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開祭,百鬼乘風(fēng)破浪
在花里胡哨的戲臺之后,后臺化妝棚子里。
大小角兒正在試著戲服,還有一些在臺上彩排演練熱著身。
一塊掛簾,分出男女化妝處。
九姐正在對著鏡子自怨自憐著自己不能夠唱主咖。
阿秋又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湊到跟前道:“九姐啊,這個村子好奇怪哦,這會兒街巷里面一個人都沒有誒?!?p> 九姐捏著一個蘭花指,用戲腔的聲音回答道:“這有什么問題,聽早上送粥過來的人說,今天這個村子里要大做法事?!?p> 大做法事……阿秋眼眸眨巴眨巴著,忽然聲音玄乎道:“這又是做法事,又是請戲班的,九姐啊,我聽說有些地方在出事情后,尤其鬧了鬼,都請戲班來沖喜的哦,不會是這村里也是吧?!?p> 九姐臉上倒是滿不在乎,于她而言,除了錢和花旦角,沒有什么是值得牽掛的,根本不知害怕為何物。
對著鏡子,九姐當(dāng)下直言道:“我們這么多人,等戲一開,梆點一響,什么鬼都給嚇走。”
阿秋提議道:“九姐,我們也去看看吧,那道士居然那么年輕誒?!?p> 九姐還沒說話,這個時候,身為戲班班主的林大山掀開簾子走了進(jìn)來:“要往哪兒去?我告訴你們,沒事兒不要亂跑,這村長特意囑咐他們在做法事,外鄉(xiāng)人不宜去沖犯了法事場!”
正如班主林大山所言,河岸邊上,這會兒氣氛很莊嚴(yán)。
林振南高居在祭臺之上,面前擺著家伙齊全的香案,面前擺著一個八卦風(fēng)水盤,風(fēng)水盤左右,各列著金木水火土顏色各不一的五把長劍。
而迎面著河面之上的波濤洶涌,手持一柄桃木劍于身前,香案之上燃起的香火,在空氣蒸騰中向著手里劍身匯聚,然后朝著劍尖所指的方向沖向天空。
在他面前,水波不停,刺耳的驚濤拍岸里,隱約有惡靈沖嘯。
在祭臺之下,巨猿和女尸分立左右,女尸紋絲不動,巨猿倒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有些受不住安靜的哼哧打著鼻息。
兩只山羊頭戴大紅花的被牽在岸邊,羊眼被黑布蒙起,不安的咩咩叫著。一則受制于巨猿的氣息壓制,二則動物對生晦氣息的感知比常人敏感,兩羊看著從河面之上不斷卷起的浪花,不安的想要后退。
除了這些以外,小東灣的一眾鄉(xiāng)民,是按照村中地位,從前往后的規(guī)規(guī)整整跪在地上。
這已經(jīng)是個把時辰了,別說年輕人膝蓋都已經(jīng)發(fā)酸失去知覺,一些上了年紀(jì)的,也都已經(jīng)是頭腦發(fā)暈,體質(zhì)弱的,搖搖欲墜。
低著的頭顱里,彼此神情痛苦的互視,無視的交流著:
“這跪在這兒,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河面吹來的風(fēng),陰冷陰冷的?!?p> “可不是,下半身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再這么跪下去,都快要嗝了個屁嘞?!?p> “你敢起來問一下么?”
“可不敢,前面彪叔都紋絲不動的。”
隊伍之前,彪叔不動聲色的揉了揉膝蓋,被壓著的腳背也麻了。
眼角掃視了一眼左右,另兩位當(dāng)家人的臉上,也同樣浮現(xiàn)出煎熬之色。
彼此神色悄然的抬頭看了一眼祭臺之上挺立的身影。
這種悄悄打量的動作,在過去的這一個時辰里,已經(jīng)上演了無數(shù)次。
因為在林振南抬步走上祭臺之前,他們都受到叮囑,要虔誠的跪下,凝聚求平安的意志,可是祭臺之上的林道人卻一直沒有動靜。
祭臺上,耳聽八方的林振南已然聽到了來自祭臺之下的蠢蠢欲動聲。
他的身體是陡然一動,劍指上天,腳踩七星。
嘭!
猛的一跺腳。
身上的氣勢勃然而發(fā)。
跪在地上的小東灣一群人,只感覺從林振南身上吹來一股風(fēng),迷得他們都睜不開眼,趕緊忙不送的跪在地上。
事實上,釣了跪在下面的這些人這么久,并非是林振南要故意為之,而是一并蓄勢。俗言,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而這一方人在一片水土上生存了數(shù)百年之后,也已經(jīng)潤透進(jìn)了風(fēng)水之中。
他此刻在等待著最佳的風(fēng)水干預(yù)時期。
直到這時,在風(fēng)水測量下,林振南察覺到,整個以流向后山的風(fēng)水格局,猛然一頓。
不是枯竭。
而是如同撒尿時,臨近枯寂之前的時有時無,滴滴落落。
這一刻,都無需去開啟視界打量河面,高臺之上的林振南明顯看到,在這寬廣的水面上,一股股密密麻麻的氣泡如同煮沸了一般。
那九塔蓮花燈的封印,就要破了......林振南心中浮出一股明悟。
他沒想著要去做個蓮花燈丟下去重新壓制,事實已然證明,這個方法不管用。
不過片刻的時間,開水似沸騰的河面中央,開始如同涌泉般的向上噴涌,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出來一般。
林振南掌心一松,被四周濃郁香火供養(yǎng)了一個時辰的桃木劍,從胸前攀升至頭頂上方。
氣機外放!
