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再次從迷霧的夢中醒來是在瑞德回家后的第三個晚上。那天她實在太累了,讓嬤嬤幫她洗漱換了身干凈的睡裙確認孩子已經(jīng)給哄睡了之后就爬上床沉沉地睡過去了。夢里,她又陷入了一團迷霧,她在霧里跑啊跑,可就是怎么也沒法兒找到方向回家。漸漸地周圍的場景變得熟悉起來,她沿著熟悉的街區(qū),一路跑回來她在桃樹街的家,她知道那里會有一個能夠告訴她答案的人在等她。
夢里,她忘記了后來的事情,只興奮地跑回了家,喊著他的名字。而那個人就站在那里,聽到她的呼喚,轉(zhuǎn)過身來……一時間,周遭的場景全都模糊掉了,只剩模模糊糊的一點紅光。她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那是瑞德在抽煙。雪茄煙的那一點火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正是一個合適的傾訴的對象。
于是,她先是環(huán)住他的腰,然后把腦袋埋進他的胸口,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安心了不少,卻也不免覺得有點害臊。于是,她試圖用成熟的調(diào)情手腕緩解一下自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多余的羞怯之情,但卻忘記了對方是個比她經(jīng)驗更豐富,手段也更老練的調(diào)情高手,他把她不老實的手指按下,強迫她抬起頭看著他:“別拿你對付你那些情人的虛情假意來敷衍我——想干什么就直說吧!”
聞言,思嘉只得收回了自己不老實的手,翻身坐起來靠在床上,老老實實地同他訴說起這一年來一直困擾她的問題:“瑞德,你說為什么就不能不打仗呢?明明大家都不想打仗嘛!北佬要解放黑奴,就讓他們解放好了,或者我們免費把黑奴給他們也行……”可話音未落她就聽見枕邊人笑出了聲。
“看來幾十年的人生閱歷也沒能讓你更加成熟一點——我的小天真,戰(zhàn)爭從來不是由多數(shù)人的意志決定的,我以為你的政治家情人多少會教會你一點,要知道戰(zhàn)爭不僅是一種政治行為,而且是一種真正的政治工具,是政治交往的繼續(xù),是政治交往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實現(xiàn)?!?p> 思嘉聽著糊涂,這又關(guān)她后來的情人什么事???她和道格拉斯在一起從來不是為了了解政治,只是看他長得英俊打扮時髦又風(fēng)趣好玩談個戀愛而已,又不是找家教!于是便也試圖為自己的無知辯解:“唔嗯,可是他從來也沒有跟我講過這些事情……再說了知識又不能通過接吻和睡覺傳播?!?p> 然后她就聽見眼前的男人發(fā)出一聲冷哼,翻過身去不理她了。可思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就像落水的人一樣拼命要揪住瑞德這根蘆葦,哪里肯讓他真的睡覺,“知識本來就不能通過接吻和睡覺傳播,你表現(xiàn)得好像自己知道很多的樣子,可是你不同我講,我又怎么能夠清楚你的思想嘛!”
思嘉卯足了勁想使他屈服,卻忽視了兩個人之間巨大的體型和實力差距,反倒被他按在懷里動彈不得了。她被摁在男人懷里,箍的緊緊,反而感受到久違的狂熱刺激——這是喜悅和恐懼、瘋狂和興奮,讓她感覺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股熱流之中。她得承認——她喜歡刺激,就像她喜歡偷偷喝白蘭地一樣喜歡。
就像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無暇去煩惱那些困擾了她好幾個月的戰(zhàn)爭問題,那種狂歡、那種令人消魂和為之屈服的陶醉的經(jīng)驗徹底把她因為同周圍人格格不入而感到不安的那一絲羞恥心給沖刷掉了。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完全做好了準備去迎接一場狂熱暴烈的入侵。但是這時,入侵者卻自己停了下來。
思嘉抓起被單,借著月光看見男人在床頭翻找著什么,像是感覺自己的魅力被否定了一般不滿得很,心想:“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有什么東西能比我更重要呢?”而男人就像是擁有讀心術(shù)一樣,立刻回答了她的疑問:“可以讓你不必在兵荒馬亂的時候懷孕的東西?!?p> 思嘉·奧哈拉后知后覺地想起——如果這時候她再懷上一個孩子,要保住可太不容易了,而懷上一個孩子是容易的,生下來也并不難,最令人痛心的是懷上了一個孩子最后卻又沒能生下來。她感受到了這份體貼和心意,于是難得心情很好地主動攬上丈夫的脖子,閉上眼睛仰起頭,好讓他可以低頭吻她,盡情吻她,把她心上的一切不安全都抹拭得一干二凈。盡管她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但是她的心情卻不可思議地放飛了。自戰(zhàn)爭再次開始以來,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又有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