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噼里啪啦地下了一整夜,直到快近寅時雷聲才漸小。
雨后的清晨,空氣里總是帶著一股特別的清新香氣,暴雨也給炎熱的夏日帶來一絲清涼,院里的草坪上,露珠在閃閃發(fā)光,晨風微微吹來,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著花草葉子滑下來,歡快地跳躍著有時還帶著一絲談?wù)劦幕ㄏ悖G油的草坪在雨露的洗刷下顯得更加翠綠,這就是雨后的味道,像是生命的洗禮。
吃不下早飯的陸惜之,放下碗筷,走出房門,看著雨后濕濕的庭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著甩了甩頭,但還是甩不掉腦子里的不安。
“小姐,今天您得上早課,白先生快來了,趕緊吃點兒吧?!贝合銓⒅嗍M,喚著她的寶貝小姐。
“不吃,我沒胃口?!闭f著,陸惜之坐在走廊邊上,撐著下巴,望著院子發(fā)呆。
昨天,年輕的王仵作雖有遲疑,但還是將第一起案件的尸檢記錄連同案件記錄一并遞給了她,這兩起案件果然有很多相似之處。
第一位女死者名叫周彩蝶,十五歲,母親早逝,父親是鐵匠,還有一個已出嫁的大女兒。周彩蝶是鴻順樓的丫鬟,鴻順樓是城內(nèi)三大豪華酒樓之一,出事當晚,本應(yīng)在戌時四刻到家的女兒,卻遲遲未歸,周父便沿途一路尋找,可惜無果,便在第二日報了官,最終尸體被一個拾荒老頭在垃圾池發(fā)現(xiàn),而周彩蝶的指甲里也發(fā)現(xiàn)了高級面料的纖維。
同樣是暴雨之夜作案,同樣的死亡時間,并且這時間已被小王仵作縮小到夜里亥時一刻至五刻之間,即21點至22點15分左右,作案手法和棄尸地點也如出一撤,還有最重要一點,在發(fā)現(xiàn)周彩蝶的垃圾池里找到了一條麻繩,經(jīng)過比對,正是勒死被害者的作案工具,但孫翠兒的死亡現(xiàn)場卻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小王仵作藝高人膽大,將孫翠兒的尸檢痕跡與第一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繩子一比對,結(jié)果完全一致,陸惜之要給他一個大拇指,頂呱呱。
最后兩處棄尸地一個在城南,一個卻在城東,根據(jù)上等絲綢這一物證顯示,兇手的生活環(huán)境優(yōu)渥,可以排除財殺;經(jīng)過調(diào)查,兩位女死者人際關(guān)系也比較簡單,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基本也排除仇殺;盡管都是待嫁年紀,但因為家境貧困,最近并無談婚論嫁的對象,兩人死前都是完璧之身,也可排除情殺。
傾瀉的大雨,昏暗的小巷,散落的行人,獨行的姑娘,暗處的兇手…這些畫面串聯(lián)進腦海,隱隱有根線在飄來飄去,陸惜之剛伸手想抓住,卻被它從指縫中絲滑的溜走。
嘖!陸惜之換個手撐臉,繼續(xù)發(fā)呆。
若真是連環(huán)殺人案,為何選中周彩蝶和孫翠兒?這兩人究竟還有什么共同點?
“陸小姐?!币坏劳赖呐?,將陸惜之拉回現(xiàn)實。
“?。俊泵H坏目粗鴣砣?。
哎喲!要說陸惜之穿來這三個月最讓她不得勁的人,面前這位絕對是前三名!
白守玉,她的女學先生。
這白老師簡直就是那山里的滅絕師太啊,陸惜之甚至懷疑她衣櫥里只有同款式的灰布長衫,每次同樣的衣衫,都背同一個白色泛黃的布包,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束起,身材瘦削,五官平平,尤其眼神銳利,上課那是絕對的面無表情。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女子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需謹記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否則就是大逆不道,陸惜之每次上完課,都會折壽十年。
“白師太…”陸惜之猛的捂住嘴,驚慌失措地改口:“白,白,白先生,昨夜暴雨,惜之輾轉(zhuǎn)反側(cè),未能入眠,現(xiàn)在頭疼腦脹,還望先生能通融一次,允我今日休憩?!?p> 白守玉飛刀般的眼神刷刷砍向陸惜之,驚得她倒退一步,雙手扶額抵擋,好險!
“何為婦容?”冷冷的聲音再次對陸惜之發(fā)起攻擊。
???婦,婦,婦容?
“婦容,婉娩也。”差點沒接住,陸惜之抹了抹額頭的汗。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哪有半分姿態(tài)!?”白守玉言辭間盡是嚴厲與輕漫。“你父親三請于我,這才答應(yīng)來府教學,若無心向?qū)W,我也懶得伺候。”罷了竟然真的甩開袖子出了院門。
這女人脾氣真大!
不過,她走了,陸惜之落得個清閑,剛想接著被打斷的思緒重新整理。
“小姐,您就不怕她真的去老爺面前告狀嗎?”
“就她那清高樣,只怕已經(jīng)直接去跟母親請辭了,成天三從四德的,也沒見把自己嫁出去,不用管她?!?p> 拍了怕裙子,在院子里折了朵沾著雨露的薔薇花,想著昨夜暴雨,自己的不安,她還是決定上街轉(zhuǎn)轉(zhuǎn)。
“走,我們?nèi)モ暷锬?!?p> 稍早,前廳
陸仲廉用完早膳,對儀容做著最后的整理,正準備去當值。
“老爺,跟廖家的親事,你看…”李文君忍不住問出口。
陸仲廉停下手上的動作,“辰霖這兩年雖然努力向?qū)W,但心思愈發(fā)偏執(zhí),子易也曾對我提起,辰霖在學堂的表現(xiàn)。”往前走了兩步,陸仲廉背起雙手:“明理對這門親事,嘴上雖說不必介懷,但依我對他的了解,恐怕沒那么輕易釋懷。我們?nèi)羰钦娴幕亟^,兩家的緣分怕是就此了斷了?!遍L嘆一聲。
“可惜之說的有道理,本是父輩恩情,用她的婚姻去還,是不是太草率了?”
“這事確實怪我,當年太武斷,也沒想到來到京城,廖家……”陸仲廉慢慢踱著步,攜著李文君向門外走去,“唉…這份恩情……容我再想想吧,先等萬壽節(jié)過了,到時,我再親自找廖家賠罪?!?p>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走在街上的陸惜之借詩抒懷,上輩子的自己,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呢?
想想自己和戰(zhàn)友們戰(zhàn)斗在刑偵一線,盡管初出茅廬,但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還有同事們的幫助,得到了領(lǐng)導的肯定。
可到了這里的她一無所有,盡管仍舊對刑偵懷著滿腔熱情,卻有一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敗感。如何才能在人海茫茫,沒有攝像頭和現(xiàn)代刑偵技術(shù)手段的幫助下,找出那個兇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