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井鎮(zhèn)是新敬侯封地,有人口兩萬人。
而新進(jìn)侯是南蠻莽新部的酋長,二十年前他被建王集詔安侯受封侯爵,并被建王拿走三分之二的土地并入自己的管轄,只給后者留下三分之一的土地作為直屬封地。
而新敬侯可以在封地內(nèi)繼續(xù)實行他們野蠻得制度。
此刻新敬侯府內(nèi),世子宴凌歸府的消息,讓整個侯府都籠罩著喜氣。
須知世子已經(jīng)在外游歷數(shù)年,這些年也只是寄了幾封信回來,這讓疼愛世子的侯爺和夫人更加想念這么在外受苦的兒子。
而且這次世子爺還帶回來了和很漂亮的未來世子夫人,至少世子是這么說的。
聽說侯爺和大夫人見過那位未來的世子夫人后也很滿意,當(dāng)場賞了未來少夫人一匹蜀山派出產(chǎn)的華貴錦緞。
此刻世子和未來少夫人正在給太夫人請安。
這太夫人是歸德侯夜冰的姑母,歸德侯是二十年前和老敬侯一起被建王殿下詔安的南蠻部族。
建王封分的歸德侯領(lǐng)地是距離新井鎮(zhèn)一百里外的敬德鎮(zhèn),而敬德鎮(zhèn)是南域最大的瓷器出產(chǎn)地。
所以歸德侯很有錢,現(xiàn)在他家是大王的錢袋子之一,是能入王府議事的大人物。
這和敬侯這個只守著土地刨食的土人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是以太夫人在侯府的地位,隨著歸德侯在建王府的地位的提升而變得越來越高。
所以夜太夫人這些年也養(yǎng)了一些目中無人的威勢。
因為在這個家里說一不二太久了,所以在見到宴凌身后趾高氣揚(yáng)的姜筠時,她有些不喜。
在這個家里,她才是最尊貴的女人,這個家里別的女人見到她時,都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尊敬。
何況她還是自己嫡孫未來的正妻,怎么能這么沒有規(guī)矩?
而且這模樣,這身段也太出挑了,又偏生是個性情清冷的。夜太夫人知道,這種狐媚子最討男人喜歡,她怕自己的孫子在成婚后壓不住她。
是以從見面開始,到姜筠跟著宴凌離開,夜太夫人始終沒有給過姜筠一個好臉色。
而姜筠對夜太夫人也始終只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回話也不會超過五個字,只肯維持著基本的禮數(shù),連一句祖母也不肯叫。
等姜筠跟著宴凌離開,夜太夫人交代身邊的嬤嬤,找個人去教侯府姜筠規(guī)矩后,就回自己的院子聽曲去了。
姜筠跟著宴凌離開夜太夫人沒多久,就聽到夜太夫人說要給姜筠找個人教她規(guī)矩。
對此姜筠只是笑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但宴凌卻很在意姜筠的感受,他不希望姜筠對他們侯府有任何不好的印象,所以他剛聽見自己祖母說要教姜筠規(guī)矩時,就趕忙解釋。
“云兒姑娘,我祖母年齡大了,就總想著管一管小輩的事情,等你和她相處久了就知道,她人其實很好的,最是喜歡乖巧的小輩……”
姜筠無奈打斷宴凌的解釋。
“我理解!”
說完這句話,她就微笑看著宴凌,臉上的神情和在夜太夫人那里沒有任何變化。
宴凌終于發(fā)現(xiàn)姜筠神情有些不對,他略一沉思就想到了原由。
一定是自己的祖母太強(qiáng)勢,而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幫云兒說話,所以惹得云兒不高興了。
他想到這里,他走到姜筠身邊,幾乎要貼上姜筠的身體,他眼含深情,聲音低沉的在姜筠耳邊說道:
“生氣了?是我的錯,下次我會提前哄好祖母,不會讓她再給你臉色,我保證會讓她喜歡你的?!?p> 姜筠眼神迷離,眼珠亂轉(zhuǎn),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等宴凌說完話,她微不可察地后退一步,神情未變,語氣輕柔的說道:
“沒關(guān)系!不必為此苦惱,我來這里只是為了求得龍神令,禮數(shù)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
宴凌見她似乎真的不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氣,但下一刻他的心就冷了下來。
她不在意祖母的態(tài)度,她不在意爹娘的態(tài)度,她也不在意自己的態(tài)度,她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
想到這里他心疼的揪了起來,像是被一把冰刀一片片的割著,但他的眼中卻有怒火在燃燒。
這三天自己就差把心掏出來來對她好了,但她一直對自己若即若離,這讓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但如果她不喜歡自己,那為什么還要跟他回家?
