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礦區(qū),已近黃昏。伍枚沒有回俱樂部,而是直奔慈云寺而去,隨同去的還有姜泥和石海。
到了慈云寺后,在大殿見到了住持朗覺。朗覺向三人單手施禮道:“阿彌陀佛,眾位施主,來到本寺,所為何事?”
伍枚連忙雙手合十上前施禮,說:“阿彌陀佛,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p> 朗覺聽了身子微微一頓,而后連忙雙手合十向伍枚深施一禮,說:“阿彌陀佛,無似,無對待,無等,常寂靜,自性本凝然,是菩提心相。施主,你與靜思……”
未待朗覺住持繼續(xù)問下去,伍枚立即深施一禮,說:“阿彌陀佛,靜思師太既是我養(yǎng)母,亦是我?guī)煾?,母親曾對我提起過住持,你們是親姐弟。母親過世后,我曾多方打聽,才知道住持您在這里。住持,我可否喚你一聲舅父?”
朗覺單手一禮,說:“施主,貧僧遁入空門,塵緣已了。佛說,妄認(rèn)四大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身相。一切皆為虛幻,凈心守志,可會至道。人生聚散離合,不過是緣來緣盡,我們既已有緣,又已無緣,還是‘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為好。阿彌陀佛。”
伍枚嘆息一聲,說:“禪者心也,心中有禪,青青翠竹無非般若,郁郁黃花皆是妙諦。既然如此,那就多有叨擾。阿彌陀佛。”說完,深施一禮,而后轉(zhuǎn)身欲去。
“慢,貧僧還贈施主一言,法無定法,萬法自然。阿彌陀佛?!?p> 伍枚自然明白朗覺住持的意思,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而姜泥和石海在一旁卻聽得云里霧里,到最后,他們到底也沒有弄明白這兩人之間打的什么啞謎。
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朗覺住持的目光則變得更加深邃,更加閃亮。
離開慈云寺后,三人順著寺后的山路翻山去了瓦窯沖。爆破隊隱身這里,只有他們?nèi)酥馈R娙藖砹?,王進連忙帶著他們?nèi)タ匆呀?jīng)整修好的五門松樹炮。
伍枚撫摸著炮身問王進:“弄好了嗎?用的什么辦法?好使嗎?”
王進靦腆地笑了笑,說:“用電打火的辦法。打民團時,正好弄了幾座大鐘,把里面的零件拿出來一搗鼓就成了。伍書記,你就放心吧,有我們爆破隊出手,保管好使,而且藥量比普通的松樹炮增加了一倍,拿出來一轟,保證能將敵人轟得嗷嗷直叫?!?p> 石海聽了又驚又喜,望著伍枚笑了笑,說:“這就是我們的秘密武器?伍書記,你學(xué)問大,給取個名字唄?!?p> 伍枚想了想,然后笑著說:“就叫它雷錘吧,雷霆之錘,一定要讓敵人在我們王隊長的雷霆之錘的轟擊下粉身碎骨?!?p> 大家一齊鼓掌喝彩:“好!好!好!”
伍枚揚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后問石海道:“今天,我去雍家沖,都那些人知道?”
石海搔了搔頭,說:“多得去了,我從家里到隊部正好遇見李云,他說你去了雍家沖,我問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說是聽三營長說的,反正隊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一聽說,就擔(dān)心你遇上敵人,那里離敵人近,離礦區(qū)又遠,萬一有個好歹可怎么辦?于是,我便帶著警衛(wèi)連追你,結(jié)果緊追慢趕也還是沒有追上?!?p> 伍枚蹙了蹙眉頭,說:“這就奇怪了,我去雍家沖誰也沒告訴?三營長他怎么知道?是誰告訴三營長的?而且這人挺聰明的,故意把我的消息放出來,弄得人盡皆知,讓我們無從查起,也無法去懷疑誰。但通過今天的事情來看,一定有人通風(fēng)報信,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我們身邊潛伏著一個隱藏很深的敵人,大家千萬要小心。這里的情況暫時不宜聲張,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下面,我們一齊來研究一下怎么攻打牛角坪。”
姜泥連忙掏出一截竹子遞給伍枚,說:“這是在你說的地方取來的情報,里面是一張牛角坪隘口布防圖?!?p> 接過后,伍枚笑了笑,對姜泥說:“他還蠻細(xì)心的,辛苦了。”說完,她將圖紙取出攤在桌上仔細(xì)端詳。石海也湊了過來,瞧了一陣后,伍枚望了望石海,說:“你怎么看?”
