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包廂。
衛(wèi)韜脫掉已經(jīng)破爛不堪的斗篷,露出里面穿著的一件暗甲。
胸口還在隱隱作痛,
他直到此時才發(fā)現(xiàn),暗甲護心鏡上的錐刺,竟然斷了一大片。
就連下面的護心鏡,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道道裂紋。
回憶著剛才兔起鶻落的短暫戰(zhàn)斗,衛(wèi)韜也不禁有些心驚。
陳澄山已經(jīng)將雙腿氣血凝練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程度,甚至比大師兄還要更強,生死爆發(fā)之下猶如一柄鐵斧轟然砸落,他毫無保留雙拳齊出才堪堪能夠擋住。
若不是游園會時陳澄山與大師兄互拼受了傷;
若不是他提前做了足夠的準備,
毒煙暗器內(nèi)甲齊齊上陣;
今天晚上的襲殺或許將變成一場鏖戰(zhàn)。
最后縱然取勝,也必將付出巨大的代價。
衛(wèi)韜端起還冒著蒸騰熱氣的大桶混沌,一口氣不停盡數(shù)灌入口中。
呼出一口含有血腥味道的濁氣,
他又馬不停蹄開始對付一鍋水餃。
“先生?!?p> 包廂的房門被輕輕拉開,一個滿頭雪花的黑衣漢子進來,“尸體已經(jīng)處理好了?!?p> 咕咚!
咕咚咕咚!
十數(shù)個呼吸后,衛(wèi)韜將那口鐵鍋放下,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什么遺漏吧?!?p> “沒有沒有,衛(wèi)先生放心,今夜過后,就算是有人在城中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陳澄山的尸體。”
黑衣男子被這道目光掃過,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就連說話都下意識放低了聲音。
他親眼目睹了發(fā)生在街角的那場戰(zhàn)斗,心中除了震撼,便只剩下了恐懼。
在今夜之前,他只是聽說過內(nèi)練武者的傳聞;
而在今夜之后,他才終于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多么恐怖。
忽然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一個黑巾蒙面,身披蓑衣的高大身影悄然進來。
對著衛(wèi)韜抱拳道,“公子,會里派去陳澄山住處的好手,已經(jīng)回來了?!?p> 衛(wèi)韜端坐不動,“那邊又是個什么情況?”
高大男子掀開蓑衣,從懷中取出一只木匣,又從門外拎來一只碩大的包袱,恭恭敬敬放到桌上。
“回公子,那座宅子已經(jīng)空了,所有人都被送去黃泉地府團聚,沒有放走一個。
其中就有公子提到的斷腿武者,他拖著重傷之身,竟然還能如此厲害,讓我們折了兩個兄弟?!?p> “木匣里面是我們找到的錢財,包袱里面全部都是他們儲存的藥材,一并帶了回來獻給先生?!?p> 衛(wèi)韜點點頭,打開木匣看了一眼。
里面除了銀票、少許珠寶首飾,以及一枚晶瑩剔透的紅色丹丸外。
還有一本看上去頗有些年頭,都起了毛邊的皮質(zhì)書卷。
封面上幾個大字被磨得幾乎消失不見,卻也能依稀分辨出來,寫的是穿山腿法。
啪!
他將那部功法書冊收好,然后只取了那顆血玉丹,便將鐵盒蓋好推了回去。
“里面的錢都拿回去吧,該有的撫恤,必須要給足,不夠的話再找我來取。”
“公子放心,會里如今接手了不少生意,再加上其他方面的進項,賺的錢足夠各種花銷。”
高大男子說著,語氣隱有幾分狂熱,“我們都是苦力出身的賤民,
以前何曾想過能吃上帶葷腥的飽飯?
甚至還能養(yǎng)活家中老???
如此就算是為會里死戰(zhàn)而亡,也無憾了?!?p> ……………………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雪后初晴。
陽光映照下來,為銀裝素裹的山城增添了一抹淡淡的金色。
鐵腿派派主呂一傷喝完碗里的藥湯,叫服侍的弟子將房間的火爐再燒旺一些。
“人老了,氣血衰落,以前沒發(fā)現(xiàn)的老毛病就一個個的冒出來了?!彼偷蛧@息一聲,拿起一本書坐到了暖爐近前。
“澄山今天怎么還沒過來?”
過得許久,他放下手中的線裝古籍,有些疑惑問道。
按照往常的慣例,大弟子陳澄山早應(yīng)該來到武館,先給他請安,然后再去帶領(lǐng)其他弟子修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論刮風下雨,冰雪嚴寒,從來都是如此。
但是今天太陽已經(jīng)升起老高,卻還是不見他的人影,讓呂一傷不由得心生疑惑,還有些許的擔憂。
“莫不是昨天澄山和紅線門譚磐交手負傷,過了一夜反而變得更加嚴重了?”
想到此處,呂一傷頓時有些坐不住,當即打開衣柜,披上了外出時穿的裘皮大衣。
先到藥房抓了幾副疏通氣血的藥劑,他又返身回到臥室,將裝著兩枚血玉丹的盒子揣進懷里,這才急匆匆出門,準備去陳澄山居住的地方看上一看。
就在此時,一個鐵腿派弟子從外面狂奔而回。
“老師,出事了!”
他直奔呂一傷所居的內(nèi)宅,滿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不要慌,到底出了什么事?。俊眳我粋鹤又醒?,眉頭緊皺看著面色蒼白的弟子。
這名子弟名叫商汴,已經(jīng)成為正式弟子七年時間,現(xiàn)在卻還只在煉筋層次,幾乎已經(jīng)沒有潛力晉入凝血。
不過看在他為人老實,基本功扎實,呂一傷也就一直將其留了下來,日常幫著大弟子陳澄山管理武館,教導新入門弟子,做些瑣碎雜項事務(wù)。
“是,是陳師兄!”
商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加之精神震動,連話都說不利索,“剛才弟子,弟子去陳師兄家里,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
難道陳澄山不告而別了???
不,這不可能!
呂一傷怒道,“蠢貨!慌什么慌,想清楚了,再慢慢說!”
商汴努力平復(fù)著呼吸,調(diào)整情緒,“大師兄家里一個人都不見了,弟子心中驚訝,便仔細探查了一圈,
雖然各個房間都被清理打掃過,但還是發(fā)現(xiàn)了有人交手痕跡,還有殘留的血腥味道!”
在商汴心中,陳澄山一直是高高在上,需要仰視的人物。
將來必然會接替呂師,成為整個鐵腿派名副其實的派主。
可就在今天,這個雪后初晴的清晨……
大師兄竟然詭異的失蹤了。
連同他的弟弟,還有家里的仆人,一個人都沒有剩下。
而遺留在房間里的刀砍斧鑿痕跡,還有那快要消失的血腥味道,
無不將結(jié)果指向了那個最可怕的方向。
呂一傷眼前一黑,伸手扶住旁邊的立柱,沙啞著嗓子道,“商汴,你不要急,更不要慌,這種樣子成何體統(tǒng),先好好想清楚了,再告訴我到底是什么情況。”
商汴張了張嘴,滿是苦澀地道,“老師,我想得很清楚,大師兄和澄原師弟怕是都已經(jīng)被害了,我們接下來……”
噗!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驚恐地看到自家老師仰頭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在了地上。
一只盒子掉下來,磕在臺階上面,
從里面滾出來兩顆顏色鮮紅的珠子,骨碌碌滾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