此刻他整個人像是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帶著怒,帶著怨,帶著深沉的愛,也帶著委屈,不知不覺的就伸手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姜筠沒想到宴凌真的敢抱上來,她手腕一翻,腕上那鳳凰小玉墜紅光一閃,但她看見宴凌身后一個長得禍國殃民的少年小斯笑盈盈的朝她搖頭,同時快步朝這邊走來時,她終究只是讓了一下,但由于讓的太晚,她的手腕還是被宴凌抓住了。
姜筠看著被抓住的手腕,和宴凌重新貼上來的身體,即使他長得還不錯,(趙寧長得太好,看久了他,見到別人無論長得多好看,就只能不錯了。)姜筠依然有打他的沖動。
她按耐下心中的惱怒,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
“宴世子,我們才認(rèn)識不到三天,你是幫了我一些忙,但我不喜歡你,如果你想要報答,我可以給你靈石?!?p> 哪知宴凌卻是冷笑起來,他看著姜筠,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樣,他啞著聲音說道:
“靈石!我為你做這些事情,在你眼里就值一些靈石?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今天在城外,安家的那個紈绔調(diào)戲你,是我出手打發(fā)走他,兩天前在山中,我把自己獵到的火靈兔妖丹讓給你,三天前我們在鬼峽相遇,你說你想要去新井拿神龍令,我護(hù)著你們主仆穿過危險的鬼峽。”
“現(xiàn)在你說你不喜歡我?那這三天算什么?”
姜筠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手上玩著手腕上的鳳凰小玉墜。
她不想再和宴凌說話,因為趙寧已經(jīng)來了,這個趙寧惹出來的麻煩事情就讓趙寧自己去解決好了。
趙寧穿著小斯的衣服,恭著身子來到宴凌面前,諂笑著說道:
“喲!這是怎么了,誰惹世子爺生氣了?”
宴凌看見趙寧那張比自己還要出眾的臉,和他梳理整齊的發(fā)髻,還發(fā)間那支木簪,他突然發(fā)現(xiàn)即使這個趙仨兒穿著小斯的衣服,在他面前也表現(xiàn)的很恭敬,但依然無法掩飾趙仨兒身上的那股清冷與梳理。
讓他對趙寧更加不喜,特別是趙寧來了以后,姜筠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一副自己的事情趙寧都可以處理的樣子。
這讓在外人眼中如玉如仙的宴公子對趙寧厭惡到了極點。
他冷冷的盯著趙寧頭上的木簪,語氣冰寒的開口命令道:
“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把頭上的木簪摘了,我們家小斯都帶小帽子,既然你簽了賣身契,那你以后就是我們家的下人,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不要在主子面前裝清雅,你不配。”
趙寧聞言,笑著把木簪摘下來,放入懷中,然后從懷里拿出小帽戴在頭上,做完這些后,他就低著頭,彎著腰,笑著繼續(xù)說道:
“主子,您看這樣成嗎?”
宴凌舒了口氣,勉強(qiáng)答道:
“還像點樣子,行了!這里沒你什么事,下去吧!”
趙寧對宴凌作揖,然后看了姜筠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等宴凌回身,發(fā)現(xiàn)姜筠也跟在趙寧身后要走。
他心里一急,伸手就要去抓姜筠的手。
從見到姜筠的第一眼,他就被她美貌和身上那自然而然的出塵貴氣所吸引,經(jīng)過三天的相處,他已經(jīng)徹底愛上了這個女人,如果這輩子不能把她娶回家寵著,他不知道這輩子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姜筠見到宴凌還要輕薄自己,笑容一僵,眼中寒光一閃,退了一步,腰身一扭,讓過了宴凌,同時右手成爪,向他的后頸抓去,這一下她用了全力,她是個公主,是個實力強(qiáng)大的公主,她不允許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而沒有得到懲罰。
但趙寧仿佛早有預(yù)料般身形一閃來到宴凌身前,抓住他的手,帶了一步,然后回歸原位,致使姜筠這一抓落空。
姜筠惱怒的瞪了趙寧一眼,終于沒有再去追擊。
而宴凌在這一瞬間只是覺得身后寒風(fēng)驟起,然后被什么東西拽了一下,他下意識的觀察四周,然而這里除了姜筠和趙寧,還有身后跟著的兩個婢女,就再沒有別人了。
這讓他有些恍惚,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等他回過神來,姜筠已經(jīng)和趙寧走遠(yuǎn)了,但這時候再追上去顯然很不體面,他只能冷哼一聲,說了句:“撩了本世子就想跑,你跑得了嗎?”