石海撓撓頭,靦腆地笑了笑,說:“還是聽你的吧,這個我不行?!?p> 伍枚笑了笑,說:“好,我先說一下思路,然后,我們一起拿主意。隘口敵人兩個連,離城區(qū)五公里,城東駐扎保安團兩個營,城西一個營,再加上兩百多警察和附近能湊的民團三百多人,總兵力約六個營共兩千余人,我們目前還不到兩千。隘口地形比較特殊,西臨昭安,東接礦區(qū),離城區(qū)五公里,離礦區(qū)五公里,一條公路連接城區(qū)和礦區(qū),城區(qū)到隘口有三公里是山路,路陡,又狹窄。隘口南北均為山地,南高北低,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是隘口的南面,離隘口不到五里,雍家沖離隘口也不到五里,中間隔座牛牯嶺,雍家沖和隘口在山的北面,瓦窯沖在山的南面。所以,攻打隘口,我們不打正面,從我們這兒翻山過去居高臨下打,他們把兩千多人全部調(diào)來我們也不怕,大不了打一場陣地戰(zhàn),我們在山上,他們在山下。臨了,還有我們的王隊長給他們加餐,夠他們喝一壺的。另外,調(diào)一個連在雍家沖隱蔽待命,我們這邊一打響,這個連要像一把尖刀迅速插向隘口,一舉吃掉隘口外圍的敵人?!?p> 哈哈哈!大家會心大笑。伍枚繼續(xù)道:“石海,你馬上回去將三個營悄悄調(diào)來,一定要保密。留下警衛(wèi)連和巡邏隊保衛(wèi)礦區(qū),明天凌晨三點到達進攻位置,凌晨四點發(fā)起攻擊,速戰(zhàn)速決,爭取在一個小時內(nèi)結(jié)束戰(zhàn)斗,令城區(qū)來不及召集人馬增援?!?p> 石海立即向伍枚正正經(jīng)經(jīng)行了個軍禮,說:“保證完成任務(wù)!”說完,轉(zhuǎn)身而去。
伍枚望著王進笑了笑,說:“明天就看你的大戲咯!”
“得嘞!”王進也行了個軍禮,然后去組織人馬做戰(zhàn)前準(zhǔn)備了。
午夜,糾察隊三個營順利抵達瓦窯沖。凌晨一點,各路人馬準(zhǔn)時行動。凌晨三點,伍枚站在牛轱嶺上,仰頭望著天空,一輪圓月,皎潔明亮。然后,她又朝山下看去,月光下,隘口朦朦朧朧,燈火隱隱綽綽??赐旰?,她嘆息一聲,說:“想不到,今天是中元節(jié),好巧合,那就送他們?nèi)ミ^鬼節(jié)吧。王隊長,先看你給他們送去的鬼節(jié)大餐,一定要狠狠轟,將他們轟個稀巴爛?!?p> 王進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凌晨四點了,伍枚朝姜泥點了點頭,姜泥會意,立即舉起信號槍“啪啪啪”三聲,夜空中劃出三道閃亮耀眼的白光。瞬間,轟隆轟隆,五門雷錘同時怒吼,五道火光齊齊射向隘口軍營。軍營里霎時火光四起,緊接著吼叫聲怒罵聲雜亂的腳步聲亂成一片,不到一分鐘,五門雷錘又是一聲怒吼,火光在軍營里騰空而起。接下來,雷錘連續(xù)轟擊。突然一擊,轟得軍營里鬼哭狼嚎,一片混亂。雷錘停止轟擊后,爆破隊居高臨下紛紛將炸藥包扔進軍營,轟隆轟隆,又是一片爆炸聲。幾輪爆炸后,軍營成為了一片廢墟。
爆炸聲停下后,石海指揮三個營戰(zhàn)士同時朝軍營里像雨點般地扔著手榴彈,轟隆轟隆之后,戰(zhàn)士們喊聲震天,一齊朝山下奔去,緊接著,密集的槍聲此起彼伏……
“走!”
伍枚朝姜泥揮了揮手,然后兩人奔下山去。很快,她們和戰(zhàn)士們一齊沖向軍營。
噠噠噠………
敵人的機關(guān)槍吼了起來,火光四射,子彈橫飛,沖在最前面的一排戰(zhàn)士在火光中撲然栽倒。伍枚連忙高呼:“臥倒!”
臥倒后,伍枚仔細(xì)聽著機關(guān)槍的槍聲,心里在默默計算著,她聲辨能力極強,可以同時分辨出一百多種聲音,無論是動物的還是物體的。一會兒,她便測算出,左右兩側(cè)六挺馬克沁重機槍,十四挺捷克式輕機槍,我的個乖乖,火力夠猛的。她回頭對姜泥說:“叫王進來?!?p> 不一會兒,王進來了。伍枚說:“王隊長,一定要想辦法將敵人的機槍給轟啞了?!?p> 王進趴著觀察了一陣后,說:“沒問題,瞧好了。”說完,他掉頭去了炮陣地。在炮陣地,王進開始目測,他伸出右手豎起大拇指瞄了一陣,然后高喊道:“仰角20,東北30,齊射,放!”
