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九年二月,隋文帝和獨孤皇后在皇宮正殿含元殿舉辦慶功宴,將平陳之戰(zhàn)凱旋而歸的重要將領(lǐng)邀請到場,以表殊榮。
晉王楊廣作為三路軍團(tuán)的兵馬大元帥,當(dāng)仁不讓的成為焦點,列席宴會的還有秦王楊俊,第一宰相兼兵馬大元帥長史高穎,猛將賀若弼、韓擒虎以及楊素等人。
楊安作為上游將軍主帥,也在被邀請之列。
除了平陳之戰(zhàn)中的將帥,朝廷中的重臣蘇威,虞慶則,李德林等也參加慶祝。
太子楊勇作為一國儲君,這樣的場面自然也在場,隨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楊諒,則和太子坐在一張桌子上。
宴會開始前,隨文帝志得意滿地發(fā)表開場白:
“眾位愛卿,陳國被滅,天下一統(tǒng),眹得償所愿,不勝欣慰?!?p> “晉王楊廣,在平陳之戰(zhàn)中立下大功,眹要重重賞你?!?p> “謝父皇,兒臣不敢。”晉王楊廣聽父皇夸贊,連忙謙虛道:“伐陳之戰(zhàn),全仗父皇英明,雄才偉略,上順天意,下順民心,”
“兒臣實是僥幸建功,皆因父皇英明決策,將帥士卒用命?!?p> “兒臣祈請父皇,獎賞有功之臣,安撫陣亡將士家眷?!?p> “至于兒臣,因殺戮太重,心有不忍,不求任何賞賜,”
楊安聽到這里,心下一震,心道這楊廣真是學(xué)得夠快的。
就因為在上一次的狩獵中,太子不忍殺生,表現(xiàn)出的仁心忠厚獲得隋文帝贊許,這次楊廣便要推掉皇上的賞賜,借機表現(xiàn)謙虛的同時,還能體現(xiàn)出寬仁之心,簡直就是一箭雙雕。
只聽楊廣繼續(xù)往下說道:“兒臣已經(jīng)許愿,自即日起,沐浴齋戒,抄寫佛經(jīng)試卷,供奉與佛前,為國消業(yè)祈福?!?p> 楊安聽后,幾乎都要被楊廣所說的話感動,幸虧他對歷史有所了解,知道楊廣上位后言行相背,差了十萬八千里。
除了楊安和太子,以及漢王楊諒,其他參加宴會的所有人,包括隋文帝在內(nèi),都因為楊廣的發(fā)言而動容。
獨孤皇后深受觸動,第一個開口,“皇兒不僅作戰(zhàn)驍勇,立下不世之功,反而躬身自省,毫無自滿之心,實在是難得啊。”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在場的大臣齊聲向皇帝和皇后表示祝賀,恭喜有此皇子,是大隋之幸。
楊安也跟在忠臣后面表示祝賀,但心里的那股隱隱的威脅感,卻越來越強。
作揖祝賀的同時,楊安眼光在太子和漢王楊諒的臉上掃過。
楊諒一臉的不悅,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祝賀的動作。而太子雖做出動作,臉上卻隱現(xiàn)尷尬之色。
楊安能理解太子。作為一國儲君,自己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中,卻沒有立下任何攻勞,而自己的弟弟卻因擔(dān)任主帥出盡風(fēng)頭。
這放在誰身上,也會覺得不舒服。
不僅僅楊安意識到了楊廣的威脅,連太子自己,也意識到了。
晉王楊廣推辭隋文帝所有的賞賜,接下來便輪到其他將士依次論賞。
第一宰相高穎,因為本已身居高位,所以得到的都是實物獎勵,如布帛、田產(chǎn)一類。
猛將韓擒虎因為戰(zhàn)功突出,被封為上柱國,不僅升官,而且同樣有物質(zhì)獎勵。
楊安作為三路軍中的上游元帥,因牽制陳朝兵力有功,被隋文帝封為御史大夫,仍然兼任太子少師。
楊素同樣論功欣賞,但功勞遠(yuǎn)不能跟楊安相比。想到楊安的御史大夫之位還是補他之前的空缺,楊素的鼻子止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
論功行賞完畢,宴會正式開始。隋文帝喝了幾杯之后,擔(dān)心在場會讓大臣和將士們有所拘束,帶著獨孤皇后先行離開。
楊安不好酒,喝了幾杯之后便推辭不喝,只顧品嘗宴會上的佳肴。差不多每樣都品嘗了一遍,楊安心中感嘆:皇宮的御廚也不過如此,做出來的大菜還沒有前世母親親手做的好吃。
不過楊安也不苛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即可,他一邊品嘗一邊隨時關(guān)注著太子那邊的情況。
漢王楊諒,此時已經(jīng)是個十五歲的大小伙子,但由于深得父皇寵愛,依然童真未泯,此刻已經(jīng)開心起來。
反觀太子,情況不容樂觀。
獨孤皇后夸獎楊廣時,太子只是有點尷尬,隋文帝和獨孤皇后走后,太子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不悅。
看著宴會中的重臣和將士紛紛舉起酒杯,向楊廣表示祝賀,極盡贊美之詞,太子漸漸悶悶不樂。
可過了一會兒,太子的臉色漸漸好轉(zhuǎn),由陰轉(zhuǎn)晴,似乎想開了一般。
在楊安的注視下,太子端起酒杯沖著晉王楊廣說道;“二弟,來,為兄敬你一杯!”
