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藤真也不過是一個年輕人

　　在佳代決定來京都找藤真時，藤真正和父親前往棲川家。棲川家的本家在宮城縣，他們的影響力也主要在日本東北地區(qū)。棲川家的族人遍布東北地區(qū)，掌握著這片地區(qū)教育政治文化醫(yī)療農(nóng)業(yè)的方方面面，可以說是東北地區(qū)第一大家族。

　　藤真氏則是近畿地區(qū)的大族，他們的勢力范圍主要在日本的西部，但由于近年來安倍家的崛起，和他們在這片地區(qū)有了分庭抗禮之勢。所以藤真氏面對棲川家投來的橄欖枝，才想好好抓住，以此來更好抗衡安倍家越加強大的勢力。

　　“安倍家也有意求娶小女。”棲川家的掌權(quán)人棲川大雄這么跟藤真勇人和藤真健司說，“我其實并沒有考慮好?！?p>　　藤真內(nèi)心翻白眼，那趕緊把棲川嫁給安倍慶太那家伙，或者那個叫安倍慶憐的也行。但他還是恭恭敬敬地說，“棲川京子小姐在學(xué)?；@球社團幫了我很多忙，我很感謝她。這次因為我的事情，給她造成這么大困擾，實在是非常抱歉?！?p>　　“那健司你的看法呢？對我家京子怎么想的？”棲川大雄直接問他。

　　“叔叔，因為我個人的事情，已經(jīng)對棲川京子小姐造成這么大的困擾。我實在無顏面再提出什么想法。棲川叔叔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給晚輩，讓我來表達歉意和誠意?！碧僬嬷皇且宰约旱拿x來對棲川的要求許諾。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準備拿整個家族給棲川賠禮。

　　“藤真老弟，你覺得呢？”棲川大雄根本不理藤真自己的道歉，直接問藤真勇人。

　　“作為健司的父親，我也深感歉意。棲川兄弟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健司提?！庇氯送瑯硬桓鷹ㄌ峒易宓氖?，只以藤真父親的名義表達。

　　棲川大雄笑起來，他忽然說起自己兒子的事情，“藤真老弟，說起來，你家大女兒和我兒子是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的呢，都是東北大吧?！?p>　　藤真和父親對視一眼，不知道棲川葫蘆里賣什么藥?！笆堑?，家女去年畢業(yè)的。”

　　“我聽兒子健太說，他和你女兒是同學(xué)呢?！睏ɡ^續(xù)扯這些閑話。

　　藤真覺得不太對勁，什么意思，怎么把姐姐扯上了。

　　“其實，咱們一開始說的是我們兩家聯(lián)姻嘛，沒說是兒子還是女兒聯(lián)姻啊?！睏ê鋈桓袊@。

　　藤真立刻知道了對方的意圖，他攥緊了手掌。姐姐早就有了喜歡的人，他知道這件事！

　　勇人也明白了，他看了一眼藤真，“是啊，一開始也沒說清。都是讓孩子們自己相處嘛。你剛才一提，我倒是想起來，我家優(yōu)也提過不少次你家健太呢！”

　　藤真忍不住了，他剛把身子前傾，準備開口，被父親用手按住他的膝蓋。他僵住了，打消說話的念頭。

　　“改天請棲川兄弟和健太來我家吃飯吧，優(yōu)剛剛結(jié)束新娘修行，有不少拿手菜呢！”勇人對棲川大雄發(fā)出邀請。

　　在回家的路上，藤真忍不住對父親說，“父親，棲川健太可是我們這一輩有名的風(fēng)流！”暫且不說姐姐有喜歡的人，只是棲川健太這個花花公子就不能介紹給姐姐。

　　“棲川京子倒是個合格的大家閨秀，你怎么不娶？”勇人諷刺他。

　　藤真說不上話。

　　“健太之前一直定不下心，所以棲川那老家伙根本就沒提過他家兒子的事。現(xiàn)在看來是定下心了，準備結(jié)婚了。既然你不愿娶京子，那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庇氯烁僬嬲f。

　　藤真不服氣，“父親，一定有別的辦法。”

　　“這是最簡單，損失最小的方法，不，可以說毫無損失。”勇人不再更改意見。

　　“我不同意姐姐嫁給健太?！碧僬娌凰佬?。

　　“你不同意？那你娶京子?！?p>　　“非得和他們聯(lián)姻？”

