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國在具國的東面,對于步且而言,說近不近,說遠(yuǎn)也不遠(yuǎn)。往遠(yuǎn)里說,畢竟是兩國之間,都城相距少則數(shù)千里;而往近處講,步且出生的田豐村就是與央郡接壤的邊境小村吶!
與具國大興土木將都城設(shè)于貫云山脈中的仙珮峰腳下不同,央郡古城就是旦國的都城,與北面的虢國、南面的厥國,也都不過咫尺之遙而已!
在彤縣的時候就聽說鄉(xiāng)野之間傳唱著一首童謠,詞曰:中楚大地,偃武息戈,三教九流,來來往往;法術(shù)在北,星辰熠熠,占卜吉兇,推演萬物;武林在南,江湖悠悠,恩怨情仇,相愛相殺;佛道在西,廟觀欣欣,焚香禱祝,富貴長生;儒子在東,書聲朗朗,百家爭鳴,天地蒼蒼。
既四國各有所好,也各有所困,那如今天下,相安無事,也不足為奇也!
“知道央郡最有名的兩樣是什么嗎?”
諸葛絳故弄玄虛地輕聲問道。
“無非是喝酒、聽曲,還能有什么呢!”
盧鰲毫不猶豫地回道。
“是無酒不歡的才子,和裊裊婷婷的佳人!”,
諸葛絳糾正道,
“便是步且這點酒量,到了那,”
諸葛絳頓了頓,接著說道,
“估計也能輕松把他們都喝趴下!”
聽得了這話,再細(xì)看這神情,活像一個說學(xué)逗唱的,惹得挨坐在山長白淵身旁的白無瑕,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白無瑕竟取笑你酒量不行呢!”
諸葛絳把嘴巴貼在步且的耳邊煽風(fēng)點火地說道。
“我是在笑你那滑稽模樣!”
白無瑕急忙解釋道。
“這家伙肯定是在想那位云竇小娘子,你信不信!”
諸葛絳見步且閉著眼沒有搭話的意思,使了個眼色跟白無瑕說道。
白無瑕才不想接這個茬呢!也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坐在那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意思。
“近來,縣守家的蒯鐲小娘子,時不時地來書院找你干嘛呢!”
諸葛絳沒頭沒腦地逮著白無瑕問道。
“小娘子之間的事情能跟你說嗎!反正不是來相看你的!”
白無瑕本來都不想搭理他,可能是路途實在太無聊了吧,一時沒忍住。
這幾個人就這么在馬車?yán)锩媲把圆淮詈笳Z地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打發(fā)了不少無聊時間,消解了不少疲倦困乏。
“估計央郡那位故人欠了山長不少錢,”,諸葛絳瞧見山長在那一言不發(fā)、若有所思的模樣,招手示意盧鰲把頭湊過來,偷偷摸摸地調(diào)侃道。
“這一趟,白無瑕的嫁妝總算是有著落了!”
盧鰲賊賊地說道,聲音故意放大了些。
“此行竟然把女兒都給帶上了,若要說沒什么姻緣際會在里面,反正我是不信的!”
諸葛絳接著唱雙簧道。
“你們兩個真討厭!”
白無瑕生氣地說道,
“步且學(xué)長,你看他們倆合起伙來欺負(fù)我呢!”
見步且還在那裝傻充愣,便陰陽怪氣地說道:
“他日回去若見著云竇小娘子,我便說步且學(xué)長已被央郡的佳人給相中了!”
步且忽然睜開眼來,說道:
“可不能胡說!”