楊廣端起酒杯回應(yīng):“大哥,皇弟愧不敢當(dāng),理應(yīng)先敬大哥一杯才對?!?p> “二弟謙虛了,一月之內(nèi)便滅掉南陳,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碧佑幸馓Ц邨顝V。
“皇弟慚愧,這都是父皇英明,將士用命的結(jié)果,皇弟不過是僥幸之功?!睏顝V高度警惕,對太子的奉承根本就不上當(dāng)。
“二弟何須謙虛?”太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為兄實在是羨慕你啊。只可惜大哥身為儲君,不能如同二弟一般建功立業(yè)?!?p> “大哥何須擔(dān)心建功立業(yè)?”楊廣也將酒送到嘴邊,“大哥只管鎮(zhèn)守京城,此等小事自有皇弟代勞。”
“好,好!”太子連聲道好,又倒了一杯酒,沖著楊廣道:“今日之宴,是父皇為伐陳將士而開的慶功宴?!?p> “為兄還有一個想法,想為二弟單獨辦一個家宴。”
“大哥,皇弟愧不敢當(dāng),”楊廣趕緊推辭,“萬萬不可?!?p> “休要推辭,”太子正色道,“二弟久居并州領(lǐng)兵,乘著伐陳取勝方有機會回京。你我兄弟難得見面,此次聚會,既為慶功,也為你我兄弟再聚?!?p> 太子的意思,咱兄弟倆難得相聚,乘機聚會一次,加強聯(lián)絡(luò)感情。
楊廣本來還要推辭,但思索片刻后拱手道,“既然大哥盛情邀請,皇弟再推辭,未免過于失禮,只是如此有勞大哥了?!?p> 兩人再次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楊安遠(yuǎn)遠(yuǎn)看著,見太子與楊廣交談甚歡,想聽到交談內(nèi)容,卻苦于宴會廳內(nèi)嘈雜一片,再加上距離遠(yuǎn),根本無法聽清。
但是楊安推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知道太子一向和晉王楊廣不和,說楊廣裝模作樣,虛偽自大,卻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忽然性情大變,和楊廣居然有說有笑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jié)束,群臣出了皇宮,各回各家。
楊安追上太子,詢問太子和楊廣都交談了什么。
太子心情愉悅,沖著楊安得意地說,
“還能交談什么?自然是談……怎么加強兄弟之間的聯(lián)絡(luò),”
“本宮和二弟畢竟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guān)系?!?p> “今天難得高興,喝得開心,難得本宮和二弟談得如此投機。”
“說起來,此前都是因為本宮對二弟有偏見,錯怪他了?!?p> “少師大人,還有一件事你想不到?!碧拥靡庋笱蟮貙畎驳?,
“明日本宮要在東宮舉辦家宴,一為二弟單獨慶功,二為加強本宮兄弟血濃于水之親情?!?p> “父皇知道后,一定會夸本宮這個做兄長的,帶頭為皇子們樹立‘兄友弟恭’的榜樣?!?p> “少師大人,”太子有點得意地看向楊安,“你說本宮這個主意怎么樣?”
“不怎么樣?!睏畎驳鼗氐?。
“怎么?”太子停了下來,“少師大人不贊成本宮的主意?”
“豈止是不贊成,”楊安迎上太子疑惑的目光,“下官認(rèn)為,太子殿下是在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