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登頂
7月12日下午，北平，一間咖啡店。
一男一女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男：“就這樣吧，以后別聯(lián)系了?！?p> 女：“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男：“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也受夠了每天下班回家就吵架的生活?！?p> 女：“吵架全怪我？你老說我無理取鬧，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和你吵架？！”
女人陡然提高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情緒激動的女人和面色平靜的男人對比鮮明。眾人豎起耳朵聽八卦，更有甚者拿出手機悄悄拍攝。
與此同時，老歌結(jié)束，新歌自然而然地?zé)o縫銜接。
“你說得對，是我把生活搞得一團糟，離開我你會過得更好?！?p> 說著，男人起身來到吧臺：“服務(wù)員，麻煩結(jié)賬?！?p> 服務(wù)員是個小姑娘，看看男人又瞥了眼女人：“分開算還是一起結(jié)？”
男人毫不猶豫：“一起吧?！?p> 服務(wù)員心算片刻：“總共88元，承惠。”
男人付完賬，再也不看女人一眼，轉(zhuǎn)身就向店外走去。
正在這時，舒緩的音樂忽地遞進，帶著莫名情緒的歌聲傳入他耳中：
“帶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他
讓他捧著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揮灑
如果有一個世界渾濁的不像話
原諒我飛曾經(jīng)眷戀太陽——”
男人再也維持不住冷漠的表情，神情略一恍惚，腦海中浮現(xiàn)過往的一幕幕。
學(xué)生時代初見的驚艷，畢業(yè)后清貧卻溫馨的相守，直到囿于生活中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相厭。
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還是在五年的平凡生活里走到了盡頭，就像那飄落的樹葉，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好的軌跡后，終究躲不過腐爛的結(jié)局。
男人紅了眼，步伐卻更加堅定。
他掀開簾子，太陽灑在臉上，有不舍難過，也有一絲解脫釋然。
女人愣愣注視著面前絲毫未動的咖啡，似乎對男人的離去毫無所覺，直到歌曲進入尾聲，她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佝僂著瘦弱身軀痛哭起來。
聲嘶力竭，聞?wù)弑瘋?p> 店里的氣氛忽然沉默，食客們大多悵然若失，也不知道是因見證了一份愛情的死亡，還是回想起曾經(jīng)的自己。
莫小珂停止錄像，心中五味雜陳，只覺得今天的下午茶喝起來沒往日香了。
她走向女人，遞了一張紙過去，女人沒接。
于是她就把紙平放在桌上，轉(zhuǎn)身離去。
離開店前，她回頭看了看兀自哭泣的女人，向服務(wù)員問道：“請問，剛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服務(wù)員打開播放器瞄了一眼：“《魚》，在‘高山流水’論壇可以下載。”
“謝謝。”莫小珂禮貌道謝，心里想著高山流水是什么小眾論壇。
回到家中，她打開電腦登錄“高山流水”論壇，論壇的熱鬧程度卻讓她有些許意外。
帖子發(fā)表率回復(fù)率都快趕上華洲幾大論壇了，粗略一看，發(fā)現(xiàn)大多帖子都與《魚》相關(guān)。
“還挺火啊?！?p> 不過這些莫小珂并不關(guān)心，她來到論壇只是想下載音源，用在今天拍攝的素材里，再發(fā)到網(wǎng)上賺一點流量錢恰飯。
付費下載好音源，把剛才錄制那對男女的視頻略作剪輯，適當?shù)夭迦胍魳?，一段三十秒長的小視頻就制作完成了。
莫小珂看了一遍自己的勞動成果，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還不錯，感性的人看了，大概心里會有些許感觸吧。
這樣想著，她隨手寫下文案《原諒我飛，曾經(jīng)眷戀太陽》，隨著“咕嘟”一聲輕響，視頻被上傳到抖手短視頻平臺，而她已放下手機，準備晚飯去了。
單身狗的晚飯很簡單，卻也需要些時間準備，再加上進食時間，莫小珂完事后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
她躺在沙發(fā)上，拿起手機準備看看小說放松一會兒，忽然看見抖手短視頻跳出來的提示。
【未讀信息99+】
莫小珂心頭一跳，戳開短視頻，再看信息提示，不由呼吸一窒。
【XXX給你點了一個贊】X8189
【xxx評論了你的動態(tài)】X1086
隨后一個念頭難以遏制地從她腦海中竄出：老娘要火了！?。?？
作為一名初出茅廬的小透明，她的短視頻還是首次破千。
莫小珂激動得一骨碌爬起身來，點進剛上傳沒多久的短視頻中，一一翻看評論。
評論有小半是哀嘆世事無常，并講述自身感情經(jīng)歷，其余大半居然都是夸歌好聽，點贊數(shù)最高的一條評論突破五千：“這歌挺好聽啊，哪里能下載？”
莫小珂臉上掛著止不住的笑，快速回復(fù)道：“‘高山流水’論壇可以下載，只要一塊錢！”
很快就有人回復(fù)：“謝謝小老妹兒【抱抱】”
抖手短視頻與P站面向的用戶群體重合度并不高，抖手短視頻的用戶更年輕，且由于視頻短小，流量比P站大得多，隨著名為《原諒我飛，曾經(jīng)眷戀太陽》的短視頻被越來越多的用戶看到，不少年輕人爭相效仿，以《魚》作為傷感類短視頻的配樂。
除了感情外，一些人就連殺頭豬都要給死不瞑目、仰望藍天的豬頭來一個特寫，并以《魚》渲染氣氛，看起來莫名喜感。
經(jīng)過P站兩天的助攻，“高山流水”論壇再一次迎來了注冊大潮，《魚》也在眾多高校教師、學(xué)生們瞠目結(jié)舌的注視下，于7月14日22點突破三十五萬下載量，正式登頂‘伯牙子期榜’榜首。
至此，三大學(xué)院十年來雷打不動的榜首易主，云州音樂學(xué)院和喬梁、周茉莉的大名明晃晃地掛在最上頭。
……
華洲音樂學(xué)院家屬區(qū)。
穆謙神情專注，小心翼翼地把茶水倒入茶盤，一泡茶水沿著石質(zhì)凹槽緩緩流動，最終匯入桌下水桶。
唐清讓安靜地注視著學(xué)生的一舉一動，直到少年鼓搗好第二泡茶水，他才開口：“這下你遇到對手咯?！?p> 穆謙雙手持蓋碗，恭恭敬敬地遞到老師面前：“老師，請喝茶。”
唐清讓接過敬茶，耳中傳來學(xué)生的話語：“《魚》確實是一首好歌，這次是我輸了?！?p> 老人輕抿茶水：“三冠王丟了，你也認了？”
穆謙回以一笑，娃娃臉上稚氣未脫：“學(xué)生間的打鬧而已，哪敢稱王?！?p> 老人繼續(xù)問道：“是嗎。你從小就沒拿過第二，這次輸了不想贏回來？”
穆謙耿直道：“想！不過不是現(xiàn)在?！?p> 他臉上露出一絲可愛的笑容：“希望未來他能拿出更好的作品，然后我會在熱歌榜上打敗他?！?p> 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也有霸道的一面，只是這樣光明堂皇的霸道并不令人討厭。
唐清讓露出笑容：“好，我等著那一天?！?p> 老人懸著的心終于踏實落下，他本以為學(xué)生會因挫折心生挫敗，卻沒想到學(xué)生心思豁達，倒是自己憑空把人看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