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彼時青春正好
2010年2月21日，下午，天色微昏。鈴聲響起，下學的男孩女孩們成群結(jié)隊地走。
地上有薄薄的一層雪，女孩兒們捧著書踏過，長發(fā)垂在耳畔，她們雙手張在嘴邊輕輕呼出，于是白霧飄散，帶著少女淡淡的香氣。
彼時青春正好，就像是1950年的芝加哥，被稱作鎏金年代。
昂熱的辦公室距離英靈殿不遠，被樹叢包圍著，即使路過也很難發(fā)現(xiàn)。
從外面看是棟二層小樓，但是從里面看就是個大大的書架。一樓二樓是打通的，四壁除了油畫就是高到頂著天花板的書架，上面擺著成套的精裝書和古籍拓印本，仿佛校長真的是個一生埋于書卷中的教育家。
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上面落滿了去年的樹葉也不打掃。下午的陽光透過落葉和落葉間的縫隙斜斜照進來，屋子里有明有暗。
“零分！全部零分！”有人拍著桌子大喊。
“喂！施耐德你注意點！”昂熱也大喊，“我這張辦公桌可是19世紀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古董家具！”
“哦，抱歉校長。”施耐德毫無歉意地道了下歉，而后拍著桌子上摞起來的書大喊，“零分！你們的實習成績?nèi)苛惴?！?p> 昂熱捂住眼睛，仿佛認命。
‘青銅計劃現(xiàn)場負責人'曼施坦因坐在施耐德身邊，想說些什么，卻不敢去觸施耐德的霉頭。
施耐德是執(zhí)行部的負責人，那是整個學院最暴力的暴力機關(guān)，他是暴力機關(guān)的頭子，學院里最暴力的暴力分子。
辦公室里人很多，好在這里足夠大，不至于太擁擠。
零——楊聞念——楚子航——凱撒，四個人并肩而立，像是按照身高排序，總之整齊得有點詭異。
他們站在辦公桌前承受施耐德教授的怒火，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施耐德的吼聲停了下來，楊聞念趕快往前一步，“教授，在100米的距離射出魚雷這個計劃是我提出的。主要責任在我。”
施耐德目光一瞪，就想要發(fā)火。
但是凱撒比他更快，這個最高最壯的意大利人也往前一步，和楊聞念站到一起，“不，教授。我是‘青銅計劃’行動組組長，極近距離發(fā)射魚雷的計劃是我同意才會實施的。主要責任在我。”
“但是當時凱撒已經(jīng)因為關(guān)心水下作業(yè)組C組成員的安危失去冷靜，而放棄了臨時指揮權(quán)?！?p> 楚子航也站了出來，和楊聞念、凱撒并肩，“最后那一輪戰(zhàn)斗是我指揮的，主要責任在我?！?p> 零歪過頭看了這三個男人一眼，又回過頭看了看后面靠著墻站成一排的學生們。
俄羅斯的小公主從來都冷著一張臉，比楚子航還要冷。但此刻她眼中竟是露出了一點點光彩，一點名為‘叛逆’的光彩。
這一刻，這個透明如冰雪的女孩明艷了起來。像是冬天里一陣風刮過，樹枝上掛著的雪簌簌落下，飄來冽風也吹不散的馨香，你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是一株梅樹，臘梅盛開著，露出紫紅色的花蕊來，在素白如紙的雪原里漂亮得讓你挪不開眼。
“魚雷發(fā)射匣在我手里，也就是說不管他們計劃的怎么樣，我都擁有一票否決權(quán)。但是我沒有否決?！?p> 零前踏一步，她個子差三個男生太多，所以這一步她跨的很大，裙擺飛揚。于是四個人又站在了一條線上，俄羅斯的小女王漠無表情地說，“主要責任在我。”
諾諾突然開始鼓起掌來，頂著施耐德吃人的的目光把頭昂得老高，暗紅色的頭發(fā)挽在腦后，像是一只高傲的丹頂鶴。
蘇茜、帕西諾、蘭斯洛特、查爾斯……‘青銅計劃’的所有主要成員都在這里，他們也跟著鼓掌，掌聲連成一片，把手拍紅了也不停下來。
路明非也鼓掌，他當然懼怕呼吸聲像是風扇一樣恐怖的施耐德，但路明非覺得他們沒有做錯什么，他們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于是跟著其他學生一起鼓掌。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也叛逆了，第一次感覺自己融入了這些人，第一次感覺自己也成了卡塞爾學院的瘋子。
于是他傻傻地笑了。有人拍了下他的后腦，他一愣，回頭看，只看到諾諾漂亮的眼睛斜著看他，嘴角的笑意張揚地想要飛起來。
這才是諾諾嘛！安安靜靜雙手背在身后聽老師訓話從不是她的風格！
“胡鬧！簡直是胡鬧！”施耐德教授猛地站起，重重地拍著桌子，剛想說什么就忽然咳嗽了起來，他又坐回了椅子里。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的聲音很嘶啞，帶著一種讓人恐懼的撕裂感，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掌聲停了下來，學生們好像意識到自己做的有點過了。
“好了，所有人都安靜?！卑簾崤呐淖?，他站起來走到施耐德身邊，從他上衣口袋里取出一瓶口香糖，打開瓶口，捏起一塊遞給了他。
“謝謝……”施耐德接過口香糖含進了嘴里，仿佛喉嚨漏氣一樣的呼吸聲漸漸小了下來，他的臉色重歸平靜。
楊聞念輕聲問，“教授你沒事吧？”
“沒事……”施耐德抬頭看了眼楊聞念，又看了眼他身邊的楚子航。
兩人平時都是不茍言笑的人，只是楚子航面癱如木，楊聞念沉靜如水，但是自己的這兩個得意弟子如今的神色都充滿著關(guān)切。
總是很正經(jīng)的人通常不會撒謊，他們不會做假表情，表情會出賣他們真正的心思。
“我突然不想給你們兩個實習成績零分了……”施耐德嘆了口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所以施耐德，你終于知道身為一個教育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學生那么優(yōu)秀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了吧！”昂熱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
“校長你決定吧?！笔┠偷聰[擺手，抓過一旁的瓷茶杯慢慢地喝，氤氳的水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是學院最暴力的暴力機關(guān)里最暴力的暴力分子，有著一張看起來像是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的臉，但此時這只惡鬼的面龐竟是意外得柔和。
“除了楊聞念、凱撒、楚子航、零之外的所有‘青銅計劃’成員，實習成績?nèi)繚M分！”昂熱鼓掌，目光掃過后面靠墻站立的學生們。
但是他們沒有跟著鼓掌，整齊地看著昂熱。
昂熱笑了笑，繼續(xù)說，“他們四個，實習成績同樣滿分！”
“嗷！”
也不知道是誰狼似的嗷嗚了一聲，然后整個校長辦公室沸騰了。
學生們沖了過來，把楊聞念等四個人圍在中間，他們擁抱、貼面，他們撞著彼此的肩膀、胸膛，他們高舉雙臂，發(fā)出令人激昂的叫吼。
趁著場面比較亂，查爾斯忽然抓住了楊聞念的腿，蘭斯洛特則從背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兩人仿佛彩排過一樣，目標明確，混在人群中直奔楊聞念而來。
“喂？你們干什么？”楊聞念大驚。
“當然是勝利的拋物禮啦！”查爾斯大笑，和蘭斯洛特一起把楊聞念高高地拋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