　　“也不是非得和他們，和其他不弱于棲川家的家族聯(lián)姻也行。你愿意嗎？”勇人揉揉眉心，這事能這樣解決也不錯。至于藤真的事情，可以拖一段時間，說不定能有別的辦法。

　　藤真無法安心。他沒想到事情最后，變成了姐姐替他受這無妄之災(zāi)。

　　“父親，我想……”

　　“健司，這就是你任性的后果。你必須承受。如果你還繼續(xù)任性下去，也許就是其他族人替你受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庇氯瞬幌朐俸吞僬嬗懻撨@件事，他疲憊地閉上眼，在車上假寐。

　　藤真坐在車上，望著車外飛馳而去的景色，他完全無法平復(fù)煩雜的心緒。他覺得自己從未這么煩燥和懊惱過。強烈的無助和無奈席卷了他，還有深深的愧疚。

　　因為他和棲川的事情沒有好好解決，所以連累了姐姐。他想到姐姐把收到情書悄悄給他看時羞紅的臉，他想起姐姐帶著他跟喜歡的人約會，他想起姐姐最近跟他說和喜歡的人交往很順利。他的姐姐，從小就讓著他的姐姐，明明只比他大兩歲，卻時時刻刻包容他寵著他的姐姐。

　　明明，連藤真氏都該是姐姐的。姐姐卻從未為此感到過不開心，甚至一心幫助他更好地掌控藤真氏。明明，父親也該是姐姐的，但因為自己，父親眼里從未有過姐姐，而姐姐也從未為此沮喪。他那么好的姐姐，溫柔的，端莊的，大方的，姐姐。

　　藤真按住雙眼，努力讓眼淚不要掉下來。他從不曾對自己愛上佳代而后悔過，但他沒想到這份愛情卻傷害了最無辜的姐姐。他無法原諒自己。

　　“佳代，即使這樣，我此刻還無恥地在想著你，到底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

　　佳代滿身是雨水地出現(xiàn)在藤真家時，藤真并不知情。他一直在父親的房間里和父親商討姐姐和棲川家的事情。他請求父親先不要告訴姐姐，他要再想想有什么其他辦法。

　　優(yōu)和佳代靜靜坐著。在佳代說完那幾句話后，兩人就一直保持沉默。優(yōu)有些擔(dān)憂，她看出這女孩對她和藤真的感情已不那么堅定。

　　健司和父親到底在說什么，兩人從棲川家回來就一直在談話，是事情進行得不順利吧。這樣的話，健司豈不是要和眼前的女孩真的分道揚鑣了。優(yōu)苦惱地想著。

　　佳代則是沉默地坐著。她等了3個小時，還未見到藤真。她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不來見她。她已經(jīng)被一系列的事情打擊得沒有了信心。這段她曾經(jīng)堅信的感情，已經(jīng)沒有那么堅定了。

　　“你要吃點東西嗎？”優(yōu)看了看表，對佳代非常溫柔地說“有什么喜歡吃的嗎？你是健司的女朋友，把我當(dāng)姐姐就好，請不要客氣?！?p>　　“姐姐，健司不是故意躲著我吧?！奔汛静辉谝獬允裁?，她小聲問優(yōu)。

　　“絕對不是。請相信我，他和父親剛?cè)グ菰L了棲川家，回來后兩人就一直在談話，應(yīng)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眱?yōu)急切地跟她解釋。

　　“姐姐，那看來是很棘手的問題啊。”佳代惆悵地說，所以藤真也無法解決吧，所以還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優(yōu)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在佳代靜靜地吃了晚飯后，她看了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她和一直陪著她的優(yōu)告辭，“姐姐，我要離開了。就不要告訴健司，我來過了吧?！?p>　　即使優(yōu)一再挽留，佳代也堅決地離開了。優(yōu)看出佳代的自尊和驕傲，她終于不再挽留，只是對佳代說，“抱歉，我會對健司說你的事情的。我不能瞞著他你來過這件事。”

　　佳代笑笑，不再說什么，無所謂了。也許兩人再也不見了，自己來沒來過這件事告訴不告訴又有什么差別呢。

　　她對優(yōu)鄭重地行禮，感謝之后就離去了。

　　*

　　優(yōu)心情復(fù)雜地回到屋里。她終于看到藤真從父親房間里出來。

　　“健司，我有事跟你說。”優(yōu)急忙走到藤真身邊。

　　“姐姐……對不起！”藤真不等優(yōu)說什么，就給優(yōu)深深鞠躬。他不起身，他覺得無顏面對姐姐。甚至他的眼淚也不爭氣流出來了。

　　“出什么事了，健司，你快起來？你怎么了？別哭?。　眱?yōu)亂了手腳，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健司流眼淚了。

