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真容
涂山月聞言神情也有些嚴(yán)肅，他們自然都知道用得到血液的邪術(shù)林林總總不知凡幾，一時間想辨認(rèn)出究竟是哪一種自然很難，現(xiàn)在想要回頭當(dāng)然也是來不及了，身后去路已然被封死，少不得要再往山上走尋一條新的路出來，想來上山之前這機關(guān)處處提點著想讓上山人回轉(zhuǎn)，然而已經(jīng)進了天劍山便再沒有這樣算得上是溫和的設(shè)計。
后面的機關(guān)只怕都會叫闖山者游走在生死之間。
梁興揚看著涂山月略略蒼白的神情，擔(dān)心道：“你失血過多，我們是不是先在山下休息一陣子？”
奇的是涂山月和梁興揚一般地取血，梁興揚此時看上去卻還算得上是神采奕奕，涂山月一面心下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梁興揚一面搖頭道：“只怕是不行，這天劍山主人就是要我們以這樣的狀態(tài)登山才對?！?p> 說著她指了指身后的石頭。
梁興揚回頭一看，卻見先前他們本留在巨石外側(cè)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盡數(shù)匯集到了巨石之后，那里正有個沙漏狀的設(shè)計，沙漏里紫色的血液正緩緩向下流淌，速度不快，可如此便意味著總有盡時。
一時間誰也沒有動，梁興揚先是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這沙漏，略估算了一下血液下流的速度，沉吟道：“我想我們還有一晝夜的時間，的確是耽擱不起了?！?p> 他不知從什么地方又找出一個青瓷瓶子來。
“補血之用，不過如今聊勝于無罷了。”梁興揚把瓶子遞了過去，對涂山月的狀況倒也十分憂心。
若是獨自來天劍山，只怕是外面那一關(guān)都過不去，然而若是人多了又要互相提防著，所以總不會有什么人成群結(jié)隊地來天劍山，這天劍山主人好厲害的心思。梁興揚想一想只覺得有些可惜，早知其中如此應(yīng)該再多尋一兩個幫手，再把所需的血液平攤?cè)ヒ话耄慌戮筒粫袷侨缃襁@樣狼狽了。
梁興揚自己也不大好受，但是失血對他來說卻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以他只先顧著涂山月如何。到了這一步涂山月更不疑他，把里面朱紅色的藥丸吞了后才晃蕩著那瓷瓶子笑道：“我?guī)缀跻獞岩赡闳粘Ｊ强恐u藥度日的了?！?p> “偶爾也會賣些藥物，不過都是尋常東西，這些若是賣出去引來了緝妖司的人可就有些難看了?！彼Φ?。旋即就一馬當(dāng)先向著那階梯攀援而去。
天劍山險，卻有這么一條孤零零的階梯，顯然這就是上山唯一的通路，天劍山的主人并不想用山勢之險峻來阻擋來者，因為敢于來天劍山的必然是身懷異術(shù)且自恃強大之輩，便如此時的梁興揚和涂山月，就算是失血了也依舊能夠攀援而上，在這上頭做文章實在是沒什么意義。
反而是這道階梯叫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梁興揚一步踏上。
他想象中的機關(guān)卻都沒有出現(xiàn)，這叫他不由得一愣。
而后他便聽見一個聲音，那聲音淡漠而宏達，卻不辨是從什么地方傳來的，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這么一個人在對他說話，只聽著那聲音便能想象出那是一個容色淡然的老者，想來就是傳說中的天劍山主人。
梁興揚的心下不由得一凜。
天劍山主人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間，然而他卻能夠在此地依舊留下這環(huán)環(huán)相扣多少年不曾失效的機關(guān)陣法。外面那三關(guān)環(huán)環(huán)相扣就已經(jīng)十分兇險，而今又當(dāng)如何？
卻聽那聲音道：“既入此山，便是有緣，老夫在山頂相候?！?p> 這一句話之后便再沒了下文，四面都是靜悄悄的。梁興揚與涂山月對視一眼，卻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警惕的意味。
顯然不是這天劍山主人說這是坦途他們就會信的，何況先前那個聲音只是暗示他們這道階梯只是再尋常不過的階梯而無機關(guān)并未明說。
梁興揚將自己的外衫脫下，趁著山勢尚還算平緩一面向上一面將衣服撕開結(jié)成一條繩索遞給涂山月，涂山月默不作聲將一端綁在了自己腰間，梁興揚也是一般的動作，這是人族攀山時經(jīng)常會做的保護措施，一個失足了另一個還能給拽回來，在這里雖不知作用會有多大但是涂山月此時虛弱還是聊勝于無。
