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模因下的世界

　　蒼穹，大地，虛空，入目皆是漆黑。

　　這如同粘稠石油的鬼東西，所過之處盡皆侵蝕污染，連虛不著物的空間也無法逃離。

　　甚至，林鈺身軀內爆發(fā)出的燦爛金光，也被吞噬殆盡，光線化作一根根黝黑尖刺，好似一顆巨大的海膽，凝滯在虛空之中。

　　異變來得太快，太猛，閻刑只是一個恍惚，身軀便已被粘液覆蓋，往下方緩緩沉去。

　　“邪祟！爾敢?。　?p>　　閻刑竭力睜眼回望，有熠熠神光鋪灑，諸多偉岸身影，從跨界漩渦走出，霎時間，天地色變。

　　是內門的救援到了嗎？

　　心中一松，隨即視線被黑暗占據，什么也不知道了。

　　飛仙洞天世界，眾多峰主司主，長老宿老，在感知到外門異變的瞬間，便立刻破空而至，可惜，依然晚了一步。

　　只見，自外門大學堂廣場而起，一顆渾圓的漆黑球體正在瘋狂膨脹，不過幾個剎那，便已侵染了數萬丈方圓，如同靜謐無聲的黑洞，沉寂吞噬所接觸到的一切事物。

　　“異仙，模因。”

　　好在，龐流川身亡前的示警，先黑暗蔓延一步發(fā)出，傳遞的聲波被一長老抬手跨空擒回，于虛空中釋放，眾人聞之頓時神色一變，看向“黑球”的目光忌憚無比。

　　異仙，模因，這兩個東西若是單獨一種，他們雖然會感到棘手，但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可當兩種東西混在一起，便是天大的麻煩，令人聞之色變，不敢輕易出手。

　　異仙是非生命體中的絕巔存在，偉力滔天，只有八境“踏仙”大能才可與之抗衡，而“模因類”又是非生命體存在形式中極其稀少可怕的存在，僅次于“不可名狀類”。

　　模因的恐怖之處在于，不合常理，違背規(guī)則鐵律的傳播方式，且極善隱匿潛伏，在未顯露爪牙之前，很難被常規(guī)手段發(fā)現。就比如這次歸來的玄青神舟，未爆發(fā)之前根本沒有絲毫異常，完美的繞過了飛仙洞天的防御警戒措施。

　　曾經，在機械神國麾下的一處界域，就發(fā)生過模因異仙入侵事件，只憑借一段文字，讓因科技器械而信息傳遞極其方便的神鷹帝國，瞬間滅國，共計九千萬億生靈，凡是八階之下，通通癲狂而死。

　　可以說，機械神國是最懼怕模因類非生命體了，他們方便的信息交流方式，極易于模因的傳播。

　　“不幸中的萬幸，這只是模因污染的泄露，異仙本體未至，否則我飛仙洞天難逃此劫。”

　　電光火石之間，眾人意念相融，立即定下了處理方案，身影閃爍，于四面八方，將瘋狂膨脹的“黑球”包圍。

　　在未確定此模因的傳播方式之前，飛仙眾強者都暫時屏蔽了五感，通過陣法之靈為中轉間接視物，若是陣靈被污染，便立刻讓其自毀。

　　“大地之力！玄武！陸升！”

　　一黃衣長老，腳踏大地，衣袍獵獵，雙手閃爍起璀璨玄光，狠狠拍向地面。

　　轟隆隆——

　　天搖地動，山崩地裂，大地浮現四道邊長十萬丈的光滑溝壑，有神光從中涌現，“黑球”位于此地中心。

　　昂——

　　地底深處傳來嘶吼，一只龐大的玄黃陸龜，馱著邊長十萬丈的陸地踏空而起，每一步踏出，都有巖柱升起承載其足，百余步之后，那模因黑球總算是脫離了地面。

　　有白袍宿老踏空而行，手中掐訣，背負萬丈神光，無窮結晶粒子憑空浮現，將龐大的土塊連同陸龜黑球通通籠罩。

　　“鏡像！無！”

　　奇異光華閃過，這些巨物頓時消失不見，光線剝奪，視界隔斷，可有效避免模因通過圖像傳播。

　　其余長老峰主，也緊跟其后，種種神通手段接連施展，將那片空域層層封鎖，隨后，皆“看向”沉默不語的飛仙洞主。

　　“洞主？”

　　“這些布置堅持不了多久，我能感知到，模因依然在蔓延?！?p>　　“洞主?。∧切┬〖一?，已經……”

　　飛仙洞主眼露掙扎之色，隨即黯然一嘆，心里也明白，憑借外門弟子的微薄修為，斷然不可能有存活的希望。

　　他若是繼續(xù)猶豫下去，就是對活著的飛仙子弟不負責，他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免不了要顧全大局，做一些違心的抉擇。

　　“請仙器，裂空——”

