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英思索了一會兒,道,“我只知道是要去朝圣山的,至于怎么解毒,就不明白了?!彼{英說的是實話,怎么解毒這事,因著凌尋多嘴,厲卿怎么也不肯多說一個字了,只能先去了再說。
木云丹也犯了難,朝圣山位于北漠極北之地,常年冰雪覆蓋,除了山腳下一些村落,鮮少有人會到那邊去。是以她對那里也不甚了解。
半晌,烏吉達洛便回到馬車里,雖則這馬車足夠寬敞,容得下四個人同乘,但是烏吉達洛一進來,不知怎的,木云丹和藍英通通有種自己好多余的感覺。
那人上了馬車,并沒有很驚詫于看到這兩人,只關切的看了薛染一眼,定定的望著那張慘白的睡顏,眉心緊鎖,沒有過多言語,只靜靜的坐在一旁。
不消片刻,木云丹便呆不住了,道,“薛染既已睡下,我便不打擾了,這邊如若有事,王爺您隨時吩咐?!闭f罷便要下車,藍英見狀也悄咪咪的跟在木云丹身后要下馬車。
哪知烏吉達洛忽而開口,“木云丹,等等?!?p> 藍英識趣的先行離開,留下木云丹一臉疑惑,“王爺可是有事吩咐。”
烏吉達洛道,“回我府上取浣魂珠送到朝圣山,我們在山腳處匯合?!?p> 木云丹沒有多問,她知曉烏吉達洛這般安排應當與薛染的毒有關。
于是,領命后便下了馬車。
這時,蘭察鬼鬼祟祟的湊上前來,道,“云將軍,王爺叫我們護送使節(jié)團一路回達薩城,他要分路而走,聽說也不回塔勒城,可是安排你跟著了?”
木云丹聞言一愣,烏吉達洛將眾人都潛走,就留著幾個隨身的人還有凌尋帶的人一同去往朝圣山,不知是如何打算,便也沒多說,只點了點頭,“你有什么可問的,按照王爺?shù)陌才湃プ鼍秃??!?p> 蘭察吃了憋,不敢多打聽,便回到隊伍中,下令出發(fā),心下還是一陣感嘆,若是他迎得這么個天仙模樣的姑娘回家,還不立刻去把親事辦了,做甚繞彎子走。
他哪里知道,烏吉達洛也想早些叫這人永遠待在他身邊,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可偏偏命運就是這般,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么樣的事端。
過了普羅城,蘭察以及其余將領率兵護送使節(jié)團回達薩城向汗王復命,烏吉達洛幾人則輕裝簡行直奔朝圣山而去。
至于木云丹,早在領了烏吉達洛的命后便快馬回到塔勒城,去取浣魂珠。
又過了大半個月,烏吉達洛終于將薛染帶到了朝圣山。
這是一座常年被冰雪覆蓋的山巒,幾座山峰相連,遠遠望去,很是宏偉,但比之尋常的崇山峻嶺,又多了幾分寂寞威嚴之感。
山腳下的村落不多,但是人都很熱情,平日里來這里的外人少之又少,是故當這一行車馬來到時,十里八村凡是有人的村戶都出來打了一個照面,好生熱情的招待大家去家里暖和暖和。
穆托上前一一謝過,遣散了人群,這才開出一條路來。只是他們都不曾注意,在村落一角處,一個不同于村民裝束的銀衣人影閃過,定定的盯著烏吉達洛的臉出神了好一會兒。
“達洛,前面便是上山的路,如今云姑娘還沒趕來,我們不妨尋個老鄉(xiāng)家略略等一等?!绷鑼な侵滥驹频とプ鍪裁戳耍仓浪粊?,他們即便進了朝圣山,尋到雪緣谷怕也無用。
可是,烏吉達洛……
進了北漠以后的這一路,烏吉達洛鮮少言語,每日只在薛染醒著的時候同她說笑幾句,旁的時候就安安靜靜的陪著睡著的薛染在馬車上待著,大家都知道,他心里是有多擔憂,便也不敢多說什么。
可如今在場的,哪個不是真的擔憂薛染呢,但是這冰天雪地的,終歸不能就這么干等著。
好在凌尋開口,烏吉達洛還是要聽上幾句的。
“好,凌兄?!睘跫_洛仍是淡淡的,沒有什么過多的情緒。
烏吉達洛回到馬車里,馬車里熏的紅螺碳,除卻一個細小的留著放放濁氣的縫隙,都封的嚴實,是故,馬車里面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強烈的對比,暖意如春。
薛染這時正睡的沉,臉被熱氣哄的紅撲撲的,終于像是有了些血色,只嘴唇還掛著方才吐出去的烏血血痕,叫人難以忽視。
烏吉達洛柔聲喚了句,“阿染,阿染?!毖θ疚⑽⑻ы?,見著是烏吉達洛,便努力的扯出一個笑容,雖然淡淡的,可也還是很甜美。
晝夜不定時發(fā)作的疼痛,已經(jīng)讓薛染精疲力竭,可只要看見烏吉達洛,她就還是那么個笑笑的模樣。
烏吉達洛也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澀,“我們到了,你可愿意到村落里的老鄉(xiāng)家住上一晚?”
