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落水
相隔數(shù)年，汪家花園一如記憶中生機盎然。樊依敏還記得開的夢幻的桃花，不過以前看上幾眼便覺得無趣，如今卻有耐心站在樹下看看落花與殘紅。
不遠處，年輕小姐三兩成堆，看到她的皆好奇打量了一眼，卻不敢上前搭話。汪清蓮原是打算帶著她四處見客的，卻被她找了個借口逃了。她來是來了，卻沒打算跟人多聊什么。
站了沒一會兒，她感覺周圍的女子似驚呼了一聲，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也更多了。
她有些不解轉頭，看到梁玉珍帶著一堆人遠遠走來，看起來來者不善。
淡淡一笑，她轉頭繼續(xù)看花，春花可比臭著臉的刻薄婦人順眼多了。
“樊大娘！”
有人遠遠叫了她一聲。
樊依敏在轉身之前翻了個白眼，刻薄婦人不但粗俗還聒噪。
“見著長輩不知道叫人嗎？”
梁玉珍氣勢洶洶地跑到她面前，恨恨地看著樊依敏紅潤的面容，暗罵為什么這女人還活著，她的兒子卻死了！死的人該是她才對！
“長輩？”
樊依敏看向她，輕聲反問，并無盛氣凌人之態(tài)，瞧著比她以前和順多了，但下一瞬，眾人就知道她們想錯了，樊依敏還是那個沖動的大小姐。
“啪！”
她一巴掌打到梁玉珍臉上，打得她退了幾步，臉上瞬時腫了一塊。
“你竟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明知道自己兒子好男風，弄死弄殘不知凡幾，卻還坑親戚家中的姑娘，不弄死你就算我客氣，還到我面前充長輩？呸，你也配！”
“圣上裁定你是王家婦，你難道不認？”梁玉珍捂著臉恨恨地看著她，就盼著她說出什么不好收場的話來。
“我認呀，可三年時間不是過了，你兒子早就爛進泥里，我也能改嫁了。多好的結局，壞人死了，好人能重新開始。”
“我看誰敢娶你！你這個克夫的惡婦，怎么不死了去地下陪我兒！”
“你都還活著，我自然要活得比你久一些，好看一看你這黑心肝的婦人能有什么好下場?！?p> “你怎么這說話，二夫人總歸當過你婆婆……”有陪著梁玉珍過來的婦人幫腔道。
“這會兒幫她說話了，當初她兒子找媳婦時你怎么不求著把你女兒嫁過去！”
“你……”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王家子侄多，上一次沒成，你還有下一次。王二夫人最喜歡跟親近人家做親家，該你們時，你們誰也跑不了?！?p> 這些年關于王善斌的死有許多傳聞，大部分人都是這邊信一半那邊信一半，這會兒樊依敏直白地把舊事扯出來，眾人又沒聽到梁玉珍反駁，不由就信她多一些。
一有了偏向，許多人心里就不對味。
今日來參加王老太太壽宴的都沾親帶故，梁玉珍會來也是因著與王家?guī)еH。王家本著不失禮給她送了帖子，原不指望她來，誰知她竟還是來了，還是來砸場子的。
許多女眷本來憐她喪子，但想到曾經(jīng)她透過口風讓她們幫著為王善斌尋摸親事，那絲憐憫之心便很快消散了。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孩子哪有不疼的，一想到自家孩子差點掉進火坑，她們看向梁玉珍的目光就帶著深色。
說句不好聽的，世間又不缺想求女求榮的，何苦放著她們不挑，對自家親眷家的女孩兒下手，殺熟也不是這么殺的。她既然做得出，就說明沒把她們這些親戚放在眼里，將來有什么怕也指望不上她，她不下黑手就算好的了。
梁玉珍心知不好，轉頭扯了一把跟著的仆婦。
“你們是死人呀，還不把她抓起來！”
“是?！?p> 這次出門她特意挑了幾個武藝高強的仆婦，就是為了對付好勇斗猛的樊依敏。
樊依敏一看她們的腳步，就知道她們與一般仆婦不同。過了幾招之后，她聽得遠遠有人好奇問詢，便朝著那處跑去。
“有本事來追呀，讓世人都看看王家下人有多跋扈。”
她們略一遲疑，這總歸是汪府，不宜鬧得太過。
“還不快追，怕她作甚！”梁玉珍吼道，今日若是讓一個小輩白白打了一巴掌，她的臉往哪兒擱。
仆婦們不敢遲疑，追著樊依敏而去。
花園中的變故早有人報到汪二夫人那里，她怕攪了老夫人的興不敢說，暗暗派護衛(wèi)去花院，又擔心他們這一去會驚擾到女眷。
梁玉珍！她在心下罵了一句，盼著事情快些平息。
可惜她的愿望終究要落空。
樊依敏被追到荷花池邊時，被幾位仆婦圍住了，拉扯之間她掉進了荷花池。
“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p> 邊上的仆婦喊道，盯著水面想要施救，盯了半晌卻不見人浮起來。
追趕的仆婦也傻了，要是人真出了事，梁玉珍也許沒事，她們斷沒有活命的可能，誰讓她們是奴婢呢。
“樊大娘……”
“樊小姐……”
“我沒事。”
湖中央傳來她的說話聲，眾人抬眼才看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游到遠處。
她今日穿著一身朱紅色的衣裙，原本梳著高髻，現(xiàn)下頭發(fā)已經(jīng)松散，她索性拔了簪子，任一頭濕了的黑發(fā)在湖面鋪散開來。晶瑩的水珠貼著她雪白的臉，給她添了一分妖冶，她像是不諳世事的水妖從湖底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這世間。
“有本事再追呀~”她拂動水面，囂張地望著岸上的人。
不等她們有什么反應，她便快意地笑了一聲，然后像紅色的鯉魚鉆進了水底，暢快地滑向一邊，停在一處河岸邊。
那兒正有幾位小姐坐著賞花，她們早注意到湖上的動靜，沒料到樊依敏會朝著她們游來。
“好妹妹，能借個披風嗎？”
樊依敏朝著其中一位小姐問，她身邊的丫頭手上正搭了一件披風，估計是怕她吹著風隨時準備給她披的。
“好?！彼砸贿t疑便答應了，這場景也容不得她拒絕。
她身邊的丫頭也算機靈，幫著樊依敏從水里出來，把披風裹到她身上。
“多謝。你是哪家妹妹？”樊依敏問。
“我姓董，在家行三，汪家二夫人是我姑母。”
董三娘生的嬌俏可人，往常出門總被人夸贊，如今站在樊依敏身邊卻失色幾分。
“殿下，與樊娘子說話的就是我家妹妹?！倍蠊诱驹谌A衣錦服的劉存美也就是秦世嵋身邊說道。
劉存美望著遠處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著，就是不知這笑是為了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