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柴門透出昏黃的燈光，映照出庭院里的三個少年的剪影。
夜明把石頭放在躺椅上，做了兩個深呼吸，小三里路一口氣不歇著，在加上晚上也沒吃，還是有些累的，不過夜明也就簡單的喘了兩口氣，就像沒事人一樣。
石頭對夜明這異于常人的體質見怪不怪了，從小到大沒少見。
張燭明氣喘噓噓的，扶著小院的門框猛喘氣，看著夜明深呼吸了一下，就跟沒事人一樣，不由疑惑問道：“那個，你不累嗎？”。
夜明搖搖頭，心想這才那到那？
小屋內，三人圍著桌子對坐著，桌子上書本蓋著三碗碗面，肚子咕咕的叫聲此起彼伏，你方唱罷我登場。
張燭明正襟危坐著，幾次眼睛瞟向夜明，欲言又止，最終吐出了句：“謝謝你?！?p> 夜明專注的盯著碗面，回道：“不用謝，我跟你爺爺說了我們是朋友?！?p> 張燭明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
叮咚！
一聲桌子上的定時鬧鈴響起，然后停下。
夜明和石頭對視一眼。
叮咚二聲桌子上的鬧鈴再次響起。
二人不約而同，飛快的把頭埋進碗面里。
在張燭明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石頭和夜明分卷殘云般的將一碗面鯨吞殆盡。
喝盡最后一口湯，二人在抬起頭，嘴巴都鼓鼓的大大，像個青蛙。
含糊不清的指著還沒來得及開動的張燭明，說道：“你...你...你吃的慢你洗碗?！?p> 張燭明張了張嘴又閉上，埋下頭吃面前，不噱的翻了個白眼，輕飄飄的賞了句：“幼稚?！?p> 石頭和夜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夜明小聲對石頭告狀道：“石頭，燭明說你幼稚了?！?p> 石頭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面，湊近夜明，打了個嗝大蔥味的。抬起受傷打了石膏的腳，躺在躺椅上，毫不在意。
夜明的注意力被放在一旁的蕓豆吸引住。
蹲在蕓豆旁邊開始仔細打量。
盆栽里的蕓豆現在只有大約三尺來高，夜明看著有些萎靡的深綠色藤蔓，和下午印象中靈活粗壯的蕓豆，有些對不上號。
轉頭道：“石頭，嬌武老師留下來的蕓豆是不是被人掉包了嗎？怎么變小了這么多？”。
石頭迷糊著眼睛轉過頭，說道：“沒有呀！下午就醫(yī)師給我打完石膏后，就我一個人在療養(yǎng)室，沒人進來過。”
夜明點點頭，復觀之下發(fā)現花盆中多了一些黑灰色的像是風化物一樣的朽灰，凝神細看，發(fā)現了一些保存較完好的朽灰，還有保留著蕓豆藤蔓的脈絡，像是枯枝朽化而成。
夜明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脈絡便泯滅成了灰燼。搓了搓手指，又放在鼻尖聞了下，有些微微的燒灼刺鼻氣味，讓夜明腦海中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
再看，仍然翠綠的藤蔓條，在他們的頂部，有一些青黃交接的部分，枝蔓末端還殘留著一些將朽未朽的殘枝，在一點點的蠶食植物青翠飽有活力的部分。
手指粗細的藤蔓此刻像一只被點燃的雪茄，一點點的被無形的東西吞沒，失去生命力的殘枝肉眼可見的從青翠變焦黑，最終像煙灰一樣掉落，被吹散。
夜明伸手提前了一點掐斷了末尾的那節(jié)藤蔓，想要止住藤蔓枯萎消散的勢頭，事實證明這樣是徒勞無功的，不消片刻，被夜明截斷的地方，腐蝕再次發(fā)生，如同詛咒，驅之不散。
