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與龍共舞
楊聞念站在青銅城上，腳底踩著斑駁的銅銹，一個青灰色的人影不由分說地?fù)]拳沖了過來，他全身的鱗片崩碎，儼然受了極重的傷。
諾頓腹部的短刀已經(jīng)不見，傷口愈合，結(jié)了一層黑色的痂。
楊聞念用胳膊架住諾頓的拳頭，諾頓龍化之后那強大的力量讓他整個身軀都為之一沉，膝蓋彎曲，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混賬！我是來找你談事情的！”楊聞念低吼。
但諾頓不理他，發(fā)了狂似的攻擊，楊聞念節(jié)節(jié)敗退，好在青銅城足夠大，不至于打著打著突然從邊緣摔下去。
被一拳砸飛出去七八米，楊聞念覺得如果這不是在水下的話，自己大概已經(jīng)骨頭散架了吧。
站定，他的黃金瞳開始發(fā)光，脊骨爆響，崩解為極細(xì)極小的一塊塊軟骨、而后驟然拼接在一起。
他激活了自己真正的血統(tǒng)，一瞬間進(jìn)入了龍化狀態(tài)，細(xì)密的黑鱗從皮膚底下翻出，關(guān)節(jié)處暴出鋒利的骨刺，整個人變得和對面的諾頓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沒有像魔法少女變身那樣時間暫停，但諾頓像個等待敵人穿甲上馬繼續(xù)決斗的騎士一樣，靜靜地等待楊聞念龍化完成，而后才再度沖過來。
楊聞念看到清楚，他的眼底并沒有太多的瘋狂，只有死一般的沉靜……
他活著，但也死了。
接近200米深的長江水底，兩個猙獰的人形扭打在一起。諾頓根本沒有使用任何戰(zhàn)斗招式，出拳、踢腿，絲毫沒有防御，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把力量宣泄在敵人的身上。
很快，一道人影飛出。他砸落到青銅城上，沒有起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水泡從他嘴里狂涌，心跳聲激起一道道波紋，像是悶雷，也像是擂鼓。
楊聞念走到了諾頓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怎么樣？心情有沒有好受些，諾頓殿下?！?p> “你為什么不用‘玉骨’。你不像我，我沒有一具完整的身軀，即使血統(tǒng)足夠也無法使用‘玉骨’這個言靈來強化自身?！?p> “但你不是龍，這具人類的身體對你來說就是完整的；而且你有極高的血統(tǒng)，甚至比我還要高貴，雖然也和我一樣并不完整，但足夠釋放‘玉骨’?！敝Z頓躺在地上問。
“用玉骨的話，你可以殺了我。那顆魚雷正面命中了我，受的傷太重了。”
“你只是想要釋放情緒罷了?！睏盥勀罘磫?，“又不是搏命的戰(zhàn)斗，我為什么要用‘玉骨’？”
“呵呵……”諾頓笑了，染血的青灰色鱗片從他身上隱去，露出了那個高高瘦瘦的人類軀體，他仿佛重新變成了那個長得很喜相、眉毛總是耷拉著的年輕人。
他站了起來，看著同樣解除了龍化的楊聞念，“我記得你，你叫……”
“楊聞念。”
“楊聞念？好，楊聞念?！敝Z頓晃了晃腦袋，“我記得你，那天我還沒有蘇醒記憶，在那座學(xué)院里走進(jìn)了不知道誰給我設(shè)下的圈套，那天你也在，帶著我躲避康斯坦丁。”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諾頓。”楊聞念聳聳肩，“只以為你是路明非的朋友?！?p> 諾頓笑了笑，“路明非？他是我還是人類的時候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他的氣味也很熟悉，但我不能確定他是誰。時間太長了，幾萬年過去了，古早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
“你對身為人類時候的經(jīng)歷記得很清楚嘛，還記得路明非。不是說龍類覺醒之后會很快忘記人類的情感和記憶嗎？”楊聞念問。
“你們?nèi)祟惒碌牧T了。并不是做人類時候的情感和記憶在覺醒之后會被忘記，而是那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在我們漫長的生命中就那么短，短到一不小心就會忽略?！敝Z頓那張喜相的臉很嚴(yán)肅很冷漠，幾乎認(rèn)不出來和老唐是一個人。
