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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霸王白展堂

第八十六章 韓公痛失浪蕩子

東吳霸王白展堂 貘一嗷 4024 2022-11-25 23:54:07

  恩仇一死盡數(shù)消,只是看著韓當(dāng)將軍年逾五十的背影,難免心中有三分凄涼之感。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自古大憾。

  更何況還是韓義公親手所殺,這落地的人頭與轟然倒下的尸身,不光倒在孫家軍面前,也砸在了眾人心中。

  韓義公這下死手的一刀,便是劈下了一道軍法。

  劈開了一筆人情。

  軍中再大,打不過幾位老將軍,韓義公面對作亂的親子仍是如此手筆,從此之后但凡那些想要憑關(guān)系論輩分的小后輩,若再想在軍中仰仗著父輩的榮耀狐假虎威,也得掂掂斤兩——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尹坦是韓當(dāng)部下,平日軍營之中,對韓老將軍只有敬重信服,如今鬧了這么一遭丑事,本也是一時氣急,想要為自己的娘子討份公道。

  沒想到,韓義公竟然有這般英雄氣節(jié),一時間胸中那團怒火都化作了欽佩。

  “將韓公獨子韓綜厚葬了吧?!卑渍固棉D(zhuǎn)頭對尹坦安撫幾句,正要轉(zhuǎn)身追韓當(dāng)將軍,被程普將軍攔下。

  “主公啊,還是讓義公自己先靜一靜吧,這時候咱們誰都別打擾他?!?p>  白展堂回身看著面前一片狼藉。

  他失一尾鮮鱸魚,韓公死一浪蕩子。

  后者嘆其子軍前放肆,殊不知前者也是。

  白展堂在柴房前蹲了許久,身旁兵士行色匆匆,大多散去,最后只剩下周公瑾。

  “兄長后悔了?”周公瑾低頭問道。

  夜風(fēng)習(xí)習(xí),白展堂輕輕搖頭,“我只是覺得奇了,韓當(dāng)將軍之子韓綜本不該這個時候死的。”

  想起前世聽書《三國演義》,那唾沫星子橫飛的說書先生提起浪蕩子韓綜在孫權(quán)出征石陽時,在任對良家不軌,后投奔魏國。

  白展堂只覺得奇了,他這一遭一睜眼就成了孫策,本以為自己可以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直到在橫江陣前,殺樊能之時,方才覺得每踏出一步,都是有跡可循,可偏偏現(xiàn)在又多了個不該死去的浪蕩短命人。

  一時之間心中感慨萬千,或許活在這人吃人的世道上,本就該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一條只有他白展堂能走出來的路。

  想那韓綜如果不死,在魏被拜為廣陽侯,數(shù)次犯邊吳國,孫權(quán)恨他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先死了,貌似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只是想起那位天生膂力過人,更有騎射堪稱一絕的老將軍,總覺得脫開法理,的確少了些人情。

  白展堂仰頭望天嘆息一聲,“不想了,走吧回家去,我娘還在等著咱們回去吃飯呢。”

  周公瑾應(yīng)聲跟在白展堂身后入了府門,闔府上下,精心打理翻修后,已然看不出先前劉繇府門的影子。

  吳夫人治家還是有一手的,早些年爹娘早亡,帶著弟弟吳景相依為命,姐弟倆靠著族中接濟過活,雖說不上多好,但有一雙巧手作羹湯,總也讓年幼的吳景不至于瘦成皮包骨。

  “策兒!”此刻雖然已是滿桌佳肴,吳夫人卻是面如死灰,一見到白展堂頓時起身道,“你糊涂?。∧琼n綜是義公將軍的獨子?。∧愕钪臅r候還親手抱過他,你怎么能殺了他!”

  “他犯了軍紀(jì),再說也不是我殺的?!卑渍固谜Z氣雖平淡,但終究是忤逆了母親的意思。

  “你當(dāng)眾要斬韓綜,那便是不給義公將軍留情面,你還記不記得韓義公為救你父親舍生忘死,這難道不是恩情嗎?!”

  “恩情是恩情,公道是公道?!卑渍固玫?,“淮龍幫的幫匪跟著我一路也是舍生忘死,尹坦當(dāng)時為了不留后路連寨子都一把火燒了,我要是連他娘子的清譽都護不了,他憑什么跟著我!”

  “糊涂啊糊涂?。∫粋€是軍中老將,一個是后起小卒,你為了一個小卒去跟一個老將討要公道,值嗎?”

  “我曾見過江湖幫派山門之中皆是裙帶關(guān)系,一個大門大派時間久了都成了潰于蟻穴的江堤,慈不掌兵,便是這個道理!”