　　“姐姐，棲川家的事情是我連累你了?！碧僬嫠阑畈黄鹕?，他和父親還有幾個族人討論了一下午。所有人都同意優(yōu)嫁過去，在他們看來，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了。

　　優(yōu)知道這件事后整個人是愕然的。她其實知道自己也逃不過聯(lián)姻，但還是沒想到自己的聯(lián)姻對象是圈子里口碑最差的健太。

　　她和健太是同學(xué)，對健太的事跡耳有所聞，甚至很多事跡還親眼所見過。比如和某個小模特摟摟抱抱，和某個學(xué)妹卿卿我我，對某個明顯比他年長的姐姐上下其手。

　　她非常討厭健太。即使在整個貴族圈，很多人并不比健太玩得少，但是卻知道在大眾面前保持體面。而健太不是，他高調(diào)得簡直人人皆知。所有的貴女們都聚在一起討論過，誰嫁給他誰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臉面全無。

　　優(yōu)沒想到那個倒霉透頂?shù)氖亲约?。她默默看著眼前還無法從悲傷中走出來的弟弟，該怪他嗎，明明是那個該死的健太不好，以及這個讓人作嘔的貴族聯(lián)姻制度。

　　她拍了拍藤真，依舊溫柔對他說，“沒關(guān)系的，健司。我對聯(lián)姻一直有心理準備的。其實，是誰都無所謂?！?p>　　藤真哽噎著對她說，“姐姐，都怪我，都怪我?！?p>　　“傻瓜，怪你什么。健太那樣子又不是你逼他的，聯(lián)姻也不是你決定的?！眱?yōu)撫摸著藤真的頭發(fā)，他的發(fā)色偏淺，這是藤真氏家的標志。

　　“可是，如果不是我，姐姐你就不用和健太聯(lián)姻?！碧僬婵粗鴾厝岬慕憬?，他的心痛成一團。

　　“健司，努力吧。讓藤真氏更強大起來，讓族人不必再有這種痛苦。我相信，這只有你能做到?！眱?yōu)給藤真擦擦眼淚，她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她談過熱鬧的戀愛，她有過無悔的青春，即使她下半輩子只能冷眼看著健太的花花世界，她也不怕，因為她已經(jīng)有足夠的回憶支撐她好好活下去。

　　“對了，你女朋友來了哦，吉田佳代，沒想到健司你喜歡這樣的女孩呢。”優(yōu)忽然想起來這件事，“我一直以為健司你會喜歡那種非常艷麗明媚的女孩呢?！彼悬c遺憾，佳代如果再漂亮一點就好了，那她和弟弟的孩子以后會更漂亮吧。

　　“什么？”藤真思緒還沒轉(zhuǎn)換過來，一時無法處理這條信息。

　　“我說，你女朋友來了?！?p>　　“佳代來了！姐姐你見到她了，她人呢，對不起，姐姐，我…”藤真著急起來，他怎么把佳代忘了，是不是有人去找過她，她知道這件事了。

　　“她已經(jīng)走了。她等了你一下午，后來看天已經(jīng)黑了，執(zhí)意要走。我讓人把她送到車站?！眱?yōu)不想再談自己的事情，她松口氣，終于把藤真的注意力轉(zhuǎn)移了。

　　“什么，已經(jīng)走了？糟糕了！她不會胡思亂想吧！”藤真著急地就要離開。

　　“健司，等下，我有話問你?！?p>　　“姐姐？”

　　“你想好了嗎，無論怎樣，都要和她在一起？”

　　“姐姐，我……”藤真本來想說當(dāng)然，但他忽然考慮到姐姐的心情。如果自己堅定說是的，姐姐會怎么想呢？就是因為他的堅定才讓姐姐不得已犧牲自己的婚姻啊。他實在無法說出口。

　　“你不用顧慮我。健司，我們不一樣。我一直做好了要為家族聯(lián)姻的準備，我沒有考慮過一定要和自己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我擁有過就滿足了。但你不一樣，你從未那樣想過。健司，我希望你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p>　　“是的，我想好了，我要和她在一起?！碧僬婧苷J真地對姐姐說。

　　“那就好，因為我看那女孩已經(jīng)有點失去信心了。你一定要非常堅定，才能挽回她的信心哦?！眱?yōu)提醒藤真。

　　“謝謝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