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未時,蕓琬派人來將李妟、李姿及婢子們都請了去,她們又見到了二次來拜訪的連筱萱,而且大家一起進了晚膳。
李妟看著連筱萱眼中的慈愛與戀戀不舍,有些擔(dān)憂卻也完全能夠理解。
世上到處是利益相爭,到處是明哲保身,卻仍有能夠勝過這一切的東西,就是感情,所以這世界也就有了人們?yōu)橹鴬^斗的溫暖與希望。
更何況她這是所有感情中最純粹最強烈的母愛。
連筱萱的心也是一直忐忑不安的,尤其從李宅出來,剛才的歡聲笑語仿佛一下子離她遠去,馬車行駛在寂靜的巷中,越發(fā)讓她覺得心慌。
“許夫人——”忽然迎面行來一臺轎子,停在她的馬車前,下來一個婢女,恭敬地喚了她一聲。
連筱萱不想停車,但是卻沒有勇氣讓車夫繼續(xù)前行,車夫自然停了下來。
“許夫人,”婢女上前一步,“這是我家夫人的請簡。”
連筱萱打開遞過來的竹片,瞬間淚水盈目。
只因上面寫著:“若保安寧,悄然跟從。”
她全身無力地道:“帶路吧……”
“夫人,您怎么了?”身邊的自家奴婢輕聲問道。
她擺了擺手,閉上眼睛:“這是小時候一位朋友想見我,想起來有些感傷。”
婢子們不再多言。
馬車被領(lǐng)到一處僻靜的宅院,不用主人吩咐,連筱萱便讓奴婢們等在側(cè)院,自己隨著傳信的婢子進了內(nèi)院。
果然等在此處的正是那個讓她日日夢魘、想逃也逃不開的人。
被請入座,連筱萱?zhèn)冗^身并不看他。
他揮了揮手,一應(yīng)奴婢全都退了下去。
看著眼前的嬌|容,他一改之前的嚴(yán)肅姿態(tài),笑了笑:“筱萱,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如此風(fēng)韻楚楚啊?!?p> 連筱萱克制著內(nèi)心的情緒,冷冷地道:“殿下,家中奴婢就在外間,若回去太晚,恐怕不便……”
這是她在多年之后才發(fā)現(xiàn)的,原來他也有一個弱點,就是身為楚王、身為一國之君的顏面。
可是今日說了這么一句卻沒有什么效果,楚王又近前了一些盯著她:“像極了,太像了,筱萱,她簡直就是你年輕時的樣子啊!”
“你……”連筱萱渾身戰(zhàn)栗,心也開始陣陣劇痛,“你找到她了?能讓我見一見嗎?”
“呵呵……”楚王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么老實的丫頭,怎么滑頭起來了,剛剛你們不就見過面嗎?”
“剛剛我是去見了蕓琬,”連筱萱轉(zhuǎn)頭看向他,用力地道,“明天我回河?xùn)|,是向她告別的。”
“筱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瞞著我|干什么呢?當(dāng)年如此,今日也是如此,我還能對她不利不成?畢竟……我是她的親生父親,只是想看著她健康長大而已……”
“你……”連筱萱胸口不住地起伏,“收起你的謊話吧!你只是想借女兒來要挾我,就像當(dāng)年你借夫君之難來要挾我一樣!”
“筱萱,你如果這么說,就是全然不念我對你的恩情,對許家的恩情了!”
連筱萱淚眼濛濛地瞪著他:“你真是恬不知恥,如今還在顛倒黑白,當(dāng)年夫君只是防匪不利,你卻將他關(guān)了三年,查證他是否通匪!若不是后來王后出面,恐怕我們夫妻都再難有見天之日!”
“好吧,”楚王嘆了嘆,“既然你對我成見如此之深,那么我們就一起找孩子來評評理,到底是我要挾了你,還是你有所求而委身于我……”他抬起頭看著連筱萱,看到她眼中的驚恐,露出得意之色,“……對了,她現(xiàn)在是叫明秋吧……”
連筱萱再也控制不住,嘶聲痛哭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得到了確認,楚王滿意地笑笑,抬起手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好好照顧她,也好好照顧你呀……”
連筱萱只感到一種絕望,在他的懷中一動不敢動……
不多日,待李遵誠處理好代國事務(wù)來到京城,太子的賞賜即到。
一家人在堂中領(lǐng)賞謝恩,包括女眷。
不過不包括李烺,李遵誠為他謀得少府東園匠中一個職位,主司器物制作之責(zé),因為需日夜監(jiān)管勞作,只能在休沐假日方能返回家中。
這樣的安排當(dāng)然是為了讓李烺腳踏實地地多多歷練,家中很多人都明白李遵誠的這般用心,只是不知道李烺是否能夠接受。
太子的賞賜大部分都很尋常,只是有兩樣卻讓李遵誠與蕓琬不得不特別重視。
“妟兒幫太子和梁王殿下破了什么案?”李遵誠疑惑地問蕓琬,“為什么如此隆重地賞賜?”
“是臘日這幾天,突然有謠言稱梁王殿下有一個私生子,太子殿下親自查證后發(fā)現(xiàn),是有人故意誣蔑梁王殿下呢?!笔|琬回道。
“嗯……梁王殿下……如此重賞也無可厚非……”李遵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么妟兒怎么成了破案者?”
“我聽妟兒說她只是向查案官員如實稟報了所見所聞,無意間成了此案件的證詞,至于其他,太子沒有明示,她也不清楚。”
“一定密切相關(guān)……”不過李遵誠仍是疑惑的,“那么太子賞賜了金步搖,這其中是否有復(fù)雜的含意?”
“是啊,”蕓琬也有同感,“一般上殿賞賜,通用之物居多,除非十分熟悉或是……親近……”
“而步搖在男子眼中,一方面只有極其尊貴的女子才會擁有,另一方面適戴者必是行止優(yōu)雅而非風(fēng)姿剛武……再加上還有一瓶宮中秘藥消瑕霜……”
妟兒的行為并沒有什么不當(dāng),而太子也沒有理由要求一個臣子把女兒教育成哪一種性情的人,治傷……優(yōu)雅……尊貴……
蕓琬的臉上劃過一絲憂慮:“夫君,太子是不是在暗示?”
“妟兒呢,她在婚配之事上可有什么想法?”
蕓琬搖搖頭。
雖然李妟額上的傷痕讓李烺覺得她能否正常出嫁都是個問題,但是李氏夫婦卻根據(jù)現(xiàn)在與妟兒接觸過的男子的反應(yīng),有些發(fā)愁什么人會更適合她。
“豪賈之家與皇室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環(huán)境,以妟兒的脾性若入了宮其實也并非是件好事……而成為商婦,對于她來說會不會俗氣了一些?”蕓琬的憂心不只這一層,“但是,若太子的心意堅決,又有誰能與他抗?fàn)幠亍?p> “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要看看妟兒的心意,我也好據(jù)此對太子做些應(yīng)對……”
“好,找時間我會與妟兒好好談一談……”
不過,夫妻兩人所想到的相關(guān)男子還漏算了一人。
得知太子果然重賞了李妟,梁王劉武馬上決定在家中設(shè)宴,而邀請的人中有為自己的案件貢獻關(guān)鍵一擊的李妟,也有默默盡力的列中林,還有被嚇到的李姿。
列中林看著這樣的邀請名單,不禁笑了,他仿佛一下子便猜到了梁王此宴在案件之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