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
“大人，阿偉死了?！?p> 一留著山羊胡的中年官員，俯身跟正批閱案卷的樊諍言稟報。
樊諍言微一皺眉，放下案卷示意他詳細說。
“人是在陳家后巷發(fā)現(xiàn)的。陳八爺出事后，跟著他的這些隨從因為護主不力都受了罰，其中胡七被罰得最重，這些日子都躺在家里養(yǎng)傷。
阿偉受傷不重，早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身上又沒有差事，就溜去花街喝酒散心，大約是回來的時候遇著歹人遇襲。他身上被人翻過，錢袋也不見了?！?p> “尸體呢？”
“陳府的人先發(fā)現(xiàn)的尸體，直接就送來了刑部，避嫌?！?p> “陳大頭真有點滑頭哈?！狈娧哉{(diào)侃一句，利索站起身來，“走，去看看?！?p> “是?！?p> 山羊胡官員叫楊平，在家行二，外面人稱二爺。
楊平家祖上出過四品官員，后來家道中落，族人多數(shù)歸鄉(xiāng)，只余幾戶留在京城謀求前程。楊平家就是其中之一。
年少時，因父親多病，家中惡仆生了異心欲謀害主家，幸好楊平跑出去尋人求救才得以保全。他求救的人就是樊諍言。
那時樊諍言常在他家宅子所在的街上逛，楊平遇過他幾次，聽人說過他是個當官的專抓壞人。
他如今能在吏部當差，也多虧了樊諍言栽培。
知道樊諍言在暗中查秦世嵋的案子，他對案子相關人員也頗上心，一知道阿偉的死訊就報到他這里。
刑部已經(jīng)有仵作在驗尸，看到樊諍言來，連忙避到一邊跪著不敢抬頭。
“驗的如何了？”樊諍言問，朝他擺擺手，示意他起來回話。
仵作知樊諍言不像其他官員對他那么避晦，道了謝后便起身近前向樊諍言展示尸體腹部的傷。
“死者一刀斃命，沒有掙扎打斗的痕跡，衣服死后被翻過。”
樊諍言看到死者身上帶血的印記，沉默了一會兒。
“武器查出來了嗎？”
“查不出來，像是一般鋒利的匕首，沒有什么特別?！?p> “再去查查他生前有沒有跟人結(jié)怨?！?p> “大人覺得不是盜匪所為?！?p> “他這打扮一看就是仆役，盜匪一般不會挑他下手，去花街附近窩著收獲也許還更大些。陳八出事那天，除了他、胡七還帶了誰？”
“還有三名仆從。”
“都去問一問，陳大頭都把人送過來，咱們不問，豈不是對不起他的滑頭?！?p> “是?！?p> 阿偉的死本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大新聞，偏最火的心源茶樓宋娘子說了樁奇聞，講的是進京趕考的書生與隔壁美人相戀被棒打鴛鴦的故事，有人聽過一次便聯(lián)想到秦世嵋的案子，又發(fā)現(xiàn)阿偉死了，事情就越傳越蹊蹺。
樊諍言也聽說了傳聞，還讓楊平去查了源頭，知道里面有田正安的手筆。
“大人，要不要去警告他們一下？”楊平問道。
“先不用，派去濟南的人也該回來了，到時候再說。你那邊查的怎么樣了？”
“阿偉以前仗著陳八爺?shù)膭?，得罪過一些人，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那日出門挺偶然，是跟家中娘子爭吵了幾句才說要去散心。他的娘子還當他在府里哪個空院干坐，并不知道他偷偷出府了。
他們這些在外面當差的，跟管角門的婆子說一聲就能出去?！?p> “我還當陳家的家風有多嚴謹?！狈娧员梢牡卣f。
“就是外面瞧著架子大，哪里比得上大人家?！?p> “會說話。還查到點什么？”
“也沒有旁的，就是阿偉去了花樓點的是樓里風頭最盛的花娘，點的酒水也是最貴的?！?p> “他有什么意外之財嗎？”
“沒有。”
“查吧?！狈娧月砸幌胝f。
就算查不出什么，也能拖一拖時間。有疑點就不能結(jié)案，誰讓陳家自己把尸體送來了刑部，他們這么避嫌，他不得好好查查，證明自己并沒有跟陳家暗中勾結(jié)。
隔天，楊平?jīng)]查出什么丁卯，陳家又來報案，陳八爺去世時在場的長隨又死了一個。
“看來這案子不簡單，說不定是死者來喊冤了?！?p> “刑部怎么查的案，樊家看來是浪得虛名?！?p> “酷吏出身的人家能有什么真本事，我看還不如讓陳府尹自己查?！?p> 心源茶樓內(nèi)，客人在等開場的空隙忍不住議論起此事。這本來沒什么，客人議論時政是常有的事，宋娘子還起頭調(diào)侃過此案，但掌柜心里還是有些慌，誰讓樊大人的女兒正在樓上坐著。
聽到樓下議論，站在樊依敏身后的朝露憤憤不平，又不好在幾位男客面前表露。
“樊小姐，不知有何感想？”有男客問。
除了劉景屏，今日一塊兒在包間聽詞的還有田正安和幾位與秦世嵋交好的舉子。他們托劉景屏出面請的她，樊依敏也答應了。
為著方便，她今日束著馬尾，一身深藍色長袍作女公子打扮。聽得有人發(fā)問，她淺淺一笑，俏麗的臉上多了一抹英氣。
“諸位希望我怎么想？撫掌稱贊輿論引導得好嗎？”
幾人臉色微變，劉景屏忙上前圓場。
“要不還是聊正事吧。馬上就要科考了，諸位學兄得擠出時間先把精力放在溫書上?！?p> “秦兄身陷囹圄，我們哪靜得下心來?！庇腥藝@道。
樊依敏輕笑，“說的好像不去考試似的。”
“你?！边@舉人臉皮薄，被這樣一說不由面上泛紅。
劉景屏想要勸，田正安卻搶在他前頭開了口，“若是刑部能早日定案，我們就不會這樣懸著心?！?p> “你想怎么定案？憑你一句話就放他出來？去讀讀刑律吧，我真擔心你們要真考中會誤了一方百姓?！?p> 眼看著要吵起來，劉景屏連忙好聲問：“樊大人是不是已經(jīng)在重查此案了？”
“本就沒有定案，怎么就算是重查？”樊依敏懟了一句，又是一笑，“也難為有人促成眼下的局面，還堆進去兩條人命，倒也算重情重義?！?p> “你什么意思，你是懷疑我們殺了人？”
“我可沒有這么說，你一個讀書人怎么能憑白冤枉一個小女子呢？”
樊依敏故作無辜地眨眨眼，倒真讓對方生出幾位歉意。她才是沒長成的小姑娘，就是兇悍了些，又能有什么壞心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