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早上好，夜之城

　　“強尼！”

　　隨著爆炸產(chǎn)生的巨大轟鳴聲，數(shù)次開火后飄散至鼻腔的火藥味，還有頭頂被擊中損壞導致機身不規(guī)則旋轉(zhuǎn)墜落而目眩的視野，

　　羅格意識還能保持清醒的最后一幕，是強尼主動松開自己緊握住的手掌向下墜去，而不遠處站著肩扛RPG發(fā)射器的是所有道上人無不知曉、無不恐懼的

　　——亞當·重錘。

　　隨意丟下管口冒煙的發(fā)射器，裂隙由掌間向整條手臂迸開，露出被包裹的黑管，接著管口朝下，火光四濺。

　　仿佛被擊中的人是自己。

　　羅格猛地睜開眼，多少年來這段夢境就像惡鬼一直在耳邊低語...不，那是現(xiàn)實，是不該遺忘的...過去。

　　她這么警醒自己。

　　赤身走到浴室，模糊看上去粗糙不已的面鏡忽地光滑如水，鏡中顯現(xiàn)的女子膚如白晝、似玉如風般光滑，再往上，眼角卻是難掩些微的褶皺、略顯松弛的臉頰。

　　“早上好，夜之城?！?p>　　帶著厭惡的神態(tài)，她對著面鏡冷笑道。

　　……

　　圣多明戈，河谷區(qū)。

　　“昨天不是剛找人修理過嗎，怎么又卡住了？”

　　一腳踹踏在開合一半的自動滑門上，

　　“還得是最原始的修理手段?！?p>　　踩著吱呀嘰呀全無節(jié)奏尖銳難聽算不上調(diào)子的調(diào)子，因住所碰巧位于下樓的拐角，弗瑞沒等滑門完全合上便一躍而下。

　　反正屋里、勉強算得上住所的地方也沒什么值錢的家伙。要偷盜者真有那個能耐把價值最昂貴的、彈簧墊都銹跡斑斑不再工作的床墊搬走那他也無可奈何。

　　“?。　?p>　　有人在朝他招手。

　　建筑前面是一小片空曠凹凸、垃圾叢生的水泥路，這里本是留給附近居住的人停車的地方，但能住在附近的人們僅是支付完每月的房租都已筋疲力盡，哪還有多余的閑錢購買代步工具呢？

　　何況真有那點錢換上一個不知從哪兒拆下來的植入體零件都要比買輛車值。

　　雖然心底對來路不明的植入體很是反感，但弗瑞還是覺得這樣比較劃算。

　　“拿到情報了？”

　　“就等你了?！?p>　　穿過腳感并不是那么舒坦的空地，就這么小段路程不知有多少碎石被帶進鞋里，弗瑞接過芯片，插入脖子的接口。

　　數(shù)據(jù)正在上傳……75％，100％.

　　一扇讀條彈窗映入視野。

　　隨著進度條充滿，一個個文件夾逐條打開。

　　“弗瑞·史密斯，厚普·奈特，多·羅根。為什么這次的情報里會出現(xiàn)我們的名字？”弗瑞邊看邊念，“多在哪兒？”

　　“車里?！焙衿罩噶酥腹放袁F(xiàn)在唯一停靠的...看上去勉強還能運作、隨時可能解體的破爛小卡，“不知道。反正也只是送貨，報酬還不少，足足五十歐！讓我們撿著一單便宜，多說今天開車去?！?p>　　拉開車門，與車外暗黃斑駁的表面相反，車內(nèi)整潔有序，看來車主人挺愛干凈。

　　轟鳴的引擎似乎在表達對速度的不滿，聽起來車的內(nèi)部別有洞天。

　　“喂！我說你別在車里脫鞋??！更不要把鞋里的石子倒在踏腳墊上！不然給我滾下車去，現(xiàn)在，立刻！”

　　“我還不知道成天與死人打堆的女孩有潔癖?！?p>　　弗瑞還是乖乖穿上鞋，撿起毛茸茸起球的鞋墊，

　　“這東西年齡比你還大吧？”

　　“要你管！這是我奶奶的，車也是?！?p>　　“我還以為是奶奶給你開的，我現(xiàn)在能下車嗎？”

　　厚普坐在后排插嘴道。

　　“有什么關(guān)系嘛，家里今天沒人。市中心好像發(fā)生了一起賽博瘋子襲擊案，死了好多人，我媽過去幫忙了。奶奶接了通電話也出門了。我琢磨著反正是送貨，開車也更方便，就這樣了?！?p>　　之所以這樣問，