說完就帶著侍女回到太夫人的院子里,去哄太夫人高興去了,他一定要在祖母面前多說幾句江云的好話,讓祖母快點接受這個孫媳婦,畢竟將來她們要一起在后宅生活很久。
趙寧和姜筠肩并肩走了一段,等出了宴凌的視線,趙寧再也忍不住,在地上笑的打滾,絲毫不顧及什么公子顏面,士族身份,山人體面。
“哈哈哈!殿下,他要讓他的祖母喜歡你,他要你去討他祖母喜歡,您一口氣就能讓那老太婆飛灰湮滅,他居然要您伏低做小的去討她歡心?我覺得殿下您在這里當(dāng)個后宅怨婦也挺好的,沒事爭爭寵,千方百計的去討世子爺?shù)膶檺?,過著與后宅婦人勾心斗角的平和生活也很不錯,哈哈哈!”
許是這說法實在太好笑,趙寧笑的連打滾的力氣也沒有,他像一條死狗那樣,趴在地上狂笑不止,等他笑的差不多了。他才喘著氣,笑著說道:
“殿下!殿下要是成了后宅婦人,那也不用再當(dāng)心什么自由,什么權(quán)利,什么家族榮光,反正這些都和您沒關(guān)系了,您只要在后宅伺候好這個幼稚但自信的世子就行了。”
姜筠黑著臉,看著趙寧在地上不斷地嘲諷自己,心中忽然有一道枷鎖破碎了,禮儀,規(guī)矩,倫常,道德,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有實力,那面對別人要用那這些規(guī)矩束縛自己時,自己可以選擇遵守,也可以用實力不去遵守。
就像自己很珍視的公主身份,遠(yuǎn)不如落霞仙子最疼愛的小弟子這個身份來的有威懾力。
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她的師傅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就是清虛宮,要是不想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也不會貿(mào)然找自己師傅的麻煩。
而自己這次回家省親,居然被父親和陳主事用規(guī)矩逼著嫁給前世那只漂亮的豬,讓自己不得不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經(jīng)營勢力!
還為此打亂了自己的全部計劃。
今天趙寧這一席話,把自己過往的一切讓自己不舒服的枷鎖都擊碎了。
她姜筠不是什么后宅怨婦,她不會一輩子在后宅守著一個男人,期盼他的垂青。
她至始至終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那就是讓目之所及的世界臣服于她,讓她有力量去消除所有不公于壓迫,讓正義第一次能夠降臨這片大地和天空。
而她將成為這片大地與天空的主宰。
想通了這些,她體內(nèi)的火焰似乎變得更加熾烈,也更加馴服。
為此她還是很高興的。
不過看到趙寧還在笑,她冷著臉,抬腳就踹了趙寧一下。
從趙寧開始笑的時候,姜筠就想把他打成豬頭,現(xiàn)在身上的枷鎖既然沒了,那就順著自己的心思把趙寧打成豬頭吧!
姜筠順手貼了一張趙寧給的她隔音符,然后擼起袖子開始揍趙寧。
接下來的一炷香里,隔音符內(nèi)不斷穿出慘叫聲,叫罵聲,最后是求饒聲,而伴隨這些聲音的是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很肆意,也很開心。
一炷香后,姜筠神清氣爽的撤了隔音符,帶著滿足的微笑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的身后則是豬頭趙一臉生無可戀的躺在地上瞎哼哼。
雖然都是皮外傷,雖然一粒丹藥就能恢復(fù)如初。
但豬頭趙舍不得。
明明三天就能好,為什么還要浪費一粒寶貴的丹藥?留著救命不好嗎?
但無緣無故被暴打一頓,他還是有些生氣的,當(dāng)然他已經(jīng)自動忽略了自己日常的嘴臭,就想著公主要講理,俗話說君子欺之以方,這個道理是想通的,那自己嘴臭,可愛但講理的公主殿下只能如平時那樣生悶氣。
他沒想到這公主居然真的會動手,明明這次自己只是動嘴,沒有動手的。
趙寧越想越氣然后開始罵娘。
“媽的!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但老子打不過她?!?p> 這句話出口,趙寧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來,他一直都是如此,會莫名其妙的高興,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惡事都很寬容,仿佛這個世界無論對他怎么樣,他都可以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