  白展堂所說的門派正是葵花派,東西南北四大長老,北長老以長輩自稱,居于高位,德不配位,也算是葵花派一夜覆滅的原因之一。

  有親歷之事,自然對于人情世故格外留心。

  一向以溫婉示人的吳夫人此刻便是急火攻心,拉著白展堂就要從后院的水井跳下去。

  一哭二鬧三跳井,便是吳夫人與白展堂抗衡的手段。

  還是舅父吳景、堂兄孫賁等人輪番來勸,只聽后院之中吳夫人冷聲道,“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著兒子也是一樣,這幾個孩子脾氣大多像他爹,只有權(quán)兒像我,快去給我權(quán)兒寫封書信,讓他快回來吧!”

  聽著老婦人在院中的作態(tài)哭嚎,白展堂只鎖著一雙眉頭,轉(zhuǎn)身去了軍營中。

  “兄長,兄長!”闔府家眷,只有周公瑾一個人是來蹭飯的外人,如今只能跟在白展堂身后,朝著府門外大步追趕而去。

  ……

  “要下鑰了,馬上關(guān)城門了!干什么的!”

  城門口兩個守城兵士攔住了一個臉?biāo)坪锲ü桑瑵M身酒氣的瘦子。

  “喲,哥幾個忙著呢?”那醉漢擺著手笑了笑,“我,宋老三,軍中當(dāng)差的,黃將軍讓我去橫江傳個口信,這不是剛趕回來了,郊外見了個酒攤,一時嘴饞,還得趕著回去復(fù)命,還請兩位兄弟放行啊。”

  說著,那醉漢拿了些錢財,遞給了兩位守城的兵卒。

  兩人仔細(xì)打量了一番,只見這家伙的確身佩軍刀,對著醉漢仔細(xì)端詳一番,“我怎么沒見過你呢?”

  “主公新得的山越兵,沒見過兄弟也不奇怪。”

  “行了都是自己人,快點回去交差吧?!蹦鞘爻潜斟X搖頭道,“都說了你們這些山越都是一個德行。”

  那醉漢也不惱,只是一步三晃頭地走入了城門。

  那兩個拿了錢的小兵見著山越兵只是輕笑,“你說說,這幫山越還真是天差地別,歹的就像這個人,好的竟也有韓公手下的尹坦,真是歹竹出好筍吶?!?p>  另一個守城兵打著哈欠點了點手中的錢,忽然臉色一變道,“你剛才說什么?”

  “歹竹出好筍???”

  “不是這句?!?p>  “韓公手下也有尹坦這樣的兵?!?p>  “對啊,山越軍都由韓老將軍調(diào)教,這人剛才說的可是……黃將軍派他出城,這……兵將之間并不互相干涉啊!”

  兩兵卒一對視不由得一陣惡寒,再想看去,只見那個當(dāng)街醉態(tài)的干瘦漢子,此刻卻已經(jīng)是不見了蹤影。

  “快上報!”

  一個小卒忙牽馬回軍營去了。

  馬蹄聲疾,不知驚擾了多少人的一夜好眠。

  白展堂坐鎮(zhèn)軍中,端了面前一大碗?yún)s是寡淡粗茶。

  “公瑾,酒呢?”白展堂撇嘴問道。

  “軍中無酒,喝酒誤事,這也是你立下的規(guī)矩。”周公瑾看著面前這個恨不能將整個野豬蹄子都塞進嘴里的兄長,頓時搖了搖頭,“其實伯母所言也并非全無道理……”

  “你要勸我就快點回你房間去??!”白展堂氣急,拿著野豬蹄子對準(zhǔn)了周公瑾。

  周公瑾扯了扯嘴角,憑他周郎的傲氣,若是有人敢拿豬手指摘,定要挫一挫后者銳氣的。

  可這人偏偏是被他視為兄長的白展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周公瑾只能無奈搖頭道,”兄長,我肯定知道兄長是沒做錯的?!?p>  “公瑾啊,我問你,你怎么看孫權(quán)?”

  周公瑾搖頭,”下者用眼,用耳次之,上者用心,看過他的每一個行為方式,每一個所做抉擇,我才能評價他是什么樣的人?!?p>  ”別跟我整那點虛的,你們讀書人就是學(xué)問多?!鞍渍固糜衷谪i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吐了一節(jié)骨頭道,”說說你怎么看他。“

  “我和仲謀也就是小時候見過,仲謀行事作風(fēng)的確像極了吳夫人,若是今日之事?lián)Q成他,會跟吳夫人一樣抉擇,罰韓綜個不痛不癢的錢財,補償給尹坦一家,然后再對兩家分別規(guī)勸。干戈化玉帛,他倒是個懂權(quán)衡的人?!?p>  白展堂聽著周公瑾口中的孫權(quán)倒是像極了說書先生嘴里的吳大帝能干出來的事。