隨手拉開一角窗簾,外面正上演著烈日炎炎呢!叮當(dāng)~叮當(dāng)~叮當(dāng)~,鐵榔頭敲擊鐵鑿的清脆聲響,從不遠(yuǎn)處的河邊堤岸上倒扣著的兩條四艙型的杉木漁船那,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勾起了步且年少時的不少往事。單說這捻船,在田豐村也就一人有這手藝:
兩鏟熟石灰,幾把毛桃膠,一勺冷桐油,
在石臼里掄起木槌
敲打成面團狀,
油灰就做成了,
船殼上的拼接縫,
綠藻喜歡在那待著,
驅(qū)逐干凈了,
往里面塞幾縷麻絲,
叮當(dāng)叮當(dāng),
往里面塞幾抹油灰,
叮當(dāng)叮當(dāng),
如此交替往復(fù),
填補得齊齊整整,
把桐油燒熱了,
涂滿船面,
在火辣辣的陽光下,
曬得干干的,
捕魚捉蝦還得指望著它。
“到了,到了,到了!”
盧鰲這小子,怎么一路都不覺得累的呢!在車?yán)锾匠鲱^來興奮地大喊道。
果然是一國之都啊,久經(jīng)滄桑的古老城墻和《央郡清遐錄》里描繪的一模一樣,如高山般令人仰止,似乎在靜靜訴說著當(dāng)年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沙場故事。
“走,咱們?nèi)ゾ邍砀H?,”聽得幾個雖已剃了度、卻看著像地痞無賴的家伙在城門口嚷嚷道,“嵩郡的寺廟比這里的郡府還氣派呢!”
進了城,這拉車的馬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一樣,也不用故舊府里的馬夫牽著趕著了,熟門熟路、興高采烈地直往家里跑去。老馬識途,誠不欺也。
雖然一路緊趕慢趕,但到府門口時,也已經(jīng)是半夜了,一行五人臉上堆滿了疲態(tài),山長白淵遞上了名帖,小廝急急忙忙跑去里面通報。
“這么晚了,為何不先找家客棧住下,明日再來拜訪也不遲!”諸葛絳不解道。
“如此夜訪,恐不合時宜。”盧鰲接著說道。
步且也有些納悶,依照山長的脾性斷不會如此不近人情,這是什么樣的故交好友,竟能令其如此率性而為!
步且望了望這門樓,寬不過一丈,以酸枝木為棟梁,其上層層疊疊綴以黑瓦,正脊上一對吻獸倒制得栩栩如生;以青磚為框,自瓦當(dāng)以下多有層次,分別飾以祥云、鳥獸、花草紋,正中額匾上題刻有“青府”兩字;青石搭就的石窟門下是兩扇黑漆櫸木板門,門上一對紫銅輔首銜環(huán);門樓兩側(cè)的一對笑口常開鎮(zhèn)宅獅,煞是可愛!
“白淵,有十年不曾見了吶,還不快快進來!”
觀那人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神情自然,舉止得體,定是一個很好相處之人;步履輕快,身姿挺拔,有十分英武之氣,必是行伍出身;待人接物,唯隨心隨性而已,寥寥幾句,無不出自肺腑,處處給人一種真心實意,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吹贸龊蜕介L白淵之間定是非同一般的熟捻。
“叨擾了,青書!”
山長一邊回話,一邊引薦了我們四人,并囑咐我們以書伯稱之即可。
談笑間,由青書領(lǐng)著,來到了一間儒雅的小廳,各自在一張黑漆烏木八仙桌前入了座。隨后,各色甜食、點心、菜肴、美酒便接二連三地擺上桌來。先前一肚子的疲倦頓時一掃而空,突然覺得空蕩蕩的,看來非眼前這些美食美酒不可填滿了!
“若不是有言在先,如今這時辰,你怕是早投客棧里去了吧!”青書舉杯相敬道。
“知道你這有三好,好吃食、好酒飲、好住處,所以再晚也得吵醒你吶!”
山長突然如此話多,真是難得一見?。?p> “今晚踏踏實實地睡,明日我偕家眷,正式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青書又舉一杯致意道。
“感謝書伯厚愛!”
步且、諸葛絳、盧鰲、白無瑕齊聲道。
吃飽喝足了,躺在這軟綿綿的床鋪之上,真是舒服啊!步且不由地又一次想起了遠(yuǎn)在彤縣的云竇小娘子,想著想著就這么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