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燕手里的玻璃杯現(xiàn)出一條條細細的裂紋，忽然砰地一聲碎成渣從她手里掉到了桌面上。
她身子顫抖了一下，整個人一陣瑟縮從座位里站了起來，目光不停地晃動著注視著桌上的碎玻璃，對于自己情緒失控泄露出妖力的行為感到驚恐和慌亂。
遠處的服務生注意到她的動靜走了過來：“請問有什么能幫您的嗎…”他的聲音小了下去，視線落在桌上的碎玻璃上面，一臉不解和驚訝。
李綰幼說道：“這個杯子突然就碎了。”
“對不起，傷到手了嗎？”服務生連忙上前收拾玻璃，一邊關切地詢問王曉燕。
李綰幼站起身走到王曉燕身邊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說道：“還好，沒傷到手。我們出去吧?！彼戳艘谎弁鯐匝啵吡顺鋈?。
兩人沿著人行道往前走，這一片較為空曠和偏僻，此時又是工作日的上午，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李綰幼說道：“可是你的出現(xiàn)確實救了吳輕言，如果沒有你，那天吳輕言就死了，人死了又還有什么希望？”
王曉燕搖頭道：“就在我出現(xiàn)后不久，一個和輕言同校的男生來了，家里的保姆給他開了門，聽說他來找輕言，便上樓喊輕言。輕言連樓都沒下，讓保姆跟他說自己不在家，把人都打發(fā)走之后，她就問起了關于我的事情。
“這是因為我的出現(xiàn)導致的第一個變化，而在這之后，輕言幾乎斷絕了與同類之間的接觸。在人類的眼里，她變成了一個封閉的人，沒有任何人能走近她。她唯一的朋友就是我，帶著一種渴望逃避現(xiàn)世的心情，她對我無比的向往和依賴。
“哪怕在了解了人與妖接觸會帶來的危害，以及聽說過了許多個例子之后，她也絲毫沒有動搖自己的選擇。
“她說：‘如果沒有你我已經(jīng)死了，你說你會影響我的人生，會讓我變得不幸，可在你出現(xiàn)以前我的生活已經(jīng)是黑暗無光的，它不能變得更黑了，而你是我暗無天日里的光，沒有你我會死的?！?p> “可我當時，我不愿意承認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愛輕言，因此我變得貪婪和自私，我盲目地認為我是那個例外，我可以拯救她，保護她，在她身邊陪她過完人類短暫的一生。
“然而，該來的終究來了，誰也躲不過。輕言拒絕和人類接觸后，也把人世間的溫暖一并拒之門外了。她越來越冷漠，甚至帶著敵意去看待這個世界。第一次對人類生出惡意是對那些曾經(jīng)欺凌過她的初中同學。在那次的交涉中，輕言從被欺凌者變成了欺凌者，把她們曾經(jīng)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加倍的還了回去。
“后來輕言把目光放到了后母林嬌嬌身上，林嬌嬌被我們嚇得幾乎精神錯亂，當年輕言生母的死也成了她的夢魘。為了破壞林嬌嬌和輕言的父親吳立偉的關系，輕言故意接近吳立偉的下屬羅肖，然后在家長會上讓林嬌嬌對恒遠高校產(chǎn)生陰影，后來放學的時候只要她打電話要求吳立偉去接她，吳立偉就會派林嬌嬌去。
“林嬌嬌不敢再踏進恒遠高校，就派羅肖去接輕言。”
李綰幼打斷王曉燕問：“吳輕言怎么知道林嬌嬌一定會喊羅肖呢？”
王曉燕道：“這個羅肖很會巴結(jié)和籠絡人心，平時就沒少討好林嬌嬌，林嬌嬌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地方都是喊他。羅肖去學校接了幾次輕言后，輕言故意讓吳立偉發(fā)現(xiàn)了自己和羅肖的關系，并且把責任都推給了林嬌嬌，說是羅肖去學校接自己的時候跟他認識上的。
“吳立偉確實因此事在林嬌嬌面前發(fā)了一大通脾氣，林嬌嬌記恨在心，把輕言和羅肖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泄露了出去。羅肖的老婆得知后鬧到了恒遠高校，那天你也在場，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可讓輕言沒想到的是，即便事情鬧成了這樣，吳立偉居然沒有和林嬌嬌離婚的打算。輕言和林嬌嬌共處一室，在一個屋檐下，每日看著她那副嘴臉漸漸起了殺心。”
王曉燕沉默了幾秒，繼續(xù)說道：“林嬌嬌死了?？墒禽p言并沒有得到解脫，她不僅仍然身處深淵，甚至被上了一道枷鎖。曾經(jīng)單純?nèi)绨准埖妮p言如今背上了許多個罪惡的標簽：霸凌者、小三、情婦、殺人兇手！即便沒有人指責她，每晚入夢，這些罪惡就會化形出來在身后追著她，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可是無論如何都甩不掉在身后追趕她的東西。
“她變得不敢睡覺，更害怕失去我，于是整天整夜地抱著我哭，甚至開始要求我?guī)パ??！蓖鯐匝嗤Ｗ∧_步，哽咽地無法出聲，許久后，她說道：“她已經(jīng)無法過上正常的生活了，是我害了她啊。我怎么能帶她去妖界？人類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妖界的能量，況且在妖界，人類在妖的眼里無異于人類眼中的雞鴨魚肉，是食物啊?！?p> 李綰幼聽著王曉燕壓抑的哭聲，半晌后說道：“你…可以留下來繼續(xù)陪她…”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雙手一緊。
王曉燕搖頭說道：“不可能了。我殺了人，妖月聯(lián)盟不會放過我?！彼ǖ裟樕系臏I水擠出一絲笑容，“也好，我早該醒悟的。如果我早點離開輕言，或者根本沒有在她面前出現(xiàn)，輕言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我早該離開她了，是我害了她?！?p> 王曉燕轉(zhuǎn)向李綰幼，“我是偷偷出來的，我無法跟她告別，我和她都接受不了告別…可我放心不下，我怎么放心得下啊…你…求你了，你救救她…”
李綰幼垂下眼睛避開了王曉燕的視線，心臟倏地揪緊發(fā)疼，她點點頭。
王曉燕笑了一下，“謝謝你?！?p> 李綰幼再抬頭她已經(jīng)不見了，腦海里響起王曉燕的聲音：李綰幼，你的身邊也有妖吧，離開他們，不要跟妖產(chǎn)生任何羈絆。
她身形一晃，幾乎站立不住，臉上恍惚間淌過什么濕濕的東西，抬手一摸竟是眼淚。
南少瞳多次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妖，對自己說過人和妖在一起的后果，可是自己的回答就像吳輕言一樣。
我的人生已經(jīng)糟到不能再糟了。
……
可事實卻是，命運永遠會讓你大開眼界。
也許吳輕言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還不能將她打倒，可是失去王曉燕無疑是讓她失去了最后一根活命的稻草，是將她徹底擊垮的最后致命一擊！
李綰幼猛地把手伸進口袋找手機，拿出手機的一瞬間慌亂之中差點把手機掉了出去。她抖著手撥出了一個電話。
“閏辰子！你在學校嗎？！查一下吳輕言的住址！馬上，我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