夜明來了興致，手指放在藤蔓的末端，感受著腐蝕發(fā)生時指尖溫度的變化，一下一下的有些溫燙，這是人體的感受，但這溫度對于植物的結構系統(tǒng)來說，已經堪比火焰了。
這樣的溫度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張燭明刷完碗，看夜明在低頭沉思，也湊到旁邊蹲下，看著眼前的蕓豆藤蔓。端詳一會后道：“這是改良后的蕓豆，催生過，生命周期過了了，要趕緊平衡肥力或者關掉肥力供用，不然等催生的枝蔓都凋謝后，會傷到本體和根系的?！?p> 夜明抬頭看著張燭明，眼里有些疑問。
張燭明一看就知道，夜明并沒有特別了解植物系的實操操作，和腦海中的理論知識有些對不上號，解釋道：“改良蕓豆，使蕓豆的根系或者胚芽的結構能夠儲能，一般是同綱嵌合，這個蕓豆不知道是用那種方法改良的?！?p> 夜明恍然，想起來了，植物系改良篇提到過，吳晗改良法，云根嵌合，將特殊具有增值性的根進行增生嵌合進同綱改良植物的胚芽中，能夠讓改良過的植物擁有云根的特性。
張燭明接著問道：“你知道植物改良的三大基礎手法和基礎理論架構吧?！?p> 夜明點頭說道：“植物學教材上開篇名義，植物分綱，胚為先天本，根為后天本，葉壯根、根壯本、本壯胚。三大基礎手法本別都是從根，胚，葉，三處下手的，胚定特性，根壯特性，葉輔助壯大，固本以求進化?！?p> 張燭明點點頭，說道：“沒錯，植物從破胚開始，特性就已經固定了，沒辦法在回到胚的狀態(tài)，至此根就該出場了，根的作用就是提供能源，簡單來說的話就像，汽車的電機，火箭的發(fā)送機，人的心臟，根提供植物耐以生存的能力和活力?！?p> 夜明補充道：“汽車的發(fā)送機強勁，能源充足，汽車跑得快，跑得遠，根的營養(yǎng)充足的話，植物興旺，開枝散葉，本源鞏固。”
張燭明點頭，夜明眼睛一亮接著說道：“所以這顆蕓豆枯萎是蕓豆的根儲能不足了，無法供應現有的枝葉活力。”
還不待張燭明回答，夜明馬上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說道：“不對，如果是根的儲能供應不足的話，那么不過是枝葉凋敝，枯萎，就算掉落，也會是固型物，還需要自然腐化才會成灰或者泥土，為何蕓豆的藤蔓直接就成灰了了，而且不僅僅是灰，還是非常細膩，仿佛不在包含一點機能再內。”
“就像是結構性坍塌一般，物質的結構坍塌。用手觸摸斷口能感覺到斷口的溫度相對于植物而言很高，仿佛有化學能的結構不穩(wěn)定，在自燃一般?！?p> 此刻夜明一邊抓著頭，一邊沉思，眉頭微微皺著，聚精會神，嘴中喃喃自語，仿佛魔怔了一般。
張燭明驚訝的看著夜明，這家伙原來求知欲這么強，平時上課的時候吊兒郎當的絲毫看不出來，此刻認真的有些可怕。
張燭明想要提醒道：“那是因為...”。
夜明眼前一亮道：“沒錯，結構不穩(wěn)定的原因就是因為催生反應，我記得嬌武老師用藤蔓的時候幾乎眨眼間藤蔓就生長起來，正常的植物不會有如此快速的生長速度，一定來源于植物根的肥力催動，快速生長的植物肯定無法兼顧植物的結構穩(wěn)定性，時間一長穩(wěn)定性被破壞掉，就會導致結構坍塌?！?p> 張燭明閉上嘴，咬咬牙，有些無趣，我還沒說完了，你就知道了，我當初可是專門纏著老師請教了很久，才弄明白的，你剛才是在裝傻，此刻故意顯擺吧，我就知道是這樣...對，一定就是這樣的。