轟的一聲,五門雷錘齊射,火光一閃,炸彈在敵人機槍陣地上炸開,過了一會兒,又是一排火光閃過……
三輪炮擊后,敵人機槍陣地全部啞火。伍枚立刻一躍而起,揮槍高喊:“沖??!”戰(zhàn)士們霎時如猛虎一般殺向敵人軍營……
軍營里,敵人四處亂竄,朱連長氣急敗壞,聲嘶力竭。鮑連長抬腿朝一個亂竄的士兵踹去,對一群龜縮退卻的士兵怒吼:“慌什么!給我頂?。〗o我……”
然而,糾察隊?wèi)?zhàn)士像潮水般涌進了軍營。霎時,槍聲,爆炸聲,響成一鍋亂粥,撕打聲,撞擊聲,怒吼聲,震天動地……
伍枚沖進軍營揮槍點射,一槍一個……
石海端著長槍,刺刀閃著凜凜寒光朝敵人猛刺,他手腳并用,刺一個踹一腳,殺得敵人狼狽逃竄……
姜泥也嫻熟地舉槍一路點射過去……
牛角坪遭到攻擊!聞訊后,劉從德急忙打電話命令保安團調(diào)兵。接到電話后,副團長湯成告訴他找不到秦虎無法調(diào)兵。聞聽,劉從德氣得暴跳如雷,氣急敗壞地將話筒一甩,但隨即又馬上抓起話筒將電話打到了秦縣長那兒,秦縣長接到電話一聽急了,他又連忙打電話給湯成,命令湯成立即出兵。
打完一通電話后,天已大亮,劉從德立即率領(lǐng)警察和部分民團出發(fā)了。一路上,隊伍走得很慢。徐白明走在前頭,石峰與他并排而行。他又恢復(fù)了原來那副嘴臉,回頭望了望走在隊伍后頭的劉從德后,朝徐白明壞壞地一笑,眨眨眼道:“局座,你知道處座為什么這樣胖嗎?我昨天悄悄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處座的氣色,他像是患了水病。你瞧他,大腹便便,兩目浮腫,熊貓花眼,這些都是水病的典型癥狀,而這種病的根源在腎,腎屬陰臟,水氣自下而上蒸騰,都是因為腎臟有病而產(chǎn)生了水液內(nèi)滯,所以又叫至陰。大凡這樣,都是因為房事過度,我看他是把女人當(dāng)飯吃了,甚至可能,飯可以不吃,沒女人不行。局座,像您這樣的,是給旱壞了,要不我替您整一個?”
徐白明瞪了一眼,然后一副懶得搭理樣子。見狀,石峰賊心不死,仍觍著臉上前厚顏無恥道:“局座,咱外甥女呢?怎么好久不見,去哪兒了?上次說娶她做小老婆,她想通了嗎?你呢?你不會不同意吧?”
這回,徐白明可惱了,他抬腿朝石峰一腳踹去,咬牙切齒地罵道:“瘋子,你一刻不作就難過是吧?信不信我一腳踹穿你當(dāng)車轱轆使!”
見徐白明飛來一腿,石峰連忙一側(cè)身后退一步,嬉皮笑臉道:“局座,不同意就不同意唄,怎么下狠手呢?您也忒黑了吧?!?p> 徐白明狠狠瞪了一眼,怒罵道:“黑你個頭,你骨頭癢癢皮作燒去跟豬婆子干一架,沒閑工夫和你瞎扯淡,去去去!”罵完,手一揚脖子一梗挺著胸脯快走了幾步,與石峰拉開了些距離。這時,金華追了上來:“峰哥,劉從德讓你去一趟,他在后面等你。”
石峰朝后頭望了一眼,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很不情愿地掉頭去了……
當(dāng)隊伍緊趕慢趕到達隘口時,那里只成了一片廢墟,軍營里尸橫遍地,煙霧彌漫,血腥撲鼻。望著這凄涼的慘狀,劉從德傻眼了,目瞪口呆了一陣后,臉色漸漸發(fā)青,兩片厚厚的嘴唇皮止不住地哆嗦。他想罵娘了,可幾次張口卻又都咽了回去。不一會兒,保安團的人馬過來了??吹窖矍暗膽K,湯成蹙了蹙眉頭。
石峰和一幫警察正在收斂尸體。看到瞪著大眼睛的朱連長和蜷縮成團的鮑連長后,他立即快步過去蹲下,緩緩伸出手輕輕一抹,給朱連長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接著掉過頭去,輕輕拽了拽鮑連長的尸體……
徐白明默然地站在一旁瞧著,目光里有一種苦澀和悲哀。劉從德看到保安團的人馬還在站著發(fā)呆,過去朝一個士兵狠狠踹了一腳,然后破口大罵道:“都死人吶!一幫蠢豬!還不動手幫忙!”罵完,狠狠瞪了湯成一眼。
湯成慌忙掉轉(zhuǎn)頭去避開他那陰冷的目光,然后小跑著朝石峰奔去……
四處看了一陣后,劉從德停下恨恨地嚷道:“整整兩個連啊,就這樣沒了,我如何向許祥交代!”說著,他的目光里射出一抹狠厲和陰鷙精芒,臉上露出猙獰,仿佛嘴里長滿著獠牙。
“伍枚,不滅掉你們我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