　　鏘！吟！

　　清脆劍吟，于虛空深處響徹，空間破碎，一抹流光射出，穩(wěn)穩(wěn)落在飛仙洞主手中。

　　處理未知的模因污染，最方便，最有效快捷的方式，便是“放逐”，撕開深層時空壁障，直接將被模因污染的事物，放逐于無限時空亂流之中。

　　仙器裂空，純粹的時空之劍，切割時空壁障如同切豆腐，此刻用來放逐模因，再適合不過了。

　　‘唉，抱歉了小家伙們，飛仙洞天沒保護好你們?！?p>　　飛仙洞主心中一嘆，神色再無猶豫，猛的睜開凌厲雙眼，舉劍斬下。

　　“慢。”

　　鏘——

　　兩根手指，從虛空中伸出，穩(wěn)穩(wěn)夾住了裂空劍刃，隨后一根枯木拐杖杵探出，一道蒼老佝僂的身影憑空顯現。

　　“怎如此莽撞？”

　　“太，太師祖！”

　　飛仙洞主神色一驚，連忙松手棄劍，躬身一禮。

　　嗡嗡！

　　裂空劍嗡鳴震顫，討好似的蹭了蹭老者的手指，隨后劃破空間遁走。

　　“吾等，見過空靈子大人！”

　　一眾長老峰主，待看清了老者面孔，皆躬身行禮，眼露激動之色。

　　空靈子，乃是飛仙洞天的老祖大能之一，實力強絕，常年游走于迷霧深處，萬年難見其影。

　　“太師祖，您老不是去查探現世的遺跡去了嗎？怎么會……”

　　“嗯，我在邊界發(fā)現了異仙行走的痕跡，那里出現了我們洞天的弟子尸骸，于是放心不下，便回來瞧瞧?！?p>　　空靈子語氣平淡，渾濁雙眼注視著前方的虛無，看穿重重阻礙，直視那詭異的模因黑球。

　　“模因詭異，捉摸不定，被其污染，可能立即斃命，也可能還活著，你們如此草率判定其內弟子的生死，豈不是斬斷了他們最后的希望？”

　　“弟子慚愧！”

　　飛仙洞主汗顏，事發(fā)緊急，他只想著顧全大局，雖有不忍，但還是選擇放棄那些外門弟子。

　　現在想來，他有何資格代替弟子們放棄希望？

　　如此行徑，實乃有悖飛仙之德！

　　“都退下吧?！?p>　　空靈子揮退眾人，身影一晃，六道身影同時出現在模因黑球周圍，隨后豎起劍指，輕輕斬下。

　　呲啦——

　　虛空泯滅，劍痕斬出六面灰白的截面，此面是絕對的虛無，連空間都不存在，將模因黑球徹底封鎖在“虛無囚籠”之中。

　　空靈子，修的便是時空大道，動動手指，便在物質世界締造出了獨屬于時空亂流中的虛無狀態(tài)，就是模因發(fā)生暴動，他也能立即將其放逐。

　　唯一讓空靈子也感到棘手的是，那些弟子終究還是身陷于模因之中，除非能逆轉時空，否則無法改變這個既定事實，眾人到底是死是活，連他也不清楚。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空靈子目露神光，開始試探，解析面前的模因。

　　每一種模因，或許都不一樣，只有切身體會過，才能洞徹其底細。

　　『飛仙洞天內部架構：1級外門弟子；2級內門弟子，3級真?zhèn)鞯茏樱?級實權長老、峰主、各司司長，無權宿老，5級洞主。這是保證勢力正常運轉的基本架構，只是浮于明面的力量。』

　　『水面之下的力量：即指那些已經遠離繁雜事物，一心探索更高層次的存在，他們都存在了無比久遠的歲月，被稱之為十大太上，以及諸多老祖（空靈子便屬于此列）。除此之外，還有壽命即將耗盡而選擇自我封印的“遺祖”，他們被稱之為時代的偷渡者，顧名思義，古老到甚至是來自于上個時代，上上個時代，或許只有一擊之力，卻是一方勢力最大的底牌，核威懾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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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

　　呼！！

　　閻刑眉頭緊蹙，掐了掐大腿，看著極速遠去的車尾燈，心中一片茫然。

　　有痛覺，不是做夢，意念掃了一眼自檢面板，數據正常，【不屈意志】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也就是說他并沒有陷入精神幻境之中。

　　他回到藍星了！？

　　環(huán)顧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包括空氣中的霧霾、尾氣，還是那么醇厚誘人，他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地方，斷然不會認錯。

　　“異仙？模因？真這么厲害！？嘖嘖嘖！”

　　閻刑嘖嘖稱奇，他雖然不知道這模因是如何做到的為他打造這么一個真實的世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被“遣送回了”藍星，穿越這玩意兒，豈是如此草率？

　　最關鍵的是，【時空旅者】天賦并沒有被觸發(fā)，由此可知，他未穿越時空，還是在無限大陸，隕仙界域，甚至就在飛仙洞天原地未動也不是沒可能。

　　“喂！小子，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玩cosplay？你腦子秀逗了吧？！”

