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是她同于世俗,又不完全同于世俗的明證。
她佯做不知,避重就輕:“爺今日心情好,都同奴才逗趣了,嚇壞了奴才,還真以為惹爺不高興。”
他笑著,手指描摹她的面容。
他說:“我最愛你這一點(diǎn)。”
她心中究竟怎么想的,他從來不以為意。
他愛她的,就是她的冷漠與心不在焉。
因?yàn)樗辉诤跛?,所以他可以隨意投射他的感情,不用去衡量其他,考慮其他。不像與其他后妃相處時(shí),還要衡量許多前朝的事,難以隨心。
他在她這里,暫且尋得兩分休閑。
他將她松開,揮手道:“你且坐著?!?p> 烏瑪?shù)摾侠蠈?shí)實(shí)的坐著。
康熙起身,將一個(gè)暖手爐塞在她手心:“我忘了有沒有賞過你這個(gè),這給你了?!?p> 烏瑪?shù)撝x恩。
康熙其實(shí)并沒有多喜歡她,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輕松幾分。
她討他歡心,他給她幾分恩寵,也是合算。
康熙看了她一會(huì)兒,道:“我賞你個(gè)貴人怎么樣?!?p> “謝主子恩典?!笔撬回灥囊?guī)矩本分。
康熙覺得有幾分沒勁兒:“若是別人,定要向我討些別的。”
烏瑪?shù)摐睾偷目粗骸笆侵髯訝斦f的,讓奴才只做自己,莫要做別人呢。”
康熙聞言愣了愣,笑了起來:“是我這樣說的?!?p> 他收斂了笑意,微微垂目:“若是太子以后能如你這般就好了?!?p> 他自言自語道:“為人君主,最忌朋黨?!?p> “太子母家,出身高貴,又是嫡長子,合該由他繼承帝位。他額娘薨了,跟他母家也親近不了幾分?!?p> 他說:“古來國家,或亡于宦官,或亡于外戚?!?p> 烏瑪?shù)撓胝f幾句,最后決定閉嘴。
少說話,做本分事,才能在宮中長久待下去。
康熙道:“皇父幼年受多爾袞桎梏,又擔(dān)心我,給我留下四臣,權(quán)作制衡。然而鰲拜勢(shì)大,欺辱臣子,不尊上命,又豈是良善人。”
“為人君主,乃天下共主,豈可受宦官與外戚干政。”他的語氣非常堅(jiān)定,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gè)事實(shí),“帝王若想做事,就不該心有偏愛?!?p> 他回過神,看了烏瑪?shù)撘谎?,笑道:“你一介女子,說來也不懂,我竟與你說這些?!?p> 他啞然失笑。
烏瑪?shù)撃樕蠜]有一絲勉強(qiáng),只是笑著:“奴才的確不懂那些家國大事,可在奴才想來,那孩子也不是迎風(fēng)就長,無端長這么大的,離不開阿瑪額娘還有老師的教導(dǎo)?!?p> 她道:“爺若是想讓太子繼承大統(tǒng),又擔(dān)心這些事,倒不如在將太子帶在身邊,時(shí)時(shí)教導(dǎo)。想來,應(yīng)當(dāng)不會(huì)出什么差錯(cuò)?!?p> “你說得對(duì)?!笨滴蹩此难凵駵睾土藥追?,“我會(huì)的?!?p> 他會(huì)好生教導(dǎo)他的兒子。
那些犯上作亂的,終究只會(huì)成為過眼云煙。
夜里,康熙沒有翻牌子,也沒有做什么,而是相擁而眠。
旦日。
公元1675年,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康熙帝于太和殿舉行冊(cè)封大典,授予皇太子冊(cè)、寶,正位東宮。
十四日,康熙帝正式頒詔天下,下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qū),必建立元儲(chǔ),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嫡子保成,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茲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jǐn)告天地、宗廟、社稷。于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授保成以冊(cè)、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系四海之心。大典告成,洪恩宜霈,所有合行事宜,開列于后。于戲。主器得人,益篤靈長之祜。綸音式渙,用昭浩蕩之仁。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除此之外,詔書中還包括三十條皇帝賜予百姓的恩典,諸如蠲免賦稅,舉行大赦等。同時(shí),設(shè)立專門為皇太子服務(wù)的詹事府衙門,并為其配備官員。
授保成的外祖父赫舍里·噶布喇為一等公,世襲罔替。
雖然朝堂內(nèi)外早就知道,然而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時(shí),眾人心中才確切的有了些許實(shí)感。
聽聞送給太子的賞賜一波接一波,后宮嬪妃也一一送上了賀禮,其中不乏珍貴之物,想來也有她們背后的家族出力。
按理說,這會(huì)兒烏瑪?shù)撛撊フ易约旱默敺~參。
她雖不是原主,但頂了原主的身體,自然得認(rèn)下原主的阿瑪額娘。
奈何這幾日宮中大事,不必私下行走,她也就絕了這樣的心思。打算過幾日再去。
快要過年,越發(fā)熱鬧。
烏瑪?shù)撌莻€(gè)性子淡的人,也不愛湊熱鬧,偶爾也就替馬佳榮榮或是陳佳怡值一值班。
屋里冷,她索性在奉茶所后屋睡了一會(huì)兒,就起來烤火了。
小孟公公送來了兩匹布和一些零碎的東西,里間還有件厚對(duì)襟小襖。
小孟公公道:“皇上怕姑姑冷著,過年忙,怕到時(shí)候輕忽了姑姑,叫我給姑姑送來。”
“謝主子恩典。”
烏瑪?shù)摫颈痉址值慕舆^,然后從送來的銀子里,塞了十兩給小孟公公。
小孟公公道:“這可使不得,姑姑。”
烏瑪?shù)撔Φ溃骸斑@么冷的天,你走一趟,請(qǐng)你喝口茶怎么了。”
小孟公公也就不再推辭了,笑了起來:“那就謝過姑姑了?!?p> 烏瑪?shù)撜驹陂T口見他離開,呼了一口白氣,搖頭笑了起來,慢悠悠的回去烤火。
這怪冷的天,她可不愛動(dòng)。
小孟公公回去后,梁九功問了一句,得知烏瑪?shù)摰姆磻?yīng),微微有些嘆息。
如此不會(huì)為自己爭(zhēng),也怪不得皇上雖喜愛她,到現(xiàn)在卻連個(gè)位分都沒給。
他轉(zhuǎn)身進(jìn)去,向康熙敘道:“烏雅姑娘很是高興的接過?!?p> 康熙聞言大笑:“你這奴才又在說些話哄我了。以她的性格,也不過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接過。”
梁九功垂頭喪氣:“瞞不過主子,烏雅姑娘的確是這樣?!?p> 康熙笑著,不再計(jì)較。
梁九功站在一旁伺候。
眼見著快過年,烏瑪?shù)摫е鴸|西去御膳房找額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