夜明沒有理會張燭明的小表情和復雜的心理活動，接著道：“還不夠，快速催動導致結構性脆弱，會讓快速生長出來的藤蔓易斷，柔韌性耐磨性不足，但是不會導致機能活性物質都揮發(fā)掉，一定還有別的原因?！?p> 夜明盯著盆中的蕓豆再次發(fā)起呆來，思考著到底是什么讓活性物質和機能快速揮發(fā)掉了？如同被火焰焚燒過一般。
到底是什么了？
張燭明，看著夜明苦思冥想，心思又活泛起來，你不知道了吧，我來告訴你吧，微笑張口道：“其實是...”。
一陣微風吹過，朽灰再次被微風帶入到空氣中，吸入鼻中有些燒鼻嗆口。
夜明眼睛一亮，搶答道：“我知道了，是因為肥的原因，快速催生的能量比較迅猛，天然的有機肥比較溫和，再加上吸收轉化是一個過程，一定是使用了高烈度的化石肥料的原因，一定是肥料，才會像化學反應一樣那么迅速，那種燒鼻的味道，是鉀燃燒不充分的味道，沒錯的。”
“快速的生長，肥力中的化學元素分散并不均勻，一旦肥力堆積在一起，就會自身催化發(fā)熱，再加上氧化反應，產生高溫，摧毀植物自身?！?p> 張燭明臉上笑容消失，閉上嘴巴，看著夜明豁然開朗的表情，瞇上眼睛，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順暢，堵的慌，深深吸了一口氣。
石頭躺在躺椅上，偷偷看著邊的情況，捂著嘴巴差點笑出了聲。
心里想到，張燭明這家伙對夜哥兒不夠熟悉呀，要是自己在夜哥兒發(fā)魔怔想問題的時候，肯定離得遠遠的搭都不搭理他，這不是為自己找氣，添堵嗎？
夜哥兒思維跳躍時常快進學習，明明大多數時候雙方是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是夜哥兒就是處處領先，有時甚至不是在同一起跑線上，不等你說完，他就恍然大悟了，自己在小一點的時候，老媽看夜哥兒聰明，老是讓自己和夜哥兒一起做作業(yè)，那一陣自己過的可慘了，一度自信心都差點被懟沒了，覺得自己是一頭動畫片里的笨豬，一看到作業(yè)就哭，搞得夜哥兒一臉蒙逼，莫名其妙的摸摸頭，就哄自己。
是的你沒有聽錯，就是一臉蒙逼，當他陷入解題之中的時候，眼里是沒有其他的，基本上注意不到別的事情，顯得遲鈍，所以當你被堵的呼吸不暢，想要打人的時候，你就會聽到。
“咦！燭明你怎么了？怎么臉色有點不好呀！”。
夜明突然問道，張燭明看著夜明一臉無辜夾帶關心的臉色，剛剛順了點的氣，頓時岔氣了，氣血翻涌，跑出門外，沖著院子里大喊了一聲。
石頭再也忍不住了，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笑的躺椅咯吱咯吱響，仿佛也一起笑了起來。心想著今日終于有別人也在夜哥兒這吃癟了，我怎么這么開心了，終于不可著自己一個臭弟弟欺負了，蒼天有眼。
獨留下夜明一個人，云里霧里不知所以，看著一個在院子瞎喊的，一個躺椅上笑的打滾的，摸摸腦袋。
小插曲，夜明思路并未被打斷，繼續(xù)蹲下身子來，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個做園藝用的小鏟子。
思路有了，推斷也有了，但是這些也都是根據蛛絲馬跡做出的合理猜想，要真正獲得真相，還需實踐的檢驗。這也是師傅教給他的，怎么驗證了？
夜明想到了四個字，刨根問底。
揮舞著小鏟子，像考古一樣的，一點一點的鏟出花盆中的土，一條裸露的蘿卜粗細灰色根莖，暴露在夜明眼前，夜明拿出小刀切下一點根須，拿到眼前。
手指微微用力，斷口處被擠出來一滴灰褐色的濃漿，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間鉆入夜明的鼻腔。