  周公瑾繼續(xù)道,”其實如果今天事情換成仲謀,或許孫家軍中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山越軍。小時候,我曾見孫仲謀與施義封和同齡孩子玩鬧時,最喜歡拉著有力氣的,去打另一個有力氣的,最后兩個稍大的孩子都打得沒勁兒了,他再帶著施義封一起出手。當(dāng)時我就覺得這孩子聰明,懂得借力打力,比起攻,他更適合守。”

  周公瑾摸著下巴說話的時候,白展堂不由得抬頭,眼睛登時越瞪越大。

  “兄長,我說錯了嗎?”周公瑾低頭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連連搖頭,“沒有,一點不錯,正是因為全對,我才驚訝于公瑾的未卜先知啊?!?p>  “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不過是三歲看老罷了?!敝芄獢[擺手。

  白展堂剛想與周公瑾詳細(xì)說說,忽聽軍營中大聲叫嚷。

  “走水了!走水了!”

  推開房門向不遠(yuǎn)處看去,只見濃煙滾滾,火光通明。

  白展堂連忙放下豬腳,拿周公瑾的衣角擦了擦手。

  周公瑾扯了扯嘴角,但看火勢沖天,連忙道,“這火勢詭異,如果是尋常燭臺灑落走水,軍中有兩隊兵卒巡夜,每隊間隔半刻鐘,暮春才下過一場雨,江左地處河道氣候潮濕,絕不會如此之快就成如此大火。”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燒油縱火?”

  周公瑾點點頭,“此時蹊蹺,定是有人另有所圖,兄長萬事小心!”

  白展堂聽了周公瑾一席話也是有所警覺道,“放心,哥哥這人聽勸,咱還是一道去火源頭看看,別真出了人命了?!?p>  周公瑾走在白展堂身前道,“咱們一塊走?!?p>  說著,兩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向火光勢大之處。

  那是一個燒著的糧草堆,一個滿臉黢黑的裨將上來端著水盆便拜,“稟報主公,周將軍,我們方才還在此處清點糧草,離開半盞茶的功夫都沒有,不知道怎的這火就突然著起來了!”

  “這些事情都之后再查,快先救火才是要緊事?!?p>  雖說攻打牛渚的時候,軍中多了許多糧草,可終究有吃盡的時候。

  眼下手中兵卒已有兩萬余人,養(yǎng)兵要錢,養(yǎng)馬要錢,一切開銷都有兩位張公精打細(xì)算,可所謂開源節(jié)流,如果只一味節(jié)流,而不去開源,軍需也終究有匱乏的時候。

  白展堂看著眼前眾將士齊心撲火,頓時也雙手環(huán)抱起一個大水缸,朝著火勢迅猛之處一舉揚下。

  那周圍小卒見了白展堂的舉動,頓時也跟著有樣學(xué)樣,三人抬起一水缸朝著火場揚下。

  畢竟旁人沒有白展堂這般內(nèi)功,也就沒有白展堂這樣的巨力,能夠三人抬起一滿缸水精準(zhǔn)揚下,就已經(jīng)實屬不易。

  白展堂正準(zhǔn)備抬起第二個水缸,忽然感覺到耳畔輕動,一支短箭疾速穿過白展堂發(fā)絲,直接擊中水缸。

  銀瓶乍破水漿迸,換成水缸可就沒了那份雅致,破缸之水頓時傾瀉如注,洋洋灑灑弄了白展堂一身。

  還來不及擦拭,白展堂連忙側(cè)身抵擋,只見一個身穿甲胄的兵卒頓時一刀朝著白展堂迎面劈下。

  “護主公!”

  周公瑾頓時拔刀上前抵擋,沒想到從四處驟然圍來足有五人。

  在慌亂中,有人掀翻水缸,有人揚起沙土,面對前來護衛(wèi)的兵士刀刀見血,沒有半點手下留情。

  “護主公!”

  一時間,那些抬水的小卒也管不了火勢,都轉(zhuǎn)頭前來護衛(wèi)白展堂。

  白展堂則被兩個刺客圍困頓時撿了一塊碎缸瓦片為刃,照著《春秋劍法》中的霸秦劍式揮舞。

  “孫策狗賊!快快受死!”

  圍困白展堂的兩人之中,一個身材瘦些的提刀砍來,白展堂頓時以缸瓦片抵擋,只是這缸瓦片用作利刃倒還好,偏偏這缸身太脆,抵擋不到半招,就已經(jīng)被對方一刀畫作齏粉。

  “我看你還有什么本事,能在我等手下活命!”說著,那刀客又是殺了兩個小卒,直接朝著白展堂身前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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