“所以說你是諾頓？”
“是的。”諾頓輕輕說，“羅納德·唐，已經(jīng)死了?！?p> 楊聞念嘆了口氣，“好吧，諾頓。你為什么不吃掉我給你的那顆心臟？雖然那不是康斯坦丁的龍骨十字，但也能讓你獲取一部分康斯坦丁的血統(tǒng)，你是青銅與火的王座上掌控‘智’的那一方，你的力量遠(yuǎn)沒有你弟弟強大。”
“不想。”諾頓低下頭，“幾萬年了，如果我想吃掉他，早就吃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呢？”
“那是場以百年為單位的遷徙，以千年為單位的沉睡，以萬年為單位的長夜，只有他陪著我，如果吃了它，豈不是……太孤單了點?！?p> 楊聞念注視著他哀傷的臉，沉聲說，“可尼德霍格就要蘇醒了，它會向整個世界復(fù)仇，不獲取更強大的力量，你拿什么度過那場諸神的黃昏？”
“大不了又是一場千萬年的長眠?！敝Z頓的聲音悠揚，仿佛能透過時光，“反正總能卷起戰(zhàn)旗，重返故鄉(xiāng)，我不在乎是一萬年還是兩萬年，我只想他在我的身邊?！?p> 水下陷入了沉默。
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但龍族和人類的時間觀念不一樣。
一萬年？兩萬年？楊聞念光是聽著都只覺得自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過了良久，諾頓忽然問，“康斯坦丁的心臟是你送來的？”
“是的，我從昂熱的手里搶了過來?！?p> 諾頓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不是那所學(xué)院的人？你與他們?yōu)閿常靠墒悄悻F(xiàn)在都還穿著校服，剛剛還在那艘船上用你的言靈保護(hù)那些人類?！?p> “不能說不是，也不能說是?！睏盥勀钫f，“人類的世界遠(yuǎn)比龍族的世界要復(fù)雜?！?p> “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目的。”諾頓問，“你本可以直接殺了我，我的傷很重，你全力而為我必死無疑?？赡銋s在這里陪我嘮了這么久的天，雖然我很想有個人陪我聊天，但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你很強大，而且隱藏著讓我心悸的秘密……”
“我希望能和你合作?！睏盥勀钪苯诱f，“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共同度過諸神黃昏。”
“就這些嗎？”諾頓很意外，“黑王會向整個世界復(fù)仇，其中也包括我，哪怕是為了活下來我也會全力對抗他的。這似乎不需要你的請求？”
“不僅僅是尼德霍格，還與其他很多很多想要成為尼德霍格的‘尼德霍格’?！?p> 楊聞念輕輕一笑，像是譏諷，“我的使命是屠掉所有的龍，那些想要成為龍的人在我眼里和龍沒什么區(qū)別。我是個守墓人，我守護(hù)的那片墓地很大，光靠龍可填不滿。”
“你要消滅混血種？”諾頓一驚。
“不是消滅，也許只是清理，牛鬼蛇神太多了，總有那么幾個妄圖爬上王座，成為新時代的神明?！睏盥勀钫f。
“這個時代是人類的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我無法判斷它最終是好是壞。但作為人類，我可以肯定，我們不需要新時代，也不需要神明?！?p> 諾頓鼓起掌來，掌聲在水下低到幾乎聽不清，“你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類。不過你為什么找我合作，我和你合作又能得到什么呢？”
楊聞念解釋說，“我找你合作是因為我們‘埋骨地’代代相傳的典籍里說你是對人類最溫和的龍類君王，甚至將煉金術(shù)的本質(zhì)奧秘傳授給了人類的祖先?！?p> “而且從這幾次的接觸能看出來，你其實并沒有什么野心。換言之，你對人類世界的威脅是最小的，甚至比那些妄圖成為‘龍’的人威脅還要小?！?p> “而作為合作的回報，我能幫你復(fù)活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