薛染在烏吉達洛的攙扶下坐起身來,費力的撩開馬車簾看了外面一眼,冰天雪地的一片白,她看著歡喜,點頭應允,“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雪,若是能堆個雪人才好呢?!?p> 頓了頓,薛染又道,“定然比在你府里那個還精巧。”想到那兩個丑的千奇百怪的雪人,烏吉達洛不住的笑了。
“好,你若想堆雪人,我便陪著你一起,總該比之前的那個堆的大?!?p> 薛染聞言也笑了。稍稍醒了醒盹,薛染便披著厚重的白狐裘大氅下了馬車。
熟料,這人才下馬車,見著藍英,便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眾人迷茫,這是在笑什么。
半晌,薛染才捂著笑痛了的肚子道,“藍小相公,活像個大狗熊?!北娙思娂娡蛩{英,一下子明了原來是笑這個。
藍英為了保暖,耳朵上戴著一個厚厚的耳包,毛茸茸的又是棕色的,可不就像是狗熊的耳朵嗎。
藍英扁了扁嘴,“像個屁。”眾人本來沒這么想,薛染一說,連連點頭,便是凌尋也擠兌了他兩句,“就說不讓你買這個,那個白熊皮的好多了?!?p> 藍英生氣索性將那耳包拿了下來,緩了緩又帶上了,眾人只道是他怕冷也不在意像什么了。卻不知藍英想的是,難得能逗薛染笑的那么開心,像狗熊就像狗熊吧。
正當眾人熱鬧的功夫,穆托已經(jīng)去打點好一切了。這一行人攏共就十個人。借宿的人家是一對老夫婦家,家里兒子媳婦小孫子一起回了娘家,空了好幾間房舍,夠大家住下了。
只是十人里九個都是男子,唯有薛染一個女兒家,是故,阿婆便帶著薛染到最里頭的一間房子安置。
這雪山腳下的村落,村民們都不住床榻,而是大土炕,保暖又好打理。
薛染方才見到這么個溫暖平整的“床”,仿似見了什么新鮮玩意兒一般。
好奇的琢磨了好一會兒,怎的那炕就能發(fā)熱,又是怎么通氣的,燒炕又是怎么回事,一個個問題惹得阿婆直笑,薛染也儼然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甚是開懷。
烏吉達洛寸步不離的跟著薛染,阿婆回身時沒注意撞了他一下,連忙道歉,“這位公子,老太婆眼神不好,沒撞壞你吧?!?p> 烏吉達洛哪里會在意這些,忙擺手道,“阿婆哪里的話,我這么大個人,哪里就容易撞壞,倒是要感謝阿公阿婆收留我們一行旅人?!闭f話間,烏吉達洛恭敬的施了一禮。
阿婆忙扶住他,笑道,“一看您一身貴氣的,我一個老婆子可受不起你這禮?!?p> 烏吉達洛也只是笑笑,沒再說什么。若這老婦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他們北漠新封的定君親王,定然是要嚇個好歹的。
“梧洛哥哥,你來坐坐看,這大火炕熱的很?!毖θ具€沉浸在研究新鮮事物的快樂里。
烏吉達洛被她叫著,乖乖的去坐在了薛染身側的炕沿上,隨手摸了一把,“嗯,真是熱呢。”
阿婆看著面前的俊男子和俏麗人,笑的合不攏嘴,道,“老婆子斗膽猜測,您二位是定了親事的小兩口吧,瞧著就是千般配萬般配的?!?p> 雖說薛染有些病懨懨的,但是阿婆第一次見她,自然也不知她平日是個什么模樣,只當是這姑娘身子弱了些,并沒有多想。
烏吉達洛聞言眸光瞬時柔和了下去,才要開口,只聽身旁那人搶先一句道,“阿婆好眼力?!?p> 薛染這人說這話便是一點女兒家的羞臊也沒有,阿婆也是一愣,隨即大笑,“這姑娘,真有我們北漠女兒家的風采,先前看你的裝束不像是北漠姑娘,還怕說的話唐突了,如今倒是我多慮了。”
薛染聞言也笑,不經(jīng)意間看了烏吉達洛一眼,微微挑眉,仿佛在說,有人在夸我呢。
烏吉達洛無奈,這人怕是很少會有女兒家害羞的模樣吧。他想的不錯,因為僅有的幾次,也都叫他看了去,旁的人便是再怎么的也不會讓薛染生出羞臊感。
阿婆又要多說幾句什么,薛染忽的笑容一凜,抓著烏吉達洛的手略略收緊,烏吉達洛立刻會意,忙沖著阿婆道,“阿婆,我們一行人趕了半天的路,水米未進,能否叨擾您給隨意弄點吃食?!?p> 阿婆立刻笑吟吟的道,“有的,有的,我這就去給大家拿些酥酪?!?p> 烏吉達洛謝過以后送走阿婆,薛染再也撐不住了,猛然吐出一口烏血,烏吉達洛忙去為她拍背順氣,半晌,薛染緩過來,笑道,“沒讓那毒給直接送走,倒是快要把血吐光了,真是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