　　弗瑞、厚普仍記得上次多悄悄騎著她媽的摩托，耀武揚威的載著二人四處瞎逛，回家被她媽逮了個正著，

　　她媽也是完全不拿二人當外，對著三人一頓劈頭蓋臉，光是教訓二時有余，期間還摻雜傳統(tǒng)棍棒式“說服”。最后要不是奶奶回來撞見，指不定那晚三人得擠床同睡，盡管她家的床墊睡起來叫人想就此長眠，可三人的睡相堪比災難，睡在一起就是世界末日。

　　現(xiàn)在想起奶奶“恰好”出現(xiàn)的時機，指不定藏哪兒看了半天的好戲。

　　“待會送完貨我自己走路回去。”

　　“我也是?！?p>　　二人回想過去的經(jīng)歷，寒顫不打自來，紛紛趕緊表態(tài)。

　　“你們裝了植入體……我是說，除了腦機接口那個，還有其他植入體嗎？”

　　在多看來這倆貨純純嘴欠，她才懶得理。

　　“我又不像你家條件這么好。我到現(xiàn)在連義眼都沒呢?！?p>　　弗瑞搖著頭，他很慶幸自己的視力超越常人，至少要比沒裝義眼的同類要看的更遠更清楚，暫時省下一筆購買安裝義眼的開銷。

　　“不是吧，那你視力可太好了，我只有大猩猩手臂。你們知道的，我那未謀面的父母留下的唯一財產(chǎn)，說是傳家寶也不為過?！?p>　　厚普撩起寬大的袖口露出同身體極不協(xié)調(diào)的雙臂，他不怎么喜歡別人注視自己的目光，何況在這隨時都可能喪命的環(huán)境下，他清楚有多少人對這雙手臂垂涎欲滴。

　　那是雙寬厚、看上去力感爆表的手掌，只是與之相接的手臂處像是被觸碰縮成一團的刺猬，既細又小，滿是不協(xié)調(diào)感。盡管他已經(jīng)盡力在鍛煉身體，可長期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進食過多合成食品造成的營養(yǎng)不良不給他成長的機會。

　　與多·羅根家不同，厚普·奈特并未過多提及過他的家人，似乎他的親戚僅是從未謀面不知生死的父母，而他也沒有尋找父母的意圖。

　　弗瑞·史密斯更是從小到大的孤兒，在河谷區(qū)吃著百家飯長大。當年要不是多·羅根的奶奶暫時收留，恐怕尸骨早已淪為同親生父母的下場——化作黃土，連養(yǎng)料都算不上。

　　而多·羅根，這個裝有歧路斯光學義眼、還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短發(fā)女孩，即便是在位于科羅納多農(nóng)場里的荒坂學院內(nèi)，無論身姿還是面容都稱得上一流。

　　更不要說她一家子年收入并非小數(shù)。

　　奶奶（只知道她姓羅根）是能在“來生”排得上號、炙手可熱的雇傭兵。母親（黛西·羅根）雖然只是夜之城醫(yī)療急救中心打工人的一員，可人家好歹是小隊隊長，獨自領(lǐng)導并管理一個小分隊，這期間可操作性太大了。

　　好在長輩們待弗瑞和厚普像自己孩子一樣，他倆也跟著多叫奶奶叫媽媽。

　　至于多的父親，只從她母親嘴下的評價出現(xiàn)過，一個死不足惜的廢物。

　　三人經(jīng)常一起接活兒，可過小的年齡壓根不會有中間人理會，所以連與他們聯(lián)絡的中間人都是由多·羅根的奶奶介紹，無非就是跑跑腿送送貨，賺點零花。三人湊一起干過的最大一票是跑荒坂工廠外瞅上兩眼。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因為那個賽博瘋子？”弗瑞笑著打哈哈，“甭想啦，我們仨如果真有人成了賽博瘋子，那幾率也是你的最大，先把手頭的東西安全送達吧?！?p>　　“你才賽博瘋子，呸呸呸，老是說些不吉利的話?！?p>　　“明明是你最先打開的話題，所以我就說女人最難伺候吧！”

　　毫無防備的急剎，后排話音剛落的厚普股下一個趔趄，與身前弗瑞深以為然正緩緩點頭的后腦勺零距離接觸。

　　引擎低聲嗚咽，夾雜車內(nèi)傳來的陣陣哀嚎。昨夜未燃殆盡的火簇散起青煙，拾荒者們席地而睡報團取暖。偶有幾個起了大早，只為昨日沒來得及翻找的廢品堆里掙到今日的口糧，以求追逐明日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