從身后吹來一陣風(fēng),乘風(fēng)之下劍隨臂駛,桃木劍如飛劍一般,從祭臺之上,直直向著翻涌的河水?dāng)厝ァ?p> 這從祭臺向著水面中央飛去的一路,風(fēng)隨助力,桃木劍以吸養(yǎng)的香火,劈掠出拖拽的光芒。
林振南自然沒有飛劍于天的本事。
他所修煉出的精氣,無論是濃度還是承載厚度,都不足以支撐他將桃木家從祭臺托舉到近百米遠(yuǎn)的河中央。
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他是借助的剛才自上而下、自后向前的那股風(fēng),而這股風(fēng),正是對風(fēng)水的局部調(diào)用。
以小的修為,通過對所處環(huán)境些許風(fēng)水上的改變,從而放大自己的攻擊勢,這就是借助堪輿風(fēng)水之下的四兩撥千斤。
刺啦——
眼見著,劍芒斬入水中,凝練著林振南的修為,以及小東灣所有人求生的意志。
做不到抽刀斷水,但劍芒刺入水體之下時,也陷出了一個坑洼出來。
林振南視界開啟,坑洼之處的景象映入眼簾。
水體坑洼內(nèi),有數(shù)只水手從下面探了出來。
是真水手。
怨鬼從水底之下托舉出沉色的河水,凝聚成一只只鬼手模樣,似是想要把桃木劍拖拽出的劍氣給頂住。
可劍氣依舊刺破水手,破解而開的水手化作流水,重新融入坑洼水體內(nèi)。
趁此時機,林振南發(fā)現(xiàn)視野之下,他隱隱約約看到河床之上,有一只船體似的大物側(cè)躺著,大半個船體被河沙掩埋,只有船頭的一部分翹在河沙之上。露出河床的這一部分,還被深色的水草給纏繞著。
那些鬼影,正是從這艘沉船上沖出的。
值得注意的是,沉船四周,各有一方石碑似的巨石,鎮(zhèn)壓在四方位,巨石之間鐵鏈縱橫,形成了合縱之勢,牽引著經(jīng)過小東灣這一帶的河水大勢,鎮(zhèn)壓著這些鬼魂是難以離開這一方水域去上岸害民。
林振南心里了然,看著風(fēng)水格局手筆,應(yīng)該同布置后山鎮(zhèn)壓井的那位,是同出一人手筆。
可惜,三百年時光冉冉,河床之上的這合縱連橫風(fēng)水之勢,隨著整個小東灣風(fēng)水格局的枯竭,而要面臨崩潰。
片刻之余后,視界能看到的這些畫面重新被遮蔽。
因為陷下去的水洼,已然重新回流。
桃木劍懸于水體之上,林振南沒有借風(fēng)召回,而是接續(xù)上抬。
與此同時。
水體之下,碑石鐵鏈在嘩嘩作響。
嘭!嘭!嘭!
沉悶的崩裂聲在水下回蕩。
一只只鬼影呼嘯著沖向水面。
三百年困頓,一朝破出!
乘風(fēng)破浪里,這些鬼影站在風(fēng)高浪急處,沒有陽光直照下的烏云密布里,如一支鬼道大軍朝著岸上沖擊而來。
祭臺之上的林振南氣機再度一震。
香案之上,金木水火土五支小劍,不斷的顫抖中,乘風(fēng)朝著小東灣各處飛出。
五柄劍飛入的點位,正是林振南在【堪輿】之下所選取的風(fēng)水點位。
這五柄五行屬性劍插入風(fēng)水點位中后,如給一個急救者注入一劑強心針,原本斷續(xù)的風(fēng)水格局重新流動起來。
這一刻,風(fēng)起云涌。
原本烏云密布的頭頂云層,被沖天而起的風(fēng)水氣勢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縷縷陽光從這道口子里不斷滲透下來,在岸邊人群前形成了一道道眼光大道。
并且,蓄到百米高處后的桃木劍,攜帶著陽光,朝著風(fēng)高浪急上的水鬼,刺掠而去。
如常識記載那般,鬼物之中但凡在抱陽境之下,甭管鬼氣多么強烈,都難抵日光。
這一刻,凡是被陽光擦過的水鬼,鬼魂如被點燃了一般,反應(yīng)快的,重新遁入水中。慢一拍的,不斷在慘叫中化作飛灰。
同時,祭臺之上的林振南打飛一個空酒壇,在鬼嚎慘叫中,強行封印了兩只鬼影。
呼——
林振南胸口不斷的起伏著,以【堪輿】之能打開小東灣風(fēng)水格局的他,沉呼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一刻起,這場小東灣埋下的百年隱患,就開場了!
