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浪漫青春

黑崗少女

4信

黑崗少女 周不游. 2419 2023-01-30 13:48:56

  朗嬸急匆匆地從簾幔后拐進(jìn)宴廳,何佩如張望了半晌,見到她問:“該切生日蛋糕了,阿琢人呢?又跑哪兒撒野去了?”

  朗嬸剛要說我去找她,少女清軟的嗓音傳來:“媽媽?!?p>  何佩如率先留意到她被弄臟的赤足,叱道:“像什么樣子,你鞋呢?”

  傅琢腳趾頑皮地動(dòng)了動(dòng),沒有搭腔,元寶適值提著雙新皮鞋跑過來救場(chǎng):“小姐,趕緊換上吧。”

  她被眾星捧月地捧入喧鬧中心,有人拿刀叉敲著玻璃酒杯,清脆的叮當(dāng)響:“切蛋糕啦!”

  衣容錦繡的男女簇?fù)矶?,或客套或衷心的夸贊不絕于耳,緊接著是整齊歡快的生日歌,傅琢在洋洋灑灑的唱聲中看見他步伐工整地走來,擠入祝賀的圓圈中。

  十六支蠟燭火光搖曳,照得他藍(lán)眸剔透,仿似兩顆玻璃珠,時(shí)光在里面倒退,繁華夢(mèng)破碎了,白晝延長(zhǎng),星夜裁短,荒原上的地平線遙不可及。

  慢慢的,褐發(fā)少年?duì)恐⑶靶?,夏末的風(fēng)將他們衣袂吹起,天邊暮色如黛。他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紙杯蛋糕上的單支蠟燭,手心護(hù)著游絲般的火苗,端到她面前輕聲說...

  許個(gè)愿吧,阿琢。

  她看到了他無聲的嘴型。

  朗嬸捏了下她右肩,傅琢被點(diǎn)醒,握著雙手貼近唇邊,隨著雙眸微闔,濃密的睫宛如蝶翼,翩躚停泊。

  她在眾目注視下吹滅一片燭火。

  何佩如欣慰道:“我們家阿琢16歲了。”

  -

  晨早。

  元寶抻著長(zhǎng)勺使勁攪拌木桶里熱騰騰又甜香四溢的果醬,喜姐兒在旁邊一面用白絹擦拭玻璃罐子,一面壓低嗓音絮叨說:“...好像是第三周的星期三?不太記得了,但每個(gè)月都有一天,破天荒起早去查看大門口的郵箱,那封信上蓋著五顏六色的郵戳,鬼知道是哪里...有幾次撞見她在臥室里讀信,眉開眼笑又面紅耳赤的,還親愛的蘭道,親愛的勞拉呢?!?p>  元寶:“真的假的?”

  喜姐兒:“我騙你為著什么?你別不信,我早說這倆人...哼,兩三年了,壓箱底的情信都蓋不住啦?!?p>  元寶笑罵:“你就是眼紅沒人給你寫?!?p>  喜姐兒:“我才不要什么肉麻兮兮的情信呢!”

  “什么情信?”

  兩人回頭看到著白裙的少女,心照不宣地住了嘴,元寶:“起來啦,阿琢想吃什么?我給你榨一杯柳橙汁?這兒還有現(xiàn)烤的面包?!?p>  傅琢沒搭腔,視線越過油畫般的廚臺(tái),穿過窗明幾凈的玻璃,最終鎖定住在榕樹下打網(wǎng)球的兩人。

  她從藤框里取出只殷紅的蛇果,走到門邊,倚著門框一面啃咬,一面遙遙觀望。

  元寶和喜姐兒神色唏噓地對(duì)視了眼。

  男女都穿白色Polo衫,身姿颯爽畫面和諧,笑著在金色陽光下?lián)]灑汗水。

  喘息之間,何佩如沖她揮舞著球拍道:“阿琢!要不要過來打網(wǎng)球?”

  傅庭深架了幅墨鏡,網(wǎng)球拍支地,身形落拓清挺,像在靜待她回應(yīng)。

  汁水在齒間四濺,傅琢緩慢地嚼著果肉,倏爾回頭問:“l(fā)ucky在哪里?”

  lucky是港督駱克先生送的那匹小馬駒。

  元寶:“柏叔牽著它出去溜風(fēng)了,說是剛到這兒人生地不熟,怕它不適應(yīng),帶它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日后你騎起來也稱心些?!?p>  傅琢悵然若失地點(diǎn)點(diǎn)頭。

  元寶:“阿琢過來?!?p>  元寶提起黏滿黑莓果醬的長(zhǎng)勺,指腹蘸了點(diǎn)抹進(jìn)她嘴里:“甜不甜?”

  傅琢依舊是那幅悵然的表情。

  元寶瞄了眼窗外,兀自嘆氣,又道:“昨天你摘的鳳仙花還在池子里養(yǎng)著呢,給你染指甲?”

  -

  榕樹下支了架清涼的藤椅,傅琢沒有骨頭似的躺著,鼻梁上戴了幅太陽花形狀的紅色墨鏡,透過鏡片,樹影婆娑。她兀自在心中數(shù)著繁茂葉片的數(shù)量。

  元寶低頭往小石蠱里墜入明礬,同鳳仙花一起搗碎后,小心翼翼地敷到她攤開洗凈的指甲上。

  傅琢突然問:“元寶,你覺得我三叔和我媽媽相配嗎?”

  元寶笑道:“為什么這么問?”

  傅琢摘下墨鏡,側(cè)過身子,下巴抵著椅邊,垂眸看她用小夾子固定帛布,道:“我聽到很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們說爸爸就快死了,三叔是回來爭(zhēng)奪家產(chǎn)的,媽媽會(huì)跟著他一起私奔?!?p>  元寶:“那你怎么想?”

  傅琢躺回原位,望著樹頂嘆息:“我在想…是的,爸爸就快死了?!?p>  元寶微愣,抬眸看見她因呼吸均勻而平穩(wěn)起伏的胸膛。

  -

  元寶的手藝很好,染色前用塑料薄膜貼住了指甲周圍,使得顏料都染在了甲片上,周圍皮膚依舊白白凈凈。

  傅琢展開五指欣賞,濃淡適中,瀅亮?xí)i麗,是朝霞一樣的顏色。

  她很滿意。

  剛走到樓梯口,何佩如喊她:“阿琢,我要去鎮(zhèn)上買些胭脂,你三叔開車,一起去好不好?”

  傅琢側(cè)眸看到精心打扮過的母親,此刻扯著臂肘處的絲巾,像個(gè)雙八年華的含羞少女,目光有些拘謹(jǐn)又暗含期許。

  身側(cè)立著的傅庭深雙手抄兜,依舊風(fēng)度翩翩。

  她視線在兩人間游了個(gè)來回。

  這種旁觀者的角度延續(xù)到了飛馳的敞篷車上。她坐在后座,夏風(fēng)迎面灌進(jìn)來,卻也吹不散母親一絲不茍的發(fā)髻,倒是那頂鐘形帽上的彩帶招展飄搖。

  傅琢從沒發(fā)現(xiàn)母親這么能聊,這么會(huì)笑。

  她嚼著口香糖,像小孩子被忽略故意找存在感那樣,雙腳十分輕慢地搭在了兩個(gè)座位之間的擋板上。

  指甲上同樣暈染著朝霞一樣的顏色,傅庭深余光輕輕點(diǎn)過,一絲隱秘在看不見的眸底發(fā)酵。

  “阿琢。”何佩如輕斥,“把腳伸回去。”

  “噢。”

  傅琢乖乖的,瞧見母親張揚(yáng)的紅唇,又探出身體道:“給我涂口紅好嗎?”

  “你這孩子…”她這樣突然橫/插/進(jìn)來打斷對(duì)話的舉動(dòng),令何佩如有些尷尬,又無可奈何,她從手提包里摸出支口紅,捏住她下巴細(xì)致涂抹。

  傅庭深降緩了車速。

  少女圓潤的肩近在眼前。那條午夜藍(lán)的旗袍太過隆重,像個(gè)美麗的累贅,自生日宴后就收進(jìn)了衣柜里,換上了常穿的棉麻白裙。

  仲夏清涼的吊帶款,金色陽光遍野,照得耳后三寸至脖頸宛若一片白羽,脆弱得稍加用力就能掐斷。

  絲許發(fā)梢掃過鼻尖,傅庭深注視著前方大道,呼吸慢慢延長(zhǎng)。

  少女抹完口紅就往母親臉上猛親了一口,何佩如呀道:“阿琢!成心使壞是不是!”她忙不迭抽出手絹小心擦拭。

  傅琢又扭頭看向傅庭深。

  少女雙肘撐在擋板上,凹出兩泓月光濃湯般的鎖骨窩,口香糖吹入氣體,在他隔著墨鏡的目光下綻放出一顆小氣泡,吧嗒一聲,又在距離他唇瓣兩公分的空中癟了下去。

  眼神帶著種稚嫩的挑釁,就像綿羊趁著獅狼沉睡,沖上去撓了兩爪子。

  但傅庭深看到更多,看到嘗試性的反抗。

  他嘴角微勾,下一秒視野變得灼亮,傅琢取下了他墨鏡給自己戴上,施施然退回后座,半躺著仰臉吹風(fēng)沐浴日光。

  青雉、無邪,那種多看一眼就充滿罪惡感的美,像在情/欲里純真,永遠(yuǎn)是少女最迷人的特質(zhì)。

  傅庭深握緊方向盤,銀色敞篷車在鄉(xiāng)間小道上疾速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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