原來妙緣主持在岐國還有故友。”
“已經(jīng)七年未見,不知現(xiàn)在此人過得怎樣了?!?p> 妙緣主持的眼里有了一絲愁緒,但很快,那如霧狀的愁緒很快消散。眼神竟變得清澈明亮,如湖中秋水。
“長歌公子,你本身岐國人,卻來這趙國,是有什么事么?”
“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我這次也一起來了?!?p> “原來如此,竟是個世家公子?!?p> “算不得世家,只是家里做些小生意罷了?!?p> “好了,你也不必謙虛,能走進這寺廟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輩。我在來這寺廟的階梯上,設(shè)置了一些手段,但你竟然能扛過去,來到這里,足以證明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之輩,更不是來這里,為了向我請教什么書法方面的問題。”
蘇長歌一愣。
看來這和尚廟上的尼姑可不簡單。
蘇長歌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有很好的說辭。恐怕接下來的場面,就會變得十分難堪。
這妙緣主持,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
蘇長歌再次微微抱手,道:
“妙緣主持,我是受高人指引,才來到這里的。我在來時的路上,山腰上的湖邊,見到兩個孩童,他們指引我而來?!?p> 妙緣主持一驚,身軀突然挺直:“當(dāng)真?”
“千真萬確,不敢誆騙妙緣主持。”
“最好如此?!?p> 妙緣主持這才向著外面喊道:“妙善,送些茶水進來。別讓長歌公子在這干站著,以免我們失了待客之道?!?p> 外面的妙善應(yīng)答一聲后。很快就把茶水端了上來。
妙善將茶水放在桌上,倒了兩個杯子。一杯遞給蘇長歌,一邊遞給妙緣主持。
做完這些事后,妙善就走出去了。
“這是后山上早春的茶葉,也是我們這里拿得出手的茶了。還望長歌公子不要嫌棄。”
“哪里的話,長歌能與妙緣主持一起喝茶,也是三生有幸?。 ?p> 蘇長歌端起茶杯,細細飲了一口。
確實是好茶,剛喝進口里有點苦澀之感,但很快這種苦澀就轉(zhuǎn)為甘甜,在舌尖繞之不去。
妙緣主持也低頭喝茶。
喝完茶后,妙緣主持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道:“既然長歌來到這里,是想問些書法方面的問題。今天我就破個例,指導(dǎo)一下你。只希望你來日,能用自己的書法造詣,做些實事,不枉度過此生?!?p> “請妙緣主持賜教!”
這時候,已經(jīng)離去的妙善,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進來。將筆墨紙張全部擺放好。
蘇長歌走了過去,手執(zhí)毛筆,沾了沾墨。
手中的毛筆猶如盤龍之勢,肆意在紙上游走。
幾息功夫后,“緣不該來”四個蒼勁的大字,力透紙背,躍然紙上。
妙緣主持走了過去,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就發(fā)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似乎她瞬間從一個賜教者的身份,變成了一個請教者。
只見她一言不發(fā),走起路也極其輕緩,似乎怕影響到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
走進桌前,她的眼神,一動不動看著紙上蘇長歌剛剛寫好的“緣不該來”四個大字。
她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很穩(wěn)重,一言不發(fā),就像是一個威嚴(yán)的師父。
但漸漸地,她的眼神里起了水霧。
良久,只聽她輕嘆一聲:“妙??!”
妙緣主持的這個樣子,可把旁邊的胖尼姑妙善嚇著了。
“主持,你還好么?”妙善問道。
妙善從沒有見過主持如此樣子,當(dāng)然也就心里全然沒了底,也不知這想來溫和平靜的主持,怎么就突然變得如此了。
只見妙緣主持搖了搖頭:“沒事?!?p> 緩和了一會兒后,妙緣主持又道:“妙善??!去把我埋在后院里的那壇青梅酒,挖出來?!?p> 妙善一臉不解地問:“主持是想跟長歌公子喝酒么?”
“不用多問,只管將酒取來才是?!?p> 聽妙緣主持提起酒來,蘇長歌這才想起,自己的儲物袋里,就有一壺他從龍來客棧出來之前,白老板送給他的一壇青梅酒。
他都差點忘了,凡事來到這和尚廟的人,都要在大殿上放上一壇青梅酒的規(guī)矩。
既然人來了,也不好破了這規(guī)矩。心念一動,一壇未啟封的青梅酒出現(xiàn)在他手中。
“妙緣主持,這是晚輩準(zhǔn)備的一點薄禮,還望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