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真是道士
玄靈很敏銳地發(fā)現了梁興揚的反應有些古怪,問道:“怎么?”
梁興揚皺著眉頭道:“我只怕一進去便會有些額外的事情要做?!?p> 他說得含糊,玄靈也不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性子,只好又問了一句:“你這是什么意思?是說里面有高人能認出來你是個妖怪,要對你喊打喊殺?”
梁興揚卻是笑了笑,道:“只怕是恰恰相反?!?p> 玄靈一頭霧水,但看著梁興揚腳步未停自然也沒有什么可怕的,跟著一并走了進去,只一邊走一邊聽梁興揚也不知道是在抱怨還是在譏諷,道:“我只想知道幽州城里那些人素日都是在做些什么,追殺我的時候倒是很起勁,周圍這些村落相距也不甚遠,是嫌棄人家窮,還是覺得到這樣的地界來是自降身份?”
他少有這樣辛辣的譏諷,聽得玄靈一陣發(fā)笑,她對白云觀自然也沒什么好感,緝妖司的道士有不少是掛了名曾在白云觀修習過的,而那些家伙正是這些年來她最大的敵人。
梁興揚所說得不錯,他們只一進村子就覺得四面人的眼神都朝著他看過來,彼此之間還要竊竊私語幾句,只是神情既不像是厭惡也不像是恐懼,全無旁人見到妖怪時所會有的反應,看來是未能識破他們這一行的身份,只不知道為什么對外人是如此在意。
按說此地與幽州城相去不算很遠,素日里應該也有一些人經過,這些鄉(xiāng)人不應該對外來者如此在意才是,凌無名覺得有些不妥去看梁興揚,卻見梁興揚神情泰然自若,而腳下的方向卻已經悄然轉了,不像是要徑直出村的模樣。
玄靈耳朵尖,聽得見旁人都在竊竊私語些什么。
“你看他往那邊去了!果真是個有本事的,不用旁人請便看得出問題來?!?p> “就他們那家窮得叮當響的模樣,能請得起道長么?先前村東頭那萬事通不是說要他們上幽州城去請人,可他們是連路費都出不起!”
“幽州城里的道長都是些什么身份,這些游方道士自然不能比,再說了眼下人送上門來省去了路費,性命攸關的事情怎么都掏得出錢來的?!?p> 聽起來像是有一戶村人遭了血光之災,而且眼下依舊不能解決。玄靈暗自揣度著這幾句話的含義,梁興揚的步子邁得很大所以她也必須小跑著跟上,聽了一耳朵的閑言碎語也不過撿出來這么些有用的,湊在一起也算是能窺得一斑。
想來不是妖族在作祟,若是妖族作祟,這里怎么也算得上是天子腳下緝妖司非得派人來不可,那么極大的可能便是有厲鬼在作祟,緝妖司的人多半也都是道士出身,但是這么多年來一直精擅的都是捉妖之術,若是有鬼作祟還是須得請些真正還在觀中的道士來才是正經,只是鄉(xiāng)人囊中羞澀湊不出路費更請不起人,梁興揚這幅打扮出現在這里焉能被放過?
看來梁興揚是要做一番老好人了。玄靈對此倒是沒什么所謂,她深知梁興揚也是個心思縝密的,若是打定主意要幫忙便是有他的考量,不會耽誤了正事,當然這樣的事情在梁興揚看來恐怕也是正事,他是那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性子,眼前見到的不平也算是一等一的要緊。
她只是存了些撿笑話的心思,若是請他幫忙且千恩萬謝的人知道幫了他們的是一個妖怪,是會一口氣喘不上來要昏過去,還是會指著他一臉憤慨地大罵妖怪你是有什么企圖?鄉(xiāng)人膽小,這妖族名聲又不大好,想來前者的幾率會大些,可也得看梁興揚會不會叫他們看出什么破綻來。
梁興揚恰在此時扭頭看了她一眼,看她存了三分笑意的神情便知道她是在打什么主意,笑道:“我這些年來也時常被當成云游四方的道士,經驗是很有一些,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什么經驗?自然是裝作自己是人的經驗。
梁興揚走得實在是太快了,幾乎一轉眼便到了他的目的地,身后跟著一串兒要看熱鬧的鄉(xiāng)人,可也沒有一個越過他去,一來是覺得若是梁興揚便是沖著這一家人來的,那提前報信也是無用,二來就是想追上梁興揚也不那么容易,一時間眾人心中對梁興揚的本事都有幾分信服,他們在田間地塹上那都是健步如飛的好手,怎么偏偏就沒一個越得過梁興揚去?單這腳程看上去就是走慣了四方的,這年月敢出來游蕩不怕妖族,非得有些真本事在身上不可。
走到這門前,不要說是玄靈,便是凌無名也覺出有幾分不妥來。
梁興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袖子里對著那琥珀又下了一道封印,琥珀現在正在他手上蠢蠢欲動,一副饑餓已久的人遇上了一桌盛宴一般。
他不急著去開門,扭頭問玄靈道:“你感覺到了么?”