從祭臺下來的林振南,走至近前,看著面色惶恐的一眾人,吩咐道:“這里就由我收尾,你們現(xiàn)在就去戲班那兒,這場戲必須要唱到零點,戲散后,你們楊、李、錢三家人,最好是緊呆在一處,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亂跑,我會去找你們的。”
楊、李、錢三位當(dāng)家人,臉上全是惶恐里帶著六神無主的神色。
剛才河面上的波濤洶涌和兇肆就發(fā)生在眼前,他們明白,今兒要不是有林振南在鎮(zhèn)著,小東灣全村就懸了。
所以,這會兒對于林振南的話已然是奉為圣旨。
在人群攙扶著相互散去后,河岸之上的五行旗招展,林振南站在祭臺之上,在靜待著事情發(fā)展的同事,看著河面之上被陽光普照的水鬼,從腰間摘取下鬼界令。
他準(zhǔn)備控住河面形勢后,再嘗試一下這鬼界令能否打開鬼界,姑作為昨晚小祥媽的鬼氣稀薄,不足以支撐打開鬼界。
而通過剛才對這條河面下的百鬼鎮(zhèn)壓時,強制收押兩只怨鬼,從鬼氣林振南自覺驅(qū)動的鬼氣已然足夠,若是還不能打開鬼門,那只能說只能這玩意兒有著地域限制。
就在林振南準(zhǔn)備繼續(xù)去實驗著鬼界令之際,大豐年劇團(tuán)的戲臺之上,一場名叫水漫金山的大戲在人群匯聚而來后,正式開場。
看臺之下,各家各戶拎著板凳排排坐著。警長石所和警員陳龍士也來了,雖然一直懷疑這村里人包庇走私,也狐疑于村里又是道士又是戲班的所做所為,但看戲嘛,不寒磣。
在一番熱場之后,小東灣的這些鄉(xiāng)民們臉上,早前祭祀的惶恐不安,都開始被對戲的期待所安撫下來。
有條件的,手里還抓著一把瓜子花生,靜待好戲開場。
隨著人群的集聚,以戲班為中心,小東灣的人氣都被集聚到了一起。
梆梆鐺——
隨著正戲開場,戲臺之下,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而正在此時。
小東灣的后山處。
忽而有手電燈光閃爍。
兩個人影在山澗陰面中出現(xiàn),肩膀上掛著繩索,身后掛著鋤頭,是一個眼睛滴溜的中年和看似傻傻呆呆的年輕人。
胸口掛著繩索的年輕人趁著黑嘀咕著:“大哥,你朋友有沒有騙你???別說是塔了,這一路上連個高點的樓都沒有啊!”
胸前掛著一只手電的中年人肯定道:“阿秀是不會騙我的,她好不容易偷出來的?!?p> 阿秀就是小祥媽,提及阿秀的時候,中年人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懷念之色。
他已然知道那個讓自己食髓知味的俏寡婦被沉了河,心里很是惋惜,雖然當(dāng)初接近這寡婦目的就是為了從她口中套出藏寶圖。
一番尋圖索跡之后,兩人攀到了山壁之上,探頭看去時,“私家重地”字樣闖入眼簾。
兩人眼睛里陡然爆射出熱烈的光芒。
尋找了這么久,終于發(fā)覺到了傳言中的小東灣藏寶地!
二人興沖沖的放下繩索,下墜到了平坡之上,腳步里都洋溢著歡快。
抵至跟前,看上去有些傻的年輕人睜大眼:“誒,這里有個大八卦誒,咦,怎么還有一些符?。 ?p> 中年人透過大孔,打開手電向下瞧了瞧:“神神叨叨的,把鋤頭給我,今兒合該我倆發(fā)財?!?p> 接手過遞來的鋤頭,這中年人半跪著舉起,就要朝著這石頭八卦狠狠砸下。
然而,他的身后,看似泛傻的年輕人同樣舉起鋤頭,對著中年人的后腦勺呼嘯而來。
一陣西瓜開瓢聲后。
血液飛濺中,中年人的眼眸睜大著眼睛,劇痛之下快速的失去了光澤。
噗通!
沉悶的倒地聲響里,一頭栽入了大孔之中。
不過,由于這孔沒有身體那般的大,導(dǎo)致這眼神失去色彩的中年尸體卡在洞口之內(nèi)。
隨行而來的年輕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鋤頭,看著頭栽在洞里、腿腳朝著天空的中年人道:“天天罵我笨蛋,沒想到吧,要不是靠著你找到這片藏寶地,老子早就弄死你了撲街!現(xiàn)在,這下面的寶貝就全是我一個人的了哈哈!”
嘴里罵著,伸手就要把堵在洞口的尸體扔到一旁,只是他亦然沒看到,中年人流淌出的鮮血,盡數(shù)墜入洞中,石柱開始搖動,有陰影循著血味在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