　　幾個喝得醉醺醺，頭發(fā)染成五顏六色的小混混，看見了街邊的閻刑，走上前來找樂子，直接準備動手動腳。

　　閻刑看了一眼身上的長袍，在這現代化的都市中，確實有些另類。

　　“大爺給你說話聽不見？”

　　啪！

　　閻刑伸手握住小混混的手腕，感知著真實的觸感，36.5℃的體溫，緩緩開口說道：“你們來得正好，向你借點東西?！?p>　　“什么？”

　　小混混神色微變，用力想抽回手臂，卻發(fā)現那小子的手掌宛如鋼箍，用盡全力也紋絲不動。

　　咔嚓！

　　“呃？啊啊?。?！”

　　有意思，這也太真實了一些！

　　閻刑眼含驚訝，死死注視著小混混的眼睛，不放過絲毫微表情，從驚訝，到被斬斷手臂后的恐懼，痛苦，慌亂，完全就是一個大活人的正常表現。

　　“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是什么東西。”

　　閻刑伸出兩根手指，從斷臂處撕下一縷血肉，然后用指尖劃開自己的手臂，將碎肉放入其中，意念看向向自檢面板。

　　——

　　主體所蘊含之外物：血肉，來自于碳基生命，類人生命體，雄性，27歲，基因序列……

　　——

　　唔，果然不是藍星嗎？

　　閻刑松開小混混，眼露思索，自檢模塊并沒有判定眼前的生命是“人類”，這里如果是藍星，種族一欄上應該與他一樣才對，由此可見，這世界并不是藍星。

　　轟！轟～

　　“去死吧！怪物！”

　　小混混的同伴，看老大被傷，借著酒勁跨上摩托，油門擰到底，直接向閻刑撞來。

　　砰！咔嚓！嘩啦——

　　閻刑紋絲不動，那排量500CC的摩托，直接散架，金屬零件灑落一地，英勇的騎士直接飛出十米開外，腦袋撞上馬路牙子，脖子扭曲成奇怪的弧度，身體抽搐，眼看著就沒了氣息。

　　“死物又是怎么樣的？”

　　閻刑伸手接住一塊金屬碎片，老樣子，將其埋進手臂血肉之中。

　　——

　　主體所蘊含之外物：金屬，鐵，密度: 7.874 g/cm3，相對原子質量: 55.845……

　　——

　　自檢模塊來歷極大，出自至高文明，毫無疑問，它肯定是不會出錯的。

　　其存在的唯一功能，便是自檢他身體所處的狀態(tài)，而這種“鑒定”能力不過是附帶，且外物必須置于他血肉之內，像是身上的衣服，肚子里未消化的食物殘渣，都不能鑒定，總體來說用處不小。

　　“薩日朗！薩日朗……”

　　午夜街道的靜謐，被突如其來的血與火打破，撕心裂肺的嘶吼，不斷引來人群。

　　閻刑掃視一眼，腳下輕輕一踏，眾目睽睽之下瞬間消失，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各種證據都表明，模因創(chuàng)造了一方真實不虛的世界。

　　疑似我記憶的投影，或者，模因復刻了我的記憶。

　　我被拉入了這方世界，是想困住我嗎？又該如何脫困？

　　還有，其他人都去了哪里？也是與我一樣的處境嗎？‘’

　　閻刑站在城市最高的大廈之頂，狂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冷眼俯視著下方的車水馬龍，蕓蕓眾生。

　　相隔幾百米，他依然能看清路上的行人，他們的表情，衣著，甚至是皮膚上的絨毛，眼角的眼屎，都逃不過他的凝視。

　　“如今看來，只能靜觀其變，這異仙模因無論如何詭異，它目標是肯定的，就是殺死一切生命?！?p>　　“見招拆招，需有力量為保障，正好，這安靜的世界，我一個人的世界，無人會打擾我突破?！?p>　　閻刑心神一定，腦海中上百種功法真意涌現，身若幻影，騰轉挪移，一拳一腳，皆撕裂空氣，帶起團團音爆。

　　大力牛魔拳。

　　滄海萬重勁。

　　鈦極火煉決。

　　青木枯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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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道真意所形成的『域』，引動了閻刑肉身粒子已經固化的『域』，粒子發(fā)生了細微的移動，隨即，一副副全新的，強大百十倍不止的『域』形成。

　　體內無影之形閃爍，有牛魔之影，有瀚海波濤，有枯榮青木……

　　咔嚓！

　　這是打破了肉身限制器？

　　體內最深處，傳來枷鎖破碎的聲音，下一刻，閻刑心中涌現強烈的饑餓感。

　　——

　　主體肉身突破，急需能量補充，處于絕靈之地，【永動機體】發(fā)生未知異變，持續(xù)增強中，開始吞噬暗物質……

　　——

　　絕靈之地？

　　閻刑心中一動，頓時想到了什么。

　　原來，這就是模因的力量，它看見了我唯一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