“啊嚏”。
一聲震天響的噴嚏聲，在小屋內響起，夜明差點把自己噴倒。
石頭和燭明也被動靜吸引過來，夜明來不及出聲提醒，接連著又是兩聲噴嚏聲。
讓三人都有些懵。也都勾起了好奇，各自掩著各自的口鼻，直愣愣的目光都聚焦到夜明手中的根系上。
石頭一手使勁咧著鼻子，一邊看向夜明問道：“夜哥兒，這是什么東西呀這么臭，不對也不是臭，怎么這么刺鼻了？聞起來鼻子火辣辣的?！?p> 夜明回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一些低劣的化石肥料，也是蕓豆嵌合的根的儲能。”
“你是說那個像蘿卜一樣的根里面裝的全是這種刺鼻的肥料嗎？蕓豆之所以能夠像章魚觸手一樣靈活都是這些東西提供的能量？”。
夜明道：“應該沒錯，不過這些化石肥料的配比應該有些失衡了，外加快速生長時肥力輸送不均勻，導致堆肥的現象在結構細胞中發(fā)生，癥狀就是纖維細胞加快老化，發(fā)熱，水分丟失以至自燃結構坍塌?！?p> 二人討論著，枝蔓自燃的速度還在加劇，石頭抬頭就發(fā)現，再次有大量的朽灰掉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夜哥兒怎么辦呀！你看枝蔓堆肥自燃的現象加劇了，在這么燒下去枝蔓都快燒光了，到時候燒成了光桿，在燒到根，這顆蕓豆就要死掉了，你可是答應嬌武老師五天時間之內把這顆蕓豆照顧好的，嬌武老師脾氣可不好，不然她可要收拾你的?！?p> 夜明看了眼藤蔓，比第一次觀察的時候又燃燒縮短了五厘米的距離，而且好像速度在加劇，這說明堆肥的現象好像更加嚴重了。
張燭明道：“你們答應了教習照顧蕓豆五天？這明明都是我們現在接觸不到的知識，初中植物系的中高級知識，可不是那么好學的，你太自大了，這下搞不好要闖禍，這顆蕓豆雖然是教學試驗品，可是每一株改良植物都是要耗費教習的心血去改良和培育?，F在我們還回去還來得及?！?p> 說罷，就要去拉夜明。
夜明無動于衷，看著蕓豆發(fā)呆，然后抬起頭，說道:“這是多好的學習與實踐的機會呀，你確定你要錯過？“。
張燭明看著夜明那兩眼放光的眼睛，充滿著求知欲和好勝心，以及強烈的自信心。讓自己有些汗顏，雖然他也想這樣放肆的不管不顧的釋放自己的求知欲，但是他不愿意為爺爺惹麻煩。
有時候就顯得太過按部就班，不夠朝氣，夜明身上的自信和高效的行動力，讓他震撼到了。
當下放開手，站在一旁看著夜明要如何補救。
夜明快速行動起來，從院子中提進來一大桶水，把蕓豆從花盆中連根提起，整個的泡在水中。同時放進去了一大盆冰塊，進行物理降溫。
一波操作，看的張燭明目瞪口呆，吐槽道：“這是要作冰鮮蕓豆蔓？”。
返回屋內睡的半醒半迷糊的石頭亂搭茬，“多加辣子，多加醋。”
張燭明懶得理屋里的活寶，直接了當的說道：“你應該知道這是治標不治本，物理降溫只能延緩腐蝕的速度，是得不到根本性的改變的，燃燒是在細胞結構層面。如果這就是你的方法，我勸你還是還回去吧！”。
夜明拍拍手，把最后一塊冰順手丟到嘴里，一嚼嘎嘣脆。
道：“這是爭取時間的辦法，可以延緩腐蝕的速度，給我爭取更多的時間。”
張燭明不解道：“現在你要時間干什么了？”。
夜明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道：“學習！”。
說著就在張燭明目瞪口呆的情況下，夜明跑進自己的房間，熄燈了。
只剩下一個張燭明一個人呆呆的待在院子里，發(fā)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