涂山月倒是不因為自己的虛弱而有什么消沉之意，她看上去甚至還很樂觀，只微微笑道：“我倒是想起人族時常說二人不攀山，咱們可是反其道而行之了?！?p> “你我無冤無仇，不會把另一人從山上扔下去?！绷号d揚淡淡道。
只是沿著階梯而上，山頂大殿竟真的隱隱約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而一路上也并無什么機關(guān)。
他們卻依舊不敢有所松懈，這天劍山主人對闖山者的心思了解甚多，焉知不是想用這一路的太平麻痹來者，而后在這最后幾步發(fā)難？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已極高，若是落下去那被封禁了妖力的凡軀是必然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是以梁興揚面色更加沉凝，一步踏上最后一階時渾身緊繃蓄勢待發(fā)，只等有什么不對就立時出手。
但最終是什么都不曾發(fā)生。
他們平安無事地站在了大殿之前。
天劍山上這一座大殿，金碧輝煌自不必說，那飛檐拱斗之中又自透出一股凌厲的氣勢來，只看著便知道這天劍山之主必然曾是一個劍仙無疑。
大殿殿門緩緩打開，正像是就在此地等著他們兩個前來開啟一般，正殿之中卻是空蕩蕩的，并無想象中的滿室奇珍異寶，也看上去并無什么機關(guān)險阻，只有地面上繪著一副道家常用的太極圖，黑白涇渭分明又彼此交融，那一雙陰陽魚的眼睛正注視著來者。
梁興揚邁步就要進去，涂山月卻不知他何以忽而變得如此莽撞，忙拉住他道：“此地定有玄機，還是小心為上?！?p> 她以為這殿中有什么布置叫梁興揚著了道是以才會不管不顧便上前去，梁興揚卻微微搖頭道：“我看未必便有玄機，這大門自動打開只怕是開門迎客之意?！?p> “客？受邀而來是為客，咱們這不請自來的便是賊了?！蓖可皆乱娏号d揚神色如常然而依舊不敢有所放松，只抓著他袖子不肯松放，神色幾分焦急。
梁興揚也看出涂山月的顧慮來，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前的確是不請自來的，可是進了山門之后便是照著指引而來，多少也得算是半個客人，且我觀這大殿之中并無血煞之氣，同山門前兇險是大大的不同，想來此地是沒沾染過誰的性命才能留住這一分祥和意味，若是有什么機關(guān)也定不在此地，待我探查一番便是?！?p> 涂山月心下狐疑，然而看著梁興揚思維依舊縝密不像是被影響了的樣子，兼具想到外面那個由他們兩個的血做成的沙漏還正在計時，一時間雖有不愿也不得不松開了手叫梁興揚進去。
梁興揚一步踏入大殿之內(nèi)，涂山月一顆心高高懸起，想象中的暗矢機關(guān)一時間卻沒有出現(xiàn)。梁興揚回頭來對著涂山月微微一笑，道：“這山門之內(nèi)的第一關(guān)便算是過了?！?p> 涂山月怔怔道：“竟這樣簡單么？”
不怪涂山月有此一問，這山中的情形比起外面三關(guān)步步兇險來實在是太過寧靜，至于到了有些詭異的地步，若這也算是關(guān)卡的話未免有些兒戲。
“先前便說這天劍山主人對來者心思把握得極為精準(zhǔn)?！绷号d揚淡淡道?！跋惹耙宦穬措U，到如今反倒安靜寧和起來，自然會讓來者生疑躊躇不敢前進，一來二去便耽擱了時間，外面的血若是流盡了還不知會發(fā)生什么?！?p> 話是這樣說，可按著梁興揚的想法這進了大殿也定會有什么機關(guān)等著，這樣安靜也叫他有些意外。他環(huán)顧大殿擰眉細(xì)細(xì)思索了一瞬，又把目光投注在腳下太極圖上，沉吟著上前幾步，正踩在了那陰陽魚之中。
他落在陰面，腳卻踩在那一點白色之上，只覺得腳下微微一沉便再無動靜，當(dāng)下叫道：“我知道了，山門外也好山門內(nèi)也罷，獨自前來必定鎩翎而歸，至少須得兩個才行！你且來踩住另一面?！?p> 涂山月忙入大殿與梁興揚相對而立，果然她腳下也是一沉，四面便有機括聲密密響起。梁興揚面色凝重心想難道這是請君入甕不成？當(dāng)下已經(jīng)掏出幾張符咒預(yù)備著動作，但一陣響聲過后，不過是大殿后方升起一張座椅。
這樣的大殿本該有個金碧輝煌的椅子作配，可眼前這把椅子卻有些平平無奇，任他們上下打量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那紅木光澤瑩潤歷經(jīng)這許多歲月而未腐朽，大概其中還是有些玄妙之處的，一時間梁興揚與涂山月都不敢動彈，就見那紅木座椅上忽然騰起一點白霧來。
白霧扭曲變幻，最后化為一個老者形象，白霧組成的人形沒有五官，不過任誰都知道這必然是天劍山主人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