玄靈還不等答話,便聽凌無名有些不大確定地說:“我只覺得此地一面讓我十分舒服一面又叫我有些害怕,只怕是陰氣和怨氣都很重的緣故,這不過是一處普通的村落,怎么會有這么濃烈的怨氣?”
梁興揚聽凌無名都這樣說,當下也不再問玄靈,只是皺著眉頭打量眼前的一切。
旁人眼里這不過是個四面漏風的房子,因為太過搖搖欲墜簡直像是一陣風來了都能把屋頂掀走去,可在梁興揚眼中這房子就像是著了火一樣,四面都是黑霧繚繞的,那是極為沉重的怨氣,像是要把這屋子整個吞入腹中。
梁興揚抬手敲了敲門。
門里一時間沒有聲音,過了半晌才響起一個少女膽怯的問話聲,道:“是誰?”
“是云游至此的道士?!绷号d揚答得很自然,引得玄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不改色站在那里,顯然是慣于以道士自居的。
玄靈低低哼了一聲,梁興揚則報以一笑。
門很快便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也帶著膽怯之色的眼睛來,看見梁興揚這一身打扮的時候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便又轉為黯淡,道:“我家只怕是請不起您?!?p> 眼前這男人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分明是個年輕人長相可是頭發(fā)比村里的老壽星都要白上幾分,想來是什么修煉有成所以返老還童的厲害人物,這樣的人物只怕是把這房子拆開賣了人家也是看不上那幾個錢的吧?
梁興揚微笑道:“路見不平自然是要幫上一把的,我無所圖,你也不要擔心。”
少女眼睛瞬間又亮了起來,她把門拉開來,只是手還捏在衣角上顯得有些怯生生的,只是一看見梁興揚身后跟著整村的人便更放松了些,這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全村的人,這位道長想來是不會做出什么對他們不利的事情,再說眼前這人看上去眼生得很,自己家里這幾間破房可不值得千里迢迢為行騙的人來騙些什么。
她將梁興揚幾個讓進了院子中,院子里只顯得空蕩蕩臟兮兮的,幾根枯柴在院子里四處扔著,少女見梁興揚四下打量,不由得低聲道:“家里人都病了,顯得有些亂?!?p> 她這一句家里人都病了是所言非虛,那破敗的正屋里能聽見幾個人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嬰兒的啼哭聲,梁興揚一聽這聲音便知道都是鬼病,是叫厲鬼纏身怨氣浸染普通人受不了才生出來的病癥,那幾個人的狀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眼前這個少女,除了面黃肌瘦看上去營養(yǎng)不良之外竟沒旁的問題,難道說她的八字太硬了,連厲鬼都奈何不了她?
梁興揚沒急著問這個,只道:“你家都有什么人?是除了你之外都病倒了么?什么時候病倒的?”
少女點點頭,道:“家里只有爹娘和弟弟,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得了怪病的,一開始只是覺得渾身沒勁兒,后來便一日日地起不來床了,人還一個勁兒喊冷,一面要咳出許多血來,弟弟還小說不上什么地方難受只有哭,我看他臉色也很難看,但可能是餓的?!?p> 似乎是早就苦于不知道該和什么人傾訴這些苦楚,梁興揚只一問少女便將她家中的境況全部說了出來,梁興揚正皺著眉頭思索,便聽見堂屋里傳來一個男人有些虛弱的聲音。
“死丫頭,又跑哪去了?在同什么人說話?是想把我們都晾死在這里么?”
那聲音刻毒,聽得梁興揚一陣皺眉,只是他皺眉的原因還不止于此。
他看得很清楚,就在男人開口說話的一瞬間,四面的黑霧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扭曲起來,拼命地向著屋子里鉆過去。梁興揚也來不及多想,大踏步上前去把屋門一把打開了。
青天白日地屋子里也有窗戶,這屋內卻比屋外黯淡了許多,是那怨氣深重至于成了氣候的后果,梁興揚眼見著黑氣紛紛涌上來要把那瘦弱的男人包圍起來,先是大喝了一聲:“何方鬼怪,安敢在此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