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北麒沒有接話,反而面帶嚴肅地囑咐厲楓:“亂世難活,很多人被迫變壞,你們此后要小心,盡量不要在外顯露財物,否則還會被歹人盯上?!?p> 厲楓表情有些尷尬,他在赤倉鎮(zhèn)酒后失態(tài),被虞豹的同伙發(fā)現(xiàn),才有了夜投‘黑店’的事。
“我以后都不喝酒了...”厲楓一本正經(jīng),好像在給旁人保證什么。
“小哥將來應該會隨父從軍,行伍中不喝酒怕是不行,注意控制就行了。”申北麒捋須搖頭。
夏三才見狀,樂呵呵的搭話:“道長放心,我以后會提醒老大?!?p> “老三就算了吧,每次都是你起的頭?!辈芰蛉ぁ?p> “呃...”夏三才有些尷尬。
“老三酒品好,喝多了也不亂說,三郎你以后監(jiān)督我。”厲楓一句話就安撫了兩個人。
“好?!辈芰c點頭。
申北麒見三虎對厲楓的態(tài)度,心里莫名的肯定,他繼續(xù)說道:“那匹白狼也過分顯眼,帶著它上路容易惹禍,貧道建議在前方通許鎮(zhèn)去換個驢,亦或者就寄養(yǎng)在這賀家莊,將來有機會再回來取...”
“說得有道理,就怕買主不識貨,買回去也駕馭不了,可惜老大當初辛苦馴服...”夏三才自言自語。
厲楓捏著下巴想了想,“我看都不太行,馬匹的壽命有限,像白狼這樣的駿馬,埋沒在市井太可惜,道長明日騎上它北上,你要留在中原繼續(xù)抗金,有匹好馬也方便脫身?!?p> “這...如何使得?”申北麒非常吃驚。
厲楓悠然笑曰:“道長向來豪爽,何必跟我客氣?安心收下便好。”
“說得好,若非道長指點教導,楓兒也沒有今天,白狼就當作攜師禮?!眳柵崾弦瞾韼颓?。
“我不過微末之功,厲小友...”
申北麒正要推辭,厲楓怕他說漏嘴,連忙接話:“娘娘說得對,道長坦然收下就好,也不枉你多次相救?!?p> “那好吧?!鄙瓯摈椟c頭應下。
夜里眾人早早歇下,準備養(yǎng)足精神遠行。
次日天剛亮,屋外傳來夏三才驚呼:“我們車呢?”
其余人都醒了,聞聲穿上衣服推開房門,發(fā)現(xiàn)墻角的獨輪車不見了,但白狼還留在院里。
“老大,那車昨晚都在,莊上不會遭賊了吧?”曹廉小聲問。
“斷然不會?!鄙瓯摈柚睋u頭,好像知道點什么。
厲楓昨晚沒聽到大動靜,于是苦笑一聲:“丟了就丟了,反正也是馬糞車改的,自己拿包袱好了,三郎,去給老太公說一聲,咱們準備走了?!?p> 曹廉唱個喏,轉(zhuǎn)身往后院而去,可剛走到院門口,就轉(zhuǎn)身回來。
“老大,賀老太公來了?!?p> 言罷,賀老太公迎面出現(xiàn),拱手行禮曰:“眾英雄要走,老朽來送送?!?p> “老太公客氣,叨擾貴莊好幾日,讓您破費?!眳枟鞅囟Y。
厲楓年紀雖最小,但被三虎認作老大,厲裴氏便試著歷練他,路上有夏三才的幫助,厲楓這話事人干得不錯。
“老太公,我們放在院里...”
不愛吃虧的夏三才著急要問,但是被厲楓打斷說道:“老三,咱們好好告別,別說不想干的事?!?p> “哦...”夏三才會意閉口。
賀老太公卻主動說道:“夏小哥是問你們的推車?老朽莊上正缺個拉柴、運貨的,所以自作主張給換了?!?p> “換了?”夏三才嘴呈O型。
“對,是換了,新的就在莊外,請跟老朽來?!辟R老太公頷首,示意眾人跟上。
眾人一臉疑惑跟出門,發(fā)現(xiàn)從馬場帶來的獨輪推車,被賀老太公換成了雙輪車駕,除此之外還配了頭毛驢。
“這是...”厲楓有些震驚。
“雙輪的推起來累,所以給配了個毛驢,你們不愿接受金銀,老朽就只能以此感謝,另外車上放了些干糧,留在路上慢慢吃。”賀老太公臉上寫滿了誠意,而且把變相送禮玩得很溜。
厲楓拿不定主意,轉(zhuǎn)身詢問祖母:“娘娘,您看...”
“老身之前就說了,此行都讓你做主。”厲裴氏又把問題踢了回去。
申北麒見厲楓為難,便出言勸道:“老太公盛意拳拳,小友就收下吧,老夫人坐車比乘馬輕松,別忘了你昨夜怎么勸貧道的...”
厲楓心說好家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么?他最終只能同意下來,與救下整個賀家莊相比,一輛驢車的確算不得什么。
眾人與申北麒依依惜別后,道長騎著白狼向北絕塵而去,厲楓見他背著那把樸刀,想起兩人相見的畫面,也不知何時能與他重逢。
有了賀家莊的驢車,厲楓等人走得相對輕松,只需要換人牽驢就行。
朝陽照在蔡河上,波光粼粼滿是金色,突然間一陣微風拂面,風中夾雜著一絲涼意,秋天不經(jīng)意間到了。
隨著天氣轉(zhuǎn)涼,每天行的路程越來越短,加上拉車的毛驢性懶惰,累了怎么抽都不再動,路上沒有野草食用,還需要買干草喂養(yǎng),所以每天都要算好距離,夜里要找到鎮(zhèn)甸歇腳。
半年時間里,他們從秋走到冬,再由冬走到春。
沿著蔡水走到陳州,再沿著穎水穿過潁州,到次年三月抵達安豐,厲楓再沒有繼續(xù)前進。
厲裴氏在過淮河期間,正逢兩岸春雨不斷受了風寒,所以要在安豐找郎中治療,另外根據(jù)當初與姜叔同的約定,入淮后怎么走需要慎重。
安豐往西南是繞路的六安方向,往東南是更近的廬州合肥方向,厲楓他們最終走那條路,需要根據(jù)兩淮局勢做出判斷。
安豐位于壽春西南方向,旁邊修建的人工大塘芍陂,是淮河流域著名的灌溉工程,三國時期的曹操曾在此屯田、訓練水軍,然后通過合肥、濡須進攻孫權,后來南北朝大戰(zhàn)也多波及于此。
直到隋朝修建大運河,安豐、合肥、濡須等淮南軍事要地,才慢慢轉(zhuǎn)移到更東邊的揚州一線。
完顏昌帶兵入侵兩淮,此時安豐、壽春等地,聚集了中原、兩淮很多流民,他們都在關注金趙的戰(zhàn)爭。
如果金人獲勝,他們就北渡淮河,然后再向西流亡;如果趙金能獲勝,這些人就去往江南。
厲楓找了個客店住下,每日三虎抱著同樣的目的,分批外出去打探情報,但得來的消息都很不樂觀。
“老大,聽說金人在增兵,去廬州恐怕危險...”
“那六安也不太平,反賊陳犁在那邊鬧得很大,怕也不宜前行?!?p> “要不要換條路?咱們再繞遠一點?”
“往哪里繞?都跟姜相公說好了?!?p>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最終厲楓拍板說道:“所謂敵不動我不懂,咱們在安豐多住上幾天,看看局勢有沒有變化,反正娘娘的風寒也沒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