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猜不透啊……
“長得很像我的一個(gè)朋友……”
話脫口而出后。
男人便覺失言般抿緊唇,神情變得探究。
對本該由他來阻止的惡行,再生不出絲毫關(guān)心。
仿佛天地間只剩下眼前的小姑娘。
矮了許多的個(gè)頭、變得削瘦的臉頰、還有那雙……永生永世,他都無法忘記的黑亮雙眸,終于再度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四目相對間,已然讀懂一切。
沈春行緩緩舒了口氣,眼眸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生出亮光,竟在這般嘈雜紛亂的情境下,肆無忌憚地咧開嘴角,露出最真心的笑容。
“該不會(huì)是……看對眼了吧?”
暗中觀察著兩人的駱金枝心里咯噔下。
她是要以此來壞了那棄子名聲,可不是想湊成什么良緣啊!
沈家那丫頭,一看就不是個(gè)好惹的,若能談得那棄子寵愛,以后進(jìn)了門爬到自己頭頂上,又將是個(gè)麻煩事兒!
越想越不成,駱金枝轉(zhuǎn)過身,剛要想法子把人勸走,一道尖銳的喊聲率先打破場中僵局。
“駱管家,快救救我!”
感受到腰間在緩緩滲出黏糊液體,車夫再顧不上旁的,動(dòng)作僵硬地朝四周呼喊求救。
“瘋了瘋了!這小子就是個(gè)瘋子!”
“官爺面前,也敢逞兇!”
眾人看看車夫,又瞄眼瑟縮在其高大身軀下的沈鳴秋,表情一言難盡。
剛剛到底是誰要逞兇?
不過是被個(gè)小娃娃抱住胳膊,咋搞得好像是要沒了命……白長那么大個(gè)子,中看不中用??!
“別讓老三胡鬧?!鄙虼盒型髵哐郏炖镙p描淡寫。
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下,楊一走過去,揪住沈鳴秋的后脖領(lǐng),略微使勁。
車夫這才得以找回自由,喘著大氣跌倒在地。
“可是他罵我二姐唉?!鄙蝤Q秋遺憾松開手,藏在掌心里的物件,在月色下泛起寒芒。
車夫摸了把腰間,果真鮮紅一片,顫著手指向沈鳴秋。
“你,你,你……我等不過是些許口舌之爭,你小小年紀(jì),竟敢起殺人的念頭!”
“什么亂七八糟的……”駱金枝聽得眉頭直皺。
兩人一高一矮,又離得遠(yuǎn),旁人壓根看不清發(fā)生何事。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便想由著話頭將今日的事暫緩,再回去好好琢磨下。
可又被回過神來的吳敏搶先一步。
“大人才高八斗,豐神俊朗,當(dāng)是天人之姿,合該配這世間最好的女子,賤婢出身卑微,無才無貌,斷然不敢肖想能伺候大人!”
她光記著沈春行方才的那句打趣,生怕自己晚表態(tài)一步,便被人誤會(huì)成改了心意。
馬車?yán)锏娜怂查g移開視線。
沈春行瞄見他不知該往哪兒擺的雙手,心里好笑,示意沈知夏將吳敏扶起,小小批評了句。
“措辭略顯浮夸啊,也就是咱大人心胸寬廣,才不跟你計(jì)較?!?p> 吳敏幾乎是被沈知夏拽起來,她兩眼發(fā)懵,像是全然沒聽明白那話里意思。
……從哪冒出來的“咱”?
這下不光是駱金枝心里咯噔,在場人心里接連咯噔。
沈鳴秋再?zèng)]了恐嚇車夫的心思,忙跑到沈春行身后,朝著對面的車廂里使勁瞅幾眼,轉(zhuǎn)頭喊起刁氏。
“奶,快給我姐擦擦臉!她定是被什么東西糊了眼,那人長得還沒我好看呢!”
刁氏只覺眼前一黑。
來了來了!她最擔(dān)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
以前就發(fā)現(xiàn)大丫頭愛撿些好看的“東西”,如今莫不是要被一張臉哄走?
可老三說得也沒錯(cuò)啊,那縣令長得是還行,卻也沒到能鬼迷日眼的地步吧!
“大丫頭,你……”刁氏一句話想了半天,沒好直接問,到底是關(guān)乎女兒家的清白,只得決然道,“反正你不能給人當(dāng)通房丫鬟!咱老沈家丟不起那人!”
“……”沈春行被提醒到,小步往前,沖著馬車?yán)锏娜诵邼π?,“大人想讓我做你的丫鬟嗎??p> 薛永安下意識想要站起身,卻被車廂頂阻擋住,只得悻悻坐回去。
他想活,謝謝。
可在近處打量過沈春行身上衣物后,薛永安皺起眉頭,暗自掃了眼沈家人的方向,又瞄眼駱金枝。
他微瞇雙眼,良久,輕輕吐出幾個(gè)字:“求之不得?!?p> 圍觀者皆愕然。
一個(gè)丫鬟,咋就……求之不得啦?
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而最令他們震驚的卻是,先前因此事與駱管事起過沖突的沈家大姑娘,聞言竟直接踩上馬車,歡喜地道了句:“那我同意了?!?p> 接著鉆進(jìn)車廂內(nèi),放下布簾格擋開眾人視線。
駱金枝……
刁氏……
蔚達(dá)……
“虧了!”蔣四夫人突然拍了下大腿,深感懊惱。
薛縣令如此年輕,以后不定能走到什么位置,若把女兒嫁給他,定然比嫁給那些兵痞要強(qiáng)!
“無知!”蔣四老爺?shù)闪搜鄯蛉?,背著手往人少的地方走去?p> 臉上的傲氣與屈辱已然散盡,只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我真是猜不透她啊……”老張喃喃自語。
全場唯有趕馬的車夫茂平心里得意。
從那夜的“拋石計(jì)”中,他就看出,老爺對沈家大姑娘不一般!
——
車廂內(nèi)。
兩人對面而坐,相視無言,只管先把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瘦了,白了,也弱雞了。”
沈春行拉起薛永安兩只胳膊,一點(diǎn)兒不生分地摸了摸他腰間,在寬大外衣中摸索許久,才觸到那稍顯硌手的肋骨。
“你倒是變年輕許多?!?p> 薛永安握住她作亂的小手,方才緊繃的神情,如今才變得松緩,繼而顯出點(diǎn)點(diǎn)郁悶。
“是吧,我也覺得這姑娘跟我小時(shí)候長得像,難怪在奈何橋上被錯(cuò)認(rèn)……”沈春行摸了摸臉,又摸了摸薛永安的臉,“但真要說的話,你這張臉的相似度更高,我起初還以為……”
她想起那個(gè)雨夜,轉(zhuǎn)為朝薛永安胸口錘了一拳,“我明明窺過此人的魂魄,什么時(shí)候換成了你?”
“這話說來就長了……”薛永安回想著,“起初我醒來時(shí),眼前漆黑一片,來不及查探,便因這具身體傷太重而昏迷?!?p> “再度醒來時(shí)在一間醫(yī)館?!?p> “我見來往的人都穿著古裝,又實(shí)在不像是拍戲,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后接收到些原身的記憶,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下處境不佳,只好窩在馬車?yán)镳B(yǎng)傷?!?p> 沈春行邊聽邊點(diǎn)頭,邊抻著脖子找他身上的傷口,聽到這里,下意識回。
“不對吧,咱倆雖然一個(gè)在車?yán)?,一個(gè)在外面。我看不見你,你還能沒見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