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縱橫飛仙,韓非歸韓
“老大快閃啊,快躲遠點?。?!”
那幾塊巨石上下左右全部填滿頭頂,如若一間裝滿巨石的房屋突然塌陷。
陰霾!恐懼!絕望!
沒有絲毫生存的可能!
盜跖內(nèi)心大喊,焦急萬分,他不由得彈指間就生出了一種想要代死的豪情!
如果老大因為救自己而發(fā)生意外的話,那第一樓的人怎么辦,公孫老大泠老大還有麒麟老大、言兒怎么辦,己師大姐又將何去何從。
可忽而間又有一種悲壯升騰,他大恨,自己還沒成為盜王之王呢,老大交給自己的絕世武學還沒學成呢,還有還有己師大姐、言兒以及第一樓的家人們……
就在他無限哀思時,陸元清一聲喝叱截斷了他——
縱橫飛仙?。?!
在這一刻,盜跖發(fā)覺周圍驟然如烈日倒懸一般,光芒萬丈,忽然又黑暗下來,宛若那日盤碎落一地了。
乍一看自己,猶如那蒼茫天地間,不斷隨風飄搖的斷梗浮萍。
而在身前,一道身影偉岸而立,那肩齊天而高,那背闊勝山岳,舉手投足間,毀天滅地,氣勢狀若神魔。
世間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他背影之后,都在他陰影之下。
他,是世上唯一的存在!
嗡——
耳朵忽然長鳴起來!
嗡——
盜跖立刻頭暈?zāi)垦?,他不由得低頭……
可他這一低,等到再次抬起時,仿佛已經(jīng)過了很久之后。
嗯?安靜了!
不對,剛剛好像是有什么東西穿過了自己,然后周圍全部停止了?
到底怎么了?剛剛真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連自己好像都突然變得不像自己了,仿佛平白無故就經(jīng)歷了一天時間?
咦?鎖鏈也全部斷了!
老大,對,老大,是老大干的!
他怎么樣了,他怎么樣了?
盜跖抬頭。
嘶——
好亮呀,怎么大門完全敞開了?
對,老大,肯定是老大!
“老大?老大?老大你人呢?”
他張望著前方,可是空無一人。
“老大你別嚇我呀!你在哪呢,我們可沒時間玩游戲哦!”
他慢慢扭頭看向后方,還是沒人!
“老大你出來呀老大!你不會丟下我跑了吧,那可不妙?!?p> 繼而又抬頭看向洞頂,只有黑漆漆一片。
盜跖忽然哽咽,眼眶噙上淚水,然后目視石臺下方,卻極力遮掩著聲音喊道:“老大,你再不出來我就和公孫老大他們告狀咯,你和麒麟老大的那點事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呢?!?p> 他不斷地抖落與捏造出各種陸元清的糗事私事,然后伸出那雙被挑斷手筋的手,像是平地刨墳一樣的,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
他雙腳也在盡力撲騰著空氣,希望能踩到什么借力的東西。
“老大,你快出來呀,其實我已經(jīng)學會九宮飛星了,真的學會了……嗚嗚……”
盜跖的鼻翼還是沒能忍住酸楚,失聲痛哭。
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一個找尋哥哥的弟弟而已。
哭著哭著,他無端想起來了很多往事,比如練武不專心時,被陸元清一通掌拍天靈,罵自己臭小子;比如,手指癢到難以忍耐時,陸元清暗自護住自己逛遍新鄭城;比如,每次吃飯時,陸元清都叫他們上桌,好酒好菜招待著,當做家人,而且他還那樣隨隨便便地丟了一種絕世輕功給自己,讓自己補足短板。
還有還有,己師大姐那暴躁又寬厚的脾氣、小黑小白羞澀淡漠的性子以及沐言可愛的俏臉,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們雖然接觸不多,但感情已經(jīng)十分深厚,他們都很珍惜著彼此的存在。
這一切,都是陸元清極力促成的結(jié)果!
“老大……你在哪呢……快出來呀……”,他的手指像是摳洞一樣戳在地面上,用力帶動全身重量朝前扯,顯然,他的真氣所剩無幾。
“我們……一起回家……麗姬姐姐他們……還在等你呢……”
手上,白嫩的指尖已經(jīng)磨破了皮,露出瘆人的紅白相間的森森指骨,掌面,烏黑帶著血紅,表皮如撕扯過的布條。
腿上,血水從磨過地面的膝蓋出滲出,驟見之下仿佛是被啃噬過的生肉。
他爬過一尺……兩尺……三尺……
因為還有一個地方他沒有看過,那就是石臺的正下方。
四尺距離,他的天青月白布衣粘黏上血泥。
七尺!前身衣袖被完全磨破,此時他必須用手臂代替袖子摩擦。
一丈!后身褲腿撕開大口,磨碎的皮肉不斷攪合……
還有最后四五尺!
盜跖悍不畏死,他已經(jīng)沒有了哭聲,只是毫不停歇地往前匍匐挺身。
可是他,也絲毫沒有考慮到如果陸元清真的在石臺之下,那自己該怎么辦?
風,從洞口吹進,像個暖心姐姐一樣,給他擦干淚痕與血痕,再綁上繃帶,然后干涸掉觸目驚心的傷口。
那西北的春日光芒也不斷經(jīng)過反射,隨著盜跖的動作,從腳后跟一點一點的偏斜朝前。
終于,來到了石臺邊緣。
他滿腹心緒,既想看到陸元清在底下,又不想看到在底下。
繼而又是抬抬頭,望向天邊,不知道是祈求天賜憐憫還是希冀人已經(jīng)先行逃出去了。
最后,他狠地下定決心,將眼睛轟然砸落地面!
“是是是老……老老……”
他攝取到那十丈之下,一具人形躺倒在地!
“——老大?。?!”
他興奮地爪爬前行,像個人形怪物一樣。
那是?
察物觀人之術(shù)強力催動,他看到,陸元清胸膛低低起伏,很低,那旁邊還有一柄劍也躺著,正散發(fā)出陣陣玄青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
暢快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盜跖驀然回醒,咦,竟是我在笑。
旋即又恍然,原來自己是明白了,那地上的如夢令熠熠生輝,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聽陸元清說過,靈劍護主,人在劍在。
可隨即他又苦惱了,完全不懂下一步如何施救?
怎么辦怎么辦?爬下去嗎?還是跳下去?
不行不行,這樣非但救不到老大,自己都會嗝屁。
哎呀,怎么辦怎么辦?要是直接有個機關(guān)直接下去就好了!
咯噔!
機關(guān)?盜跖打一激靈!
腦子瞬間開悟,立馬回憶起一件事被綁時,百鳥將自己的打暈挑斷手腳后,隱隱約約中聽得好像要掩飾什么機關(guān)。
掩飾機關(guān)?難不成……是燈下黑?
盜跖猛地扭頭轉(zhuǎn)向綁縛自己的平臺中央,竟然真的看到了在那一條條斷裂的鐵索之下,隱約有一個小土包凸起。
難道真的是?
不行,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如轉(zhuǎn)回去看一眼,要不我也不甘心。
而后,他又低看了一眼陸元清,擠出丹田內(nèi)已枯竭的真氣聚攏眼睛,察物觀人術(shù)再次催動,這是他自身的盜王武學,只要有光線反射,他即可捕捉到一些細微的東西。
但是,很耗元神精力。
“呼!還好,和剛才一樣,傷勢雖然可能很重,但惡化的趨勢還沒那么嚴重?!?p> 吐了一口氣,他又道:“不過,時間得趕快了,不然再等下去,不知道姬無夜他們會不會再回來,泠老大她們又是否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
說完,即刻就要倒轉(zhuǎn)身體。
嘶——
剛呼出口氣,他又驟然倒吸回來。
好疼??!我剛剛,是爬過來的?難道我的痛感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
而且,現(xiàn)在又要爬回去?
好……好吧!干了兄弟,盜跖你可是立志成為盜王之王的人,又是陸老大這種絕世高手座下的小弟,怎么能膽怯?
來吧!
啊——
他痛吼道!
我不信,這點痛沒什么的,想當年餓肚子的時候還要痛苦呢!
來啊,再來!
……
他三步停歇,五步痛吼,狀若那斷尾的爬物,但精神卻更似旺盛爬墻的草木。
可能、也許、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總算是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可是,他精神頹靡,真氣一滴不剩,力氣也幾近用光了。
“呼,呼,呼……奶奶的,這次若是大難不死,回去一定要讓己師大姐給我好好上幾道好酒好菜。”
給自己下完愿景,他急忙刮了刮那土包表面。
果然,一個機關(guān)旋鈕就此浮現(xiàn)。
盜跖不作猶豫,撐起耷拉凹陷的眼皮,直接用上最后的一絲氣力猛地一掰。
轟隆一聲,地面震動,咔咔的再一次降落下去。
少年盜王經(jīng)過石臺回位,回頭一瞧,幾經(jīng)波折之下,終是又見到了陸元清。
他興奮不已,心道老大,我來了,來救你回家了!
可是,剛要抬手,他那腦袋頓時重重倒下,再也不省人事。
……
夜色如刀,它一口一口地將天地剖開,然后直接扯掉了光芒。
它把黑色植入人們的夢里,又將夢魘給偷偷埋進去,恐懼聞著味一下子就來了。
翌日,新鄭城內(nèi)。
韓國各街坊,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引車賣漿者流,相繼找到自己的小圈子圍在一處,竊竊私語著。
“趙老四你聽說沒,斷魂谷出現(xiàn)鬼兵了?!?p> “鬼兵?什么鬼兵?”
“誒趙老四,你不是走城西那邊做的買賣嗎,竟然真的不知?!?p> “呵呵,我這幾天去勾欄里聽小曲了,壓根沒做買賣。”
“行啊你,竟然自己偷摸去也不叫上我?!?p> “嘿嘿,這不是去秦國做點小買賣賺了一筆嗎,回來我就忍不住了?!?p> “小買賣?你之前那個不做了?”
那趙老四聽此發(fā)問,忽而壓低聲音道:“那還做什么呀,屁都不值,我現(xiàn)在改賣酒了,一種剛剛出來的好酒,只不過數(shù)量也不多,是個近一個月里流出來的?!?p> “酒?是蘭花釀還是蓮花露?”
“都不是,是新出的酒,罷了,你又不是賣這的,跟你也說不來。對了,你剛剛說的鬼兵,難道是那埋了很多人的斷魂谷突然鬧鬼了?”
“是啊,你是不知,聽說昨天安平君龍泉君兩位君上親自押送十萬軍餉前往邊境要塞,哪成想那幾十車餉金竟突然在斷魂谷蒸發(fā)不見了,人都說是谷內(nèi)的陰靈做的,還有人親眼看到了呢。而且,你前段不是出城了嗎,難道就沒看到有一座山崖竟缺了半角,上面還焦黑焦黑的?”
這人唾沫橫飛,神色煞有介事,像是親眼看見的那般,他又驚恐道:“我看哪,可能就真是鬼兵作祟劫了軍餉。你啊,如果要往西去做買賣的話,你還是繞條路吧。可能是遠了些,但是至少小命能保下嘛?!?p> 那趙老四聽了,不知是真是假,但心里也登時上下忐忑。
兩人的交談雖然隱秘,但城內(nèi)很快就上演了和這一幕相似的場景,鬼兵截餉的消息瞬間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
“將軍,消息在安排之下已經(jīng)由那些平民口口相傳,現(xiàn)今城內(nèi)人人恐慌,動亂一時?!蹦f低首恭敬上報。
“嗯,很好,夜幕就應(yīng)該時時刻刻籠罩在韓國的天上,讓這些愚民記住恐懼。只是,韓王雖然昏聵,但他顯然也不肯放過那十萬金?!?p> 姬無夜回想起今早的朝會,然后又道:“你可知,他已經(jīng)派了人調(diào)查此案?!?p> “將軍的意思是?”
“他可能也是怕了鬼兵作祟,竟想讓禁衛(wèi)軍插手,但被我支給了張開地那老家伙。那老家伙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知道推不過去就讓手底下的人接下了?!?p> “所以將軍是想……”
“沒錯,你去吧,不僅要讓夜幕遮籠,還要給他們看看什么是黑暗?!?p> “是!”
……
齊魯,桑海之濱,小圣賢莊。
一身素雅的公子韓非與老師荀卿對面而坐,他的嘴角微楊,面上總是帶著一種自信的笑意。
與之不同,荀卿一直閉著眼盤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世上的一切已經(jīng)與他無關(guān)了。
“老師,我昨夜做了一個夢?!表n非閑聊一樣開口道。
“哦,什么樣的夢啊?!避髑湔Z氣淡漠,估計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物可以調(diào)動他的情緒了。
“醒來時我已經(jīng)我忘記了夢里的內(nèi)容,只是發(fā)現(xiàn)枕上淚痕猶然未干?!?p> “是悲傷的夢嗎?!?p> “也許吧。我并不知道那是傷心的淚水,還是來自領(lǐng)悟的喜悅。
“你又多了一層體會,不錯?!?p> “而且,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似乎一直在重復做這樣的一個夢?!?p> “如果你已經(jīng)忘記了夢里的內(nèi)容,為什么會認為是不斷重復的夢呢?”
“因為,在夢里始終都有一首歌,縈繞在我的心頭?!?p> “什么樣的歌?!?p> “無法形容的美麗,又似乎很傷感,很遙遠,又似乎很熟悉。”
“你有什么感受?!?p> “聽到這首歌,仿佛我的心就變得透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p> 聽到這里,荀卿已經(jīng)懂了他的意思,睜眼問道:“所以,你是來告別的?”
“我感受到了一種召喚,也許我該出發(fā)了?!?p> “好。”
“老師的授業(yè)解惑之恩,弟子終生銘記。”
“出發(fā)吧,韓非。”
……
“師兄,你要回韓國?”
眉眼緊致的李斯折柳,遞呈給韓非。這是折柳送別的禮儀。
“是的,該回去了?!?p> 韓非接過柳條,淡然回答。
“韓國是七國中最弱小的,以師兄的才華,實在是有些可惜。”
“沒辦法,那是我的國,也是我的家?!表n非的自信絲毫不減,似乎不以為然。
“出身在帝王之家,看來也未必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也許吧。你呢,有什么打算?”韓非很清楚,自己這個師弟也很有才,卻不甘寂寞不甘人后。
“師兄之才十倍于我,可以挑最弱的,我準備去七國中最強大的屋檐下碰碰運氣?!?p> “你要去秦國?”
“師兄見笑了,李斯比較現(xiàn)實?!?p> “夢想說起來很美,但卻非常脆弱,現(xiàn)實一點好?!?p> “只要依靠秦國,我才敢與師兄一較高下?!?p> “所以,下次見面,我們是對手了?!?p> “希望不會再一次讓師兄失望?!?p> “那就說好了,不能因為顧忌同門而手下留情啊。”
“絕對不會的,師兄放心?!?p> 自此,韓非穩(wěn)步而去。
筆落生灰
原諒我躲懶,直接用了原著臺詞。但我覺的這臺詞是不應(yīng)